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她沒回撥過去。而是打理著自己思路，閑聊一些關于律所工作的問題。

        “姑媽，以前有個給果果送花圈的人，您還記得么？”

        “他不已經坐牢了嗎？”

        “出獄期限將近，可能是借身體緣故，提前給放出來了。他今天騷擾了我兩條短信，我不知道下一步他還打算做什么……他很了解我，了解我家庭跟身邊的人，又恨我跟林云入骨。我擔心，會做出什么讓人惡心的事情……”

        林瑛沉吟，她知道這人是侄媳的前男友，之前還頗有一些不好的流言傳出。

        那是以前。雖然會介意，但也理解并清楚個中隱情。

        她又斟酌了片刻：“你是讓我幫你拿主意？”

        柳如玉搖頭：“是提前跟您打聲招呼，他現在鬼鬼祟祟的，肯定有求于我。求之不得，就會狗急跳墻，屆時唯有故意抹黑我這一條路。姑媽，不管以后傳出什么新聞，希望您能相信我……”

        林瑛一時不好消化侄媳這些話：“怎么不告訴小東？”

        “他幫不上忙，在部隊肯定回不來，無濟于事，憑白讓他擔憂。再說，也不希望他為了對付爛人，再用一些過激的爛手段。被狗咬一口，再咬回去，那不成同類了。他對姓邱的做過什么您了解，林云什么個性您也肯定比我更了解。”

        “這次我自己來，能應付，能承擔。”

        林瑛瞟了眼突然沒那么刻意討好的侄媳，緩緩應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注意安全就成。怎么對我孩子，我就怎么對他！！”

        “我懂你意思，也支持你。對于那些居心叵測的垃圾，半步都不要退，不應該退。”

        柳如玉低聲：“林云跟我說過，您為了他跟表妹，帶著刀去跟校長理論……”

        林瑛連忙擺手：“我沒辦法，眼看孩子就要被人給毀了。可教養不值錢，如果沒教養以后別人就不敢欺負我孩子，就沒教養唄！”

        柳如玉笑，眼眶卻澀。

        “您真的跟我媽一點也不一樣，她最重面子了。所以我受一些委屈的時候，就不敢輕易告訴她們……”

        林瑛莞爾：“人跟人不同，談不上優缺不足。你也不錯，事業是人生價值的另一份佐證。我親家培養出這么優秀的兩個女兒，很厲害了。”

        柳如玉點頭：“如藝跟表妹關系是特別好。對，您上次說要讓林云幫表妹介紹對象……可他認識的基本是部隊里面的人……”

        “部隊不錯，人有血性，重情義。隨緣吧，又不急于一時，我就是給她點壓力，不然天天蹦蹦跳跳的沒個定性。現在表妹不知哪結交了幾個國外的狐朋狗友來江塘市，一塊弄什么潮牌，三天沒著家啦。”

        “我不是討好，真心的感激您。要不是您教出來一個這么有擔當的丈夫給我，我哪有現在的家……”

        “知道了，你往那邊坐點，這么大位置呢。”

        “您身上香水味好聞，什么牌子的？”

        “你不適合用，等改天我送幾瓶，幫我轉給親家。當我找她道歉了，以前有點出格……”

        “她該找您道歉才對！”

        樂呵，柳如玉無意瞥向車輛后方。是林瑛車子已經快到龍園附近，后頭除了小林開的那輛，竟然還有一輛灰色的卡宴尾隨，似乎，跟好久了，且越發跟的光明正大。

        她坐直，掏出手機編輯了條微信給小林：“把車攔下來。”

        林瑛沒有察覺什么，讓車子直接開到龍園內部，柳如玉所住的樓前。看她走進去，才叮囑司機掉頭回轉。

        柳如玉則古怪到了極點，到家里后，站窗前拉開了簾子。

        視線中能模糊看到點小林跟卡宴司機糾纏的情況，她剛剛的放松心情蕩然無存。

        對方有些熟悉，哪怕只是個影子，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

        蘇陽，他險些跟蹤到了自己家里，威脅還是怎樣？

        清麗的臉上冷意更顯，她打了另一個電話，小區保安的。說門外不遠處有人鬧事，讓過去看看。

        她不再敢以常理來揣度他，確定的是，很危險。她有孩子，有母親。對方差點跟來這里，已經讓人沒辦法忍。

        怎么會有這種人？

        他出來后若真的不卑不亢去跟徐墨軒等人爭個道理，她尚且敬他是個男人。現在，以她詞匯儲備量，也找不出什么更惡劣的詞匯來形容蘇陽！

        卡宴車里的人就是蘇陽，車是司機在開，他坐在副駕駛位。

        此刻車子因為被前方小林逼停，不想下車，也被硬拽了下來。好在司機反應快，攔住了威脅，他才有心站在一旁靜靜看戲。

        夜中，燈亮。

        照在蘇陽那張看似溫順而俊朗的臉上，白襯西褲皮鞋。

        人，外形，仍舊出類拔萃。且因坐牢期間理了短發，更多了幾分精神勁兒。

        司機跟小林還在推嚷，眼見要打起來。

        他不緊不慢退后了幾步，翻出手機又發了條短信：“做鄰居好不好，我也準備在這兒買一套。”

