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及此話時，謝蘭致突然看向他，目光坦然，一絲雜念也沒有，輕笑道：“我那是要替皇上維護皇家顏面，不讓覃王吃上一次虧，他根本就是連皇上都不放在眼里。”

        然后加以肯定的點點頭。

        “這可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啊，大人深思熟慮，不愧是為國為民的好官。”笑意愈沉，沉到雙眼似深淵一樣，里面藏著瞬息萬變的波云詭譎。

        謝蘭致看著他的眼睛，突然覺得脊背一僵，雙手也猛地冰冷下來。

        短促的笑了一聲，說：“臣說的都是體己話，而且心中也是更向著殿下的。”眼眸一轉，假裝無奈道：“誰知竟是好心得了壞名頭，平白惹了殿下嫌。”

        然后氣餒的嘆了一聲。

        “沒想到大人竟還自怨自艾起來了。”

        至此，謝蘭致不再回答，只留余‘吭吭’的腳步聲。

        一直到出了宮門口，祁蘊才不慌不忙的雙手抱胸，倚在宮門旁看著她上馬車。

        謝蘭致氣惱他那么直勾勾的目光，沒顧著腳下，絆了個踉蹌，直直栽進了馬車里。

        祁蘊剛下意識的要去扶，被懷澄的一嗓子驚呼頓在了原地。

        “誒，大人慢著些！”

        謝蘭致及時鼓起了雙頰，將呼之欲出的叫聲吞沒下。

        覺著有些尷尬，便干脆順勢鉆了進去。

        “我看大人明明是討喜的很，一點兒都不惹人嫌。”祁蘊失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

        謝蘭致在馬車里扶額咬唇，打發懷澄快走。

        “大人，可有受傷？”懷澄問道。

        謝蘭致輕咳一聲說：“無礙，回府，明日就要啟程去榴陽了，得去和爹打聲招呼。”

        “這么快，需要屬下去準備什么嗎？”

        思忖片刻，謝蘭致掀開簾子道：“你去看看物資準備的如何了，這可不能出錯，最好換些自己的人進去，以防萬一。”

        “是。”

        謝老自從雙腿受傷后，經過太醫治療大有好轉。

        且太醫說過，還有站起來的可能。

        所以便一直在嘗試重新直立起來。

        已經練得滿頭大汗了還不肯作罷，管家在一旁寸步不離的看護著。

        此景，頓時讓她有些黯然神傷，父親受傷后，她總是在外奔波忙碌，很少陪在他身邊，心里總是很愧疚的。

        為大家而舍小家，對于她這樣的朝廷高官，是無可奈何的。

        幼時會埋怨父親，就是不知父親如今老了，是否也會埋怨她。

        在她躊躇不定時，管家已經看到她了，對著謝老高興道：“家主，是小姐回來了。”

        謝老倒是要冷靜些，依舊面不改色說：“去備席吧，多備些熱食。”

        管家即刻招呼了一群丫鬟小廝去后廚。

        “進來吧，前幾天你舅舅送了許多好茶，正好來嘗嘗。”

        “好。”

        廳堂內暖和極了，坐在方榻中覺得嫻靜松閑。

        父女倆從未有過親昵之時，都是一本正經的商討正事。

        “這幾日很忙吧。”謝老就算不在朝堂，也能一語成讖。

        “是，自殿下回京后，大大小小的事接踵而來，不過都算得上順利，虞相…也并未再像以前一樣明火執仗。”謝蘭致說起虞相時總要謹慎些，她爹對于虞相一向是提及氣惱。

        這回倒是沒什么波瀾，欣慰笑道：“是因為你如今足夠強大，將權柄握在手里，才不會任人揉搓。”

        能得謝老一句夸贊，已經是破天荒了。

        “女兒還會盡力幫皇上將兵權奪回的，兵權在握才是最大的保障，陛下腰桿子才能真正硬起來。”她可不能因一句夸獎便得意忘形。

        謝老從鼻腔中輕嗯一聲，井然有序的操縱著茶具，遞了一杯沏好的放在她面前。

        “榴陽澇災嚴重，陛下讓我和懿王同去治理水患，爹您自己在家中可要好生保重。”

        該叮囑還是要叮囑的，雖然她爹老驥伏櫪，志在千里，不喜人管束…

        “你大可不用操心我，做好自己的事別分心，你爹我只是腿不行了，也不會有人敢來招惹。”

        謝老眉毛高高挑起，一臉不屑一顧的模樣。

        果然啊…

        她附和的點點頭。

        “不過，爹以你為傲，謝家也以你為傲，在外更要照顧好自己，家中好得很。”語氣突然溫和了許多，覺得方才有些忽視了女兒的好意。

        謝蘭致心中動容，眼瞼不由自主的泛起了紅。

        恰時，管家已經麻溜的擺好了席。

        在旁侍候時，還忍不住感慨道：“小姐總是早出晚歸的，家主見上一面都難得很，還好有懷澄那孩子總派人報平安…”

        管家年紀也大了，總是容易感慨。

        “嗯，懷澄是可靠的，他跟著，我也放心。”

        老人家睡得早，用過膳后，謝老便回房睡下了。

        家主一睡，整個謝府也都睡下了。

        每每燈火通明的就剩下謝蘭致的院子了。

        她的院子里總是會定時換燈并且多掛上幾盞更明亮的。

        管家說過，她爹總是去她院子里捯飭。

        親自選了綠植，添了滿院的好燈，想讓她深夜回去時也亮堂著，累了也能多看看綠植，聞聞草木香。

        書架上還總能多出新書，也是她爹托人去四處游尋，然后放進她書房。

        ……

        總之她院里的每一處，都是謝老用心的痕跡。

        真是執著又規矩的體貼。

        她由衷的彎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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