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門閥？”

        李晟聞言，微微一愣，神色古怪道：“爹你操的心也太多了點吧？”

        這東西不應該是皇帝、朝臣們才會擔心的東西嗎？

        一個大頭兵，整天念叨這玩意干嘛？

        李世民微微一愣，詫異地詢問道：“你居然知道世家門閥？”

        長孫無忌也是愕然抬頭看向李晟。

        這個詞匯，一個小小的酒館掌柜，怎么會知道這個？

        “書上寫著的。”

        李晟含糊其詞地解釋了一句。

        李世民自然不知道，這書指的是某九年義務教科書了。

        但他卻自行腦補，以為李晟的確讀過很多相關書籍，也就沒有多問。

        李晟然后哭笑不得地看向老爹：“爹，剛才那么郁悶，就是因為擔心這個什么世家門閥？”

        長孫無忌臉色古怪地看向李世民，那眼神分明是說：妹夫，你跟這小子連這個都說？

        李世民沒注意大舅哥的眼神，而是直勾勾地盯著李晟：“你真的知道，什么是世家門閥？”

        李晟冷笑一聲：“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勢族。”

        這玩意在前世，早就是消失了不知道多久的老古董了。

        早在南北朝時期，就已經逐漸沒落了。

        有什么可擔心的。

        長孫無忌眼神一瞇：“《請罷中正除九品疏》！”

        李晟聞言，詫異道：“孫伯伯知道這句的來歷？我倒是沒研究過，只是覺得貼切。”

        長孫無忌點點頭，說道：“語出東晉北府兵將領劉毅，此人沒什么好稱道的，唯獨這句話倒是說得貼切。”

        “沒想到您還飽讀詩書呢。”

        李晟豎起大拇指，給孫伯伯點個贊。

        李世民看著李晟，贊嘆道：“你既然知道這句話，看來是的確知道什么是世家門閥，并非妄言。”

        李晟無語翻一個白眼：“我說老爹，您每天都操的是什么閑心吶，連這種事兒都憂慮半天。人家皇帝早就在偷悄悄地挖世家門閥的墻腳了，還用得著您操心？”

        “此話怎講？”

        李世民聞言一愣，自己啥時候挖世家門閥的墻腳了？

        自己要是有辦法，至于在這兒喝悶酒嗎？

        “賢侄，你把話說清楚。”

        長孫無忌眉頭一挑，來了興趣。

        他和妹夫兩個，因為這件事，每天脖子上跟架了刀刃似的，日日如履薄冰，都沒什么好辦法解決。

        什么時候就開始挖世家門閥的墻角了？

        李晟無語道：“爹你天天嘴炮，難道就沒關注過朝堂的政策嗎？”

        “政策？什么政策？”

        李世民更糊涂了，最近自己有什么發布什么特殊政策嗎？

        “賢侄，你這越說我們越糊涂了。”

        長孫無忌苦笑不得。

        “科舉啊。”

        李晟無語道：“今年的科舉都快要舉行了，你們難道不知道嗎？”

        “科舉？”

        李世民愣了，這玩意都是從前隋繼承的慣例而已，他自己根本沒怎么關注過啊。

        長孫無忌忍不住搖搖頭。

        看來，這孩子雖然聰明，但總歸不是真正的官員，看問題還很淺陋。

        身為前任吏部尚書，長孫無忌焉能不知道科舉的來歷？

        長孫無忌無奈開口道：“賢侄說笑了，這科舉不過是考核官員能力的銓考之策，談何挖世家門閥的墻角？”

        李世民也是搖搖頭，耐心為兒子講解：

        “科舉之制，來源于漢代官員銓考之制，前隋文帝用之以取文學之士，煬帝時期擴大用于考察候補官員的能力。但終歸只是一條小道，焉能與世家門閥對抗？”

        “哎？你們都是這么理解科舉的？”

        李晟聞言一愣。

        “你父親說得沒錯，這便是科舉的來歷，只是一道小政而已。”

        長孫無忌跟著點頭。

        李晟看著兩人，呆了半天，猛然一拍腦門，總算是想明白了。

        自己來自后世，自然知道科舉制度對于摧毀世家門閥的強大作用，而且還有無數的附加影響。

        但處于科舉制初創的隋唐，這個時代的科舉才剛剛發展形成，初露苗頭而已，這個時代的人根本無法理解科舉制的偉大。

        大多數制度的出現，都是繼承歷史遺風的產物，但卻最終能爆發出強大的力量，改變歷史進程。

        從郡縣到州府，從秦篆到漢隸，無一不是如此。

        制度本身就是需要逐漸演化出的。

        除非穿越，否則不可能憑空誕生一項制度。

        科舉制同樣如此。

        科舉制，則源于朝堂內部對官員的考核制度。

        科舉制的成熟，要經過李世民、武則天、唐玄宗等一代代帝王，逐漸完善，然后才能一點點地滲透入底層，爆發出強大的力量。

        中間要經過數百年的演化。

        最終演化出名為‘士大夫’的文士階層，徹底取代世家門閥，形成有宋一朝‘與士大夫共天下’的格局。

        到那時，全新的官僚統治，將徹底取代古老的貴族統治。

        李晟聽到老爹和孫伯伯的話，頓時無奈搖頭：“你們的觀念太狹隘了，科舉可不是小道，而是真正的通天大道。”

        “通天大道？”

        李世民和長孫無忌無聲對視一眼。

        這區區科舉，有這么神奇？

        李晟輕笑一聲，問道：“爹，孫伯伯，你們有沒有想過，世家門閥為什么這么恐怖？”

        李世民捏著下巴，皺眉道：“無外乎是耕作不上稅、外加私人部曲，占據關險要地，以及相互姻親勾連。”

        長孫無忌補充道：“還有世傳經學，積累深厚。”

        李晟聞言，頓時笑了一聲。

        看來老爹和孫伯伯，果然是有過一定的思考的。

        但是，限于時代局限性，他們兩個所說的，都不過是表象，卻沒能真正地找到核心問題所在。

        反正他們倆不過是大頭兵，多說兩句應該問題不大。

        李晟壓低嗓門，湊到二人面前提醒道：

        “老爹、孫伯伯，我接下來說的，你們可千萬別胡亂往外傳啊，否則讓居心叵測的人知道，說不定會引來性命之憂！”

        李世民苦笑不得。

        這孩子，警惕性太強了。

        一個皇帝、一個國舅。

        最次也是個當朝大將軍。

        試問這天下，誰敢來取朕的性命？

        李世民點點頭，催促道：“娃兒，究竟是啥法子，你趕緊說，我們不會往外傳的。”

        長孫無忌點點頭：“老夫一向守口如瓶！”

        反正宣布圣旨的人又不是自己……

        李晟點點頭，這才深吸一口氣道：“老爹，孫伯伯，你們剛才所說不上稅、部曲、關隘之類的，雖然說得對，但卻只是門閥強大的表象。”

        “真正的問題所在，歸根到底只有一個！”

        “知識壟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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