        長久，短信石沉大海。

        蘇陽緩緩抬頭，眼中藏著許許多多的東西。有回憶，有猙獰……最終，腿部針刺樣的疼痛把他拉回了現實。

        他站立太久，吃力扶住膝蓋。

        這雙腿早過了康復期，進行過二次手術，走路基本沒有什么太大障礙了。就是冷不丁的會抽疼，不斷清晰著記憶。

        沒有后悔藥可吃，到了如今這種境地。換言之，他連拋出去多少，都是有限制的。

        而這一切的開始，是那次宴席，幾年后的第一次見面。

        他那晚也喝醉了，痛不欲生的失眠，卻還要像狗一樣討好的去應付常艷華打來的電話。

        而這一切的結束，讓他只剩下某種執念。

        經常性的會陷入一種情緒怪圈，欲望跟毀滅交替，讓他挖空心思的從牢里爬了出來。

        “放開！”

        怔怔盯著手機之時，不遠處產生了動作糾葛，緊跟著就是一聲悶哼。

        進而，兩人打在了一塊。

        蘇陽漠不關心，悠然報警，說被無緣無故襲擊。

        躁亂中，小區方向又有人跑來，毫不猶豫加入了戰團。

        他的司機是職業軍人退役，原本對付小林是占上風的。但隨著那名穿著保安服，像是物業的人加入，形勢逆轉。半分鐘內，司機面部被摁在了地面上。

        龐小林擦了擦帶血的嘴角，起身朝蘇陽而來。探手抓住其衣領：“你想干嘛！”

        蘇陽踉蹌，勉強站穩。不驚，反笑的詭異：“你想干嘛啊？”

        龐小林拳頭緊繃，右拳微顫。終究還有理智，推開，蘇陽重重撞在了車上。

        警察反應很快，尤其附近就有派出所設立的一個辦公點。此刻，道路盡頭處已經有警燈閃爍而至。

        蘇陽理了下衣服：“警察同志，他們動手打人。這高檔小區的保安就是不一樣，我們業主想買套房子，來這看看都不成……怎么著，怕我買不起啊！”

        警察來了四個，既眼熟龐小林跟這里保安，也瞧出另一方亦不同常人。

        簡單問詢，統統請上警車，帶回做筆錄。

        ……

        不眠之夜，對柳如玉而言是這樣。她是律師，凡事以法律為出發點去考慮。所以針對這件事，她一直到半夜凌晨三點鐘，還難以入睡。

        她相信丈夫會有更好的解決方式，但她沒有。她只能出錢幫那名被打傷的司機治療，退一步，先找人保釋保安跟小林。自然的，也難拿蘇陽如何。

        太緊張了，察覺被跟蹤后，她不應該讓小林在路上攔人。她應該看看他打算跟到哪，如果跟到小區里，保安才會真正有足夠的理由去處理這件事。

        當然，對方也未必敢跟進來，沒能力跟進來。

        有電話，龐小林打來的。

        “對不起啊嫂子，沒有處理好……”

        柳如玉打斷：“你做的不錯，不要像你哥那樣，喜歡以暴止暴。沒用的，傷對方，也濺自己一身血。好了，把傷處理好，早點休息。”

        “我，真沒用。”

        柳如玉笑：“沒事，讓他跳吧。跳的高，總歸會摔下來。不過……既然動手了，打人司機干嘛！人家也就拿工資做事，無干人等。”

        安慰幾句，她聽到孩子在哭。可能是醒了后，又記起爸爸媽媽來了。

        匆促擱下手機，出去敲響了母親房門，把穿著小睡衣的女兒抱在了懷里。

        邱婉君驚訝：“你怎么還不睡。”

        柳如玉哄著孩子，無所謂：“被她吵醒了，我來哄她，你趕緊休息。”

        掩上門，回到自己房間。

        果果還半睡半醒的嚷嚷吃冰淇淋……

        柳如玉也聽不出是不是夢話，低頭親了下：“媽咪幫你買。”

        果果煩躁：“刺眼！”

        “好，關燈關燈！”

        啪的，房間暗下來。

        果果死死摟著她脖子，繼續夢囈：“爸爸嘞……爸爸買，冰淇淋……”

        柳如玉心疼的要命，因為孩子爸爸去機場的時候，是說幫她買冰淇淋去了：“乖，不說話，睡覺。明兒，媽咪帶你去找爸爸。”

        無聲，房間漸漸的恢復無聲。

        孩子的呼吸由重，哽咽中變緩。而窗簾處，也已經開始出現了亮色。

        又是一晚過去了。

        柳如玉心情煩躁，待要繼續回，注意到了女兒烏黑透亮的眼睛，她也醒了。

        莫名其妙的，火氣盡散：“寶貝，看什么。”

        果果在床上滾了兩圈，又滾回原點：“媽咪漂漂。”

        柳如玉忍笑：“要不要噓噓……”

        果果弓著身子爬起，搖搖晃晃下床：“自，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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