相親遇到熟人就夠尷尬了，自己還是替人相親，尬上加尬，尹染正想著要不要干脆先假裝不認識，林冬雪卻先開口叫了她的名字：“尹染。”一面不動聲色地打量她對面的韓一澤，“這位是……”

        韓一澤愣了愣：“嗯？兄弟你認錯人了吧，我朋友叫周檸。周檸，你認識他嗎？”

        尹染從未想過會掉馬甲，一時也有點蒙，不知道該怎么圓謊。

        還沒來得及開口，林冬雪的同伴過來了，尹染定睛一看，卻是方才在洗手間和自己打了照面的短發女生。

        短發女生見他們之間的氛圍古怪，也是滿腹狐疑，問林冬雪：“怎么了？是熟人嗎？”

        林冬雪淡淡地收回視線：“沒什么，認錯人了。——點菜吧。”

        出了這么一個烏龍，尹染難免心不在焉，手機又不合時宜地震動了一下。

        是一條微信。

        “周寧？”

        尹染立刻扭頭，只見林冬雪將手機放到桌上，慢條斯理地喝了口水。

        接下來的時間尹染都如坐針氈，也不太記得都跟韓一澤聊了些什么，最后還是謊稱自己有點不舒服，想回家休息了。

        韓一澤倒也善解人意，開車送她回家，又約她下周有時間出來玩，尹染不知道周檸到底什么打算，于是暫且答應下來。

        回到家后，她先盡職盡責地向周檸匯報經過，周檸看完自己心心念念的展覽正興奮著，沒聽幾句就問：“你直接說感覺怎么樣？”

        尹染實話實說：“我個人對他無感，但如果是你，應該更不喜歡他。”

        周檸一向很相信她的判斷，加之本身對相親這種形式的排斥，毫不猶豫地做了決定：“那正好，如果他還找我我就直接說不合適了。對了，吃飯花了多少？我把錢轉給你。”

        尹染說：“韓一澤付的，我也不知道，你問他吧。”

        “行，那后續我去處理。”周檸又情深意切地感謝了她一番，自去和韓一澤交涉。

        尹染把手機丟在床上，剛準備去洗澡，又收到一條消息，重又趴回床上去看，是一條網站會員續費的提醒微信。

        她點了已讀，順手往下翻了翻，那條孤零零的消息再次躍入眼簾。

        “周寧？”

        林冬雪他，這是什么意思啊。

        尹染早些時候一直和韓一澤在一起，沒有立即回復，等在路上想起這回事已經錯過了最佳回復時機，干脆一直拖著沒回，現在再看到，苦思冥想半天還是不懂。

        難道是誤會我假造身份去見網友，特意發消息取笑我？

        應該不會，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就被尹染否決了，總覺得，林冬雪應該不會做出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才對。

        她正糾結要不要隨便回一句什么，周檸發來一張截圖，是她和韓一澤的聊天記錄。

        韓一澤說：“周檸，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我挺喜歡你的，感覺我們也很適合繼續發展下去，你覺得呢？”

        周檸一言難盡地問她：“說好的搞砸最好呢？他這怎么還上頭了，你們到底都聊了些什么啊？”

        “沒聊什么啊……”尹染也很不解，“而且我還故意懟他來著，不應該啊。”

        “那看來是個抖m啊。”周檸想了半天也只得出這么一個結論，“好吧，我更沒興趣了，我直接給拒了吧。”

        沒過一會兒她又跑來吐槽：“這個男生可真有意思，開始死活不肯收我的紅包，說什么紳士風度之類的好聽話，一聽說對他沒感覺，立馬就收了，何必呢？”

        尹染失笑：“人家就是單純地不想吃虧嘛，也可以理解啦。”

        “所以說我討厭相親嘛。”周檸又碎碎念了幾句，人就消失了。

        尹染洗澡時也忍不住想著這事，最后還是決定找宋青羽求助。

        前一天從小姨家回來之后，她就跟宋青羽說了自己要幫表姐相親的事情，現在宋青羽一聽有了后續，整個人興致高漲：“結果怎么樣？快說來聽聽。”

        尹染于是一五一十地講了相親的整個經過，說到正好遇見林冬雪時，宋青羽激動地叫出聲來：“刺激啊！然后呢？”

        “然后他給我發了條消息，我不知道什么意思，所以沒回。”尹染把消息截給她，沮喪地問，“你覺得這是什么意思？”

        宋青羽研究了半天，不確定地說：“嗯……嘲笑你？”

        “……”

        “哎呀我開玩笑的。”宋青羽見她不說話，笑著說，“這能有什么意思啊，可能就是覺得很有趣，故意逗逗你。”

        “可他不是那樣的人。”尹染悶悶地說，“我跟他同學兩年多，這一點基本的了解還是有的。”

