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看著那個站在講堂門口的和尚，上下打量一番。

        和記憶中的影視形象對比，眼前的玄奘和尚容貌上佳，雖是光頭卻依舊帥氣，顏值上只比自己低了那么一丟丟。

        而且，相比記憶中那么眉宇間總是稍顯陰柔的形象，眼前的玄奘則更加陽剛一些。

        這也正常，隋唐以北統南、以西統東，數百年來戰亂形成的審美更追求雄健英姿，崇尚武力。

        連房玄齡、杜如晦這種文臣，都能提劍殺人、親自參與玄武門之變。

        更別提一個和尚了。

        肉身不雄健點，取經路上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個毛賊手里了。

        哪能千里迢迢取回真經。

        畢竟，這可不是什么神話劇本，沒有白龍馬蹄朝西，更沒三徒弟當保鏢。

        “你就是玄奘？”

        李世民瞇著眼，上下打量一番眼前的年輕僧人。

        “小僧正是。”

        玄奘雙手合十，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然后笑著抬頭打量李世民：“恕小僧眼拙，似是在什么地方見過施主。”

        玄奘雖然在長安有些小名氣，但這里可是大唐長安，名僧多了去了。

        一磚頭下去，披袈裟的十個里有八個是名僧。

        卻也不是任誰，都有資格面圣的。

        玄奘不認得皇帝，也很正常。

        “某常來寺廟上香，興許也是見過閣下的。”

        李世民點點頭，好奇問道：“聽著小沙彌說，法師欲往西天竺求取真經？天竺遠在萬里之遙，路途艱辛困苦，更有性命之危，法師難道不怕嗎？”

        旁邊站著的小沙彌一臉懵逼。

        自己什么時候說的？

        不是你們自己聊的嗎？

        玄奘聞言，輕嘆一聲，搖頭道：“天竺之遠，遠在天際，小僧肉，體凡胎何曾不懼？”

        長孫皇后聞言，奇道：“法師既然生懼，為何還要堅持西行？”

        “阿彌陀佛。”

        玄奘雙手合十，宣了一聲佛號，這才解釋道：“相比懼怕道路艱辛，小僧更懼我中原佛理混亂，任人釋讀而誤入歧途。”

        “哦？”

        李世民聞言，頓時有些詫異，連忙問道：“我中原佛教大興，上至皇室百官、下至販夫走卒皆聞佛音，何來佛理混亂之說？”

        李晟頓時也來了興趣。

        玄奘微微搖頭道：

        “我佛雖則大興，但佛經自西而來，各部經書之間脈絡不清，常有截斷不全，各自解說，互有抵牾之處，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便如佛經中有一部《瑜伽師地論》，修行重重禪禪定觀行，與我佛修行至關重要，卻始終缺失不見文字。”

        “小僧自出家以來，遍走各地名寺，求見大德高僧，見各地經文皆有缺失不全。想要補全經書，唯有前往天竺求取，或堪窺見佛理全貌。”

        李晟聞言，不由點點頭。

        佛教一開始傳入中國，就是個偶然行為，全憑借某幾個西方來的高僧進行解讀。

        經文缺失現象非常常見，義理之間自然不甚連貫。

        大多都是自說自話，勉強貫通。

        對于普通百姓和大多數混飯吃的和尚而言，只要燒香拜佛就行，哪里管什么義理不義理，佛陀說了什么，他們根本不關心。

        但是玄奘這類高僧，對佛經的研究深了，自然會發現這種問題。

        就類似紅樓夢缺少了后半部一樣，是必須想辦法去補全的。

        玄奘想做的，就是補全。

        “原來如此。”

        李世民一副恍然的模樣：“法師有此宏愿，必定馬到功成。”

        讓身旁的長孫皇后不由的翻個白眼。

        畢竟身為皇帝，玄奘所說的這些原因、目的、理由，李世民是早就一清二楚的。

        現在不過是在演戲罷了。

        玄奘聞言，搖頭道：“可惜，小僧上書朝廷，卻被朝廷所拒。如今突厥在側，邊關戒嚴，小僧想要西去天竺，卻是無路可去啊。”

        “這……”

        李世民聞言，頓時笑著張嘴，告訴玄奘“朝廷”已經改變主意了。

        卻聽得旁邊的李晟突然開口，無奈道：“朝廷不讓你出去，你可以自己自己出去嘛。”

        “嗯？”

        李世民瞪大眼睛，嘴巴大張著，呆立在原地。

        好小子，你這是當著朕的面，教唆這和尚違法犯紀啊！

        “這……這不好吧，畢竟是陛下的旨意。”

        玄奘聞言，意有所動，卻依舊搖搖頭。

        畢竟，如今邊關戒嚴，各地都禁止百姓出行。

        若是被抓了，往好了講發配邊疆、往壞了講那就是忤逆圣上、抄家滅門啊。

        “怕什么。”

        李晟見狀，卻是不由得撇撇嘴：“皇帝陛下日理萬機，指不定現在在哪位皇妃的后宮泡著呢，誰有空每天盯著你一個和尚。”

        說完，李晟猛然覺得后背發涼，好似被一頭猛虎盯上一般，連忙回頭。

        卻見自家老爹，正面色古怪地盯著自己，不由眨眨眼：“爹，這是啥眼神，盯著我干嘛？”

        李世民嘴角抽搐，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你小子，光天化日之下編排圣上，不怕皇帝降罪嗎？”

        “額……有道理。”

        李晟聞言，頓時心中一驚，一臉后怕的朝著皇宮的方向拜一拜，心中嘀咕：跟這位鍵政老爹呆的時間久了，都忘記謹言慎行了。

        哎，老爹帶壞了自己啊。

        “孩子就這么隨口一說，你上綱上線干什么。”

        長孫皇后看到李晟一臉后怕，頓時柳眉倒豎，瞪了一眼丈夫。

        李世民頓時無語。

        這小子當眾編排自己這個當爹的，朕說他兩句怎么了？

        但是看到結發妻子那眼神，李世民還是識相的閉嘴了。

        長孫皇后見丈夫消停了，這才莞爾一笑，看向玄奘法師：

        “法師，我倒是覺得我家晟兒所言，并非沒有道理。皇帝陛下為國家安危封禁邊關、法師為補全佛理偷渡取經，都是為大唐著想。”

        她剛才站在一旁，早已聽了李晟那番“大唐博望侯”的觀點。

        而且丈夫也頗為認同。

        但是，皇帝畢竟金口玉言，出爾反爾讓玄奘離開，有失尊嚴。

        但若是私下偷渡，這就好說了。

        畢竟，就像李晟所說，皇帝陛下日理萬機，總不能天天盯著一個和尚吧？

        所以，反而不如乘著這個機會，讓玄奘偷偷離開。

        如此，兩全其美。

        “想來，即便陛下得知了，應該也不會怪罪的吧。”

        長孫皇后說著，又看向丈夫。

        李世民自然心領神會，知道這是皇后在替他找個臺階下。

        當下點頭應和。

        看到眾人都支持偷渡，玄奘心中更加動搖了。

        李晟眼珠一轉，乘熱打鐵道：“若是法師覺得一個人西行沒保障，我這邊倒是有幾個經常偷渡出關的老朋友，你們可以同行，絕對萬無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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