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許鳶五歲之前都是跟她親爹關系更好,但過了這么多年,再多的記憶也都模糊了。
五歲那年作為刑警的親爹走任務中光榮殉職,蔣明珠那幾年也不容易,在她爹死后的第三年,跟了羅易明,大概小時候骨子里自帶的排外,她對他的示好很抗拒,也不能接受羅易明的刻意討好,久而久之,家庭氛圍就有些奇怪。
蔣明珠夾在中間更是左右為難。
到后來,性格逐漸形成,也更難親密。
許鳶就算試圖跟人緩解凝固的關系,也做不出跟別人親生父女那般順其自然的相處。
許鳶后知后覺想,她應該已經算是被放棄的那一個了。
不然現在她走回家,家里不應該是關著燈一片寂靜,沒有絲毫生活過的氣息的。
住在這里好幾年都是一個人,許鳶也習慣了,也沒太大的失落感。洗了個澡,開了空調懶散地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愣神。
沒一會空洞的腦子里就浮現了今天米線店那個身影。
估計是帶著點顏控的屬性,許鳶對小圍裙的印象還不錯。
個子很高,年紀輕輕就開始賺錢了,看一個人的品相能看出他的性格,她肯定,跟她認識的那些整天下課就知道跑去吃大排檔打桌球的兄弟根本不一樣。
行,她承認,說到底就是因為饞他的顏。
但這個消息實在有些太震撼人心了,許鳶怎么都沒想到明明在自己心里南轅北轍的兩個人會是同一個。
就好比你一直喜歡吃一樣東西,結果你發現你最喜歡的東西是曾經最討厭的東西做成的。
那種感覺,辛酸到難以形容。
這不就是明擺的欺騙嗎?
許鳶還沒受到過這委屈。
從小到大,也沒有這么大——的落差感,還有些茫然無措。
以至于當天晚上,她做夢夢見自己去一家生意爆棚的甜品店品嘗,桌子上放滿了各式各樣的甜甜圈跟奶酪,她抓著草莓蛋糕狼吞虎咽,嘴巴上沾滿了白色的奶油,感覺這里的一切都美好極了,連穿著白色圍裙的服務員都長得特別帥。
驟然,窗外天空狂風大作,烏云密布,風卷著馬路上的人群與車輛,一片驚叫不息。
不時,暴雨不要命地往下砸。
一轉眼,店里藍粉色調的裝飾全都變成了灰太狼城堡那顏色,上面王椅上還坐著一個滿嘴獠牙,頭頂犄角,身披紅色披風的大魔王,姿態慵懶,眼眸狹長,豎瞳紅眸,說要代表月亮制裁她。
許鳶同學光榮地被嚇醒了,額頭上出了一層汗。
早上被她媽送去學校的路上,都精神恍惚,跟沒回神似的。
蔣明珠一邊開著車,透過后視鏡瞧見許鳶不正常的臉色,擰眉問:“怎么了?身體不舒服?以后早上早點起床吃點早餐。”
許鳶:“不是,媽,你知道附近哪兒有賣符咒的嗎?”
蔣明珠皺眉:“你問這個干什么?”
許鳶小臉認真:“昨晚做了個噩夢,夢里那個怪獸把我丑哭了!
“……”
蔣明珠開著車,猶豫了一會兒,說:“要不,我這幾天搬過來跟你一起住……”
許鳶忙的擺手:“可別,你還是跟他甜甜蜜