        “那還能為什么。”宋青羽說，“你直接問嘛，我也很好奇的。”

        “我不就是不知道怎么問，而且下午的消息我晚上才回，也太刻意了吧……”

        宋青羽不以為意：“就說你以為你回了唄，意念回復這種事不是時有發生嗎？”

        “……”

        她早該知道，宋青羽的腦回路就沒有正常的時候。

        次日，尹染剛進辦公室，趙曉齊就對她說：“邵言剛才來了，召見你來著。”

        邵言是編輯室主任，和她們不在一處辦公，又常常喜歡把人叫去談論工作，她們便戲稱此為召見。

        尹染把包放下，先開了電腦，問：“一大早找我干嗎？她說什么事了嗎？”

        “不知道啊。”趙曉齊搖頭，“不過看起來心情不錯，應該不是壞事。”

        尹染半信半疑，只好先去了邵言的辦公室，不多時就抱著一摞稿子回來了。

        趙曉齊忍俊不禁：“嗯，我沒猜錯，確實不是壞事。”

        “……你這是幸災樂禍。”尹染把稿子放好，有點發愁，“這周之內交報告，壓力好大哦。”

        “是劉瀅老師那個稿子嗎？”趙曉齊問，“小羅走了之后就沒人管了，我還以為不打算出了呢。”

        “說是劉瀅老師來催了。”尹染說，“不過既然是再版，應該沒什么大問題吧。”

        “那可不一定。”趙曉齊并不贊同，“這套書的初版都有七八年了吧，現在各方面的政策啊要求啊都變了不少，你還是要謹慎一點，尤其要注意有沒有什么導向性的問題。”

        “嗯……那我多留意。”

        尹染翻了翻稿子，粗略計算了一下字數，做了個大概的計劃。

        忙碌了一天，快到下班時，尹染正收拾東西，手機震動了一下。她只當是宋青羽，就沒有急著看，直到走到電梯才點開看。

        是林冬雪。

        尹染遲疑片刻，點進微信，只見“周寧？”那條消息下又多了一條。

        “晚上有空嗎？一起吃個飯。”

        尹染本想回復有空，又覺得見面實在尷尬，想還是拒絕好了，正躊躇間，趙曉齊在身后拍了她一下，她手一抖便按下了發送。

        趙曉齊渾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還笑著問：“你怎么就干站在這兒發呆啊，也不說按電梯。”

        尹染顧不上回答，剛要撤回消息，林冬雪便發了一家餐廳的定位過來。

        她對著屏幕目瞪口呆，欲哭無淚地轉頭看趙曉齊。

        趙曉齊不明所以，無辜地問：“怎么了？”

        “沒什么……”

        盡管內心掙扎，她還是沒忍心放林冬雪的鴿子，打車前往林冬雪發給她的地點。

        這家餐廳她倒是知道，宋青羽看過探店視頻，一度很想和她一起來一次，只是因為距離比較遠，兩個人又都懶惰，一直沒有成行，想不到這次林冬雪會約在這里。

        這家餐廳最大的賣點就是環境，它位于一家商場內部，但又自成一方天地，屋頂全部是黑色的，稀稀落落地點綴著白熾燈。

        整個餐廳分為不同的區域，裝飾得如亭、臺、樓、閣，亭子邊沿懸著窄窄的布幌，用行楷分別書寫了“詩酒趁年華”和“待客詩酒茶”，周圍更有淙淙流水環繞。人置身其間，仿佛身處園林。

        餐桌與餐桌之間隔著用布做的低矮屏風，上面繪著連綿的水墨山水，看起來極為雅致。

        林冬雪早已到了，尹染被服務生引到位置上，硬著頭皮打了個招呼。

        這里正好挨著一旁的屏風，從上方影影綽綽地探進幾枝綠枝，襯著黑沉沉的布景和昏黃的光線，仿佛真的在夜色中一般。

        尹染不知不覺放松下來，嘴角浮出一絲笑意：“這里真好看。”

        林冬雪面無表情的臉也顯得柔和了許多：“嗯，先坐吧。”

        身穿灰色長衫的服務生走上前來，將制作得古色古香的菜單放在桌上，笑著說：“兩位點好菜叫我就行。”

        林冬雪點點頭：“謝謝。”將菜單推到尹染面前，“看看想吃點什么。”

        尹染一向不喜歡點菜，隨便翻了一下就不想看了，將菜單合起來：“我也不知道這里有什么好吃的，還是你看著點吧。”

        “有什么忌口嗎？”

        尹染搖搖頭：“沒有，我都可以。”

        林冬雪迅速望了她一眼，眼神中有一絲詫異，隨即低下頭去：“那我先點，你還有什么想吃的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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