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代興亡之本？”

        李晟聞言撓撓頭：“倒也不是不認，畢竟一個勤政的皇帝，總比昏君暴君來得強。但是嘛……”

        “但是什么？”

        李世民嘴角一扯。

        自己又不是傻子，“但是”之前的話那都是廢話。

        “但是，你要說只要是好皇帝，就能保證天下太平，這就是純純的扯淡了。”李晟的語氣，很是有些不屑。

        “此乃圣人教誨，豈是你一個黃口小兒能置喙的？”

        長孫無忌聞言頓時眉頭大皺，他對李晟這種態度很是不滿。

        “圣人怎么了？圣人的話難道就是萬古定理嗎？圣人難道就是全知全能嗎？”

        李晟再次冷笑一聲，直接反駁道：“難道孫伯伯沒聽說過兩小兒辨日的故事嗎？這可是夫子親口承認的力所不能及之事！”

        “哈哈，你這小子，讀書不精卻還妄言！”

        長孫無忌聞言，不由撫須哈哈大笑起來：“其一：列御寇之書，氣偉而才奇，但卻早在劉歆父子整理《藝文志》之后，就已經散逸了。現今之《列子》一書，本非子列子所著，乃是魏晉張湛假借列子之名，偽作其書而已。”

        “啊？偽作？”

        李晟聞言懵了，自己前世上學的時候，老師也沒教過啊。但是李晟很快納悶了：“既然是偽作，那為什么這本書還在國子監教授？”

        長孫無忌翻一個白眼，淡淡道：“雖然偽作，然讀書明理，理為文中，既有可取之處，為何不能列入國子監教授？”

        “何況，張湛之《列子》。內容與精神上承老莊，更兼虛泊寥闊，簡凈有法，依舊是不可多得的名作，便是別之《莊子》也不遑多讓。豈可因其為后人托名之作，而因噎廢食？”

        “原來如此。”

        李晟聞言點點頭，明白了長孫無忌的意思。

        就是說，這本書雖然是后人偽作，但內容上卻十分精妙，足以和老莊一樣，作為道家經籍為后人所學。

        這種治學態度，即便是放在后世，也是十分難能可貴的。

        李晟倒是真心有些佩服這個孫伯伯了。

        長孫無忌話沒說完，繼續說道：“其二，夫子所言不如兩小兒，不過是謙遜之言。圣人之尊，難道還要與兩個孩子爭氣斗嘴不成？豈不是自降身份？”

        這……

        難道不是孔夫子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釋，順便表示知之為知之、三人行必有我師嗎？

        怎么孫伯伯的解釋，跟自己前世學的解釋，恰恰相反呢？

        李晟腹誹不已。

        長孫無忌講的正在興頭上，壓根沒有停下來的跡象，“此外，最重要的是，讀書豈能望文生義，不究其理？”

        “日者，謂之君也。日之大小，君之賢庸也。”

        “夫子周游列國，以求得遇明君，治平天下，所以有日之遠近大小之辯也。”

        “小兒所言辯日，實乃辯君也。”

        “君者……”

        長孫無忌侃侃而談，李世民聽著也是不住點頭。

        唯獨李晟一個人，那是聽得一個頭兩個大。

        這他娘八竿子打不著，也能扯得著？

        雖然有點道理。

        但扯得也太強行了吧。

        李晟心中一陣嘀咕。

        難道這大唐的讀書人，水平都這么高？

        那自己還怎么搞科舉，那不是純純炮灰嗎？

        不知不覺，李晟的思緒，已經飄到九霄云外了。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卻見李世民和長孫無忌正齊齊看向自己。

        “晟兒，你孫伯伯所言，你可聽明白了？”李世民看著一臉懵逼的李晟，問道。

        “啊這……？”

        李晟眨眨眼，很想說一句：要不勞煩您再講一遍？

        但終究臉皮還是薄了點，沒好意思開口。

        分析圣人微言大義這種事情，自己是肯定比不上孫伯伯這種讀書人的。

        “孫伯伯，我聽明白了。”

        李晟連忙轉移話題：“這太陽和皇帝的關系，咱們先放在一邊。我就問一句，孔夫子知不知道怎么解釋這太陽一會兒大、一會兒小的問題！”

        咱雖然是個文科生。

        但是畢竟有九年義務的根基在。

        兩千年物理研究的底蘊，難道還壓不住你一個讀儒經的儒生？

        卻沒想到，長孫無忌聞言，頓時笑出聲來：“娃兒，這道理太簡單不過了……”

        咯噔一下。

        李晟心里沒來由那么一慌。

        難道這孫伯伯，竟然也懂得公轉、自轉？

        沒道理啊，這個時代的世界觀，不還停留在九州世界、天圓地方上嗎？

        “太陽之所有有大有小，不過離人遠近。”

        “便如燭光一樣，離得近些便看著大些、離得遠些便看的小些。”

        “太陽便如一大火球。”

        “離得近一些，便大一些、亮一些，更熱一些。”

        “離得遠一些，便小一些、暗一些，更冷一下。”

        “這么淺顯的道理，莫非你以為，夫子作為圣人，難道會不懂嗎？”

        長孫無忌解釋完，自我感覺非常滿意的看向李晟：“現在，你明白了嗎？”

        “原來只是進大遠小嗎……”

        李晟輕笑一聲：“孫伯伯說的，確有道理，只是可惜……大錯特錯！”

        本來還以為，這個孫伯伯博覽群書，說不定真能說出什么科學道理來著。

        卻沒想到，竟然是這般解釋。

        這種理論，放在天圓地方、日月環繞地球運轉的世界觀里，自然是沒什么問題的。

        但可惜，世界的運行模式，與這種原始世界觀，相差有些遠。

        “大錯特錯？”

        長孫無忌聞言，頓時無語，這小子也太能死鴨子嘴硬。了，于是嗤笑一聲：“你這小子，有何高論？”

        “高論談不上，只是有那么一個小問題，想詢問孫伯伯。”

        李晟喝了一口茶水，問了一個十分經典的地學問題：“孫伯伯，你可曾見過海面？”

        長孫無忌一愣，緩緩搖頭：“沒有。”

        咳咳咳……

        李晟直接被茶水嗆了喉嚨。

        “老夫生于趙地，長于晉陽，沒見過海面很不可思議嗎？”長孫無忌臉色一黑。

        “沒有沒有。”

        李晟連連擺手，以免孫伯伯誤會：“咱們換一個問題。”

        他眼珠一轉，旋即問道：“假如孫伯伯你站在長安城上，此時頡利可汗被生擒回長安，那么問題來了……”

        “在孫伯伯您的視線中，頡利可汗是全身一起出現的，還是頭、脖子、肩膀依次出現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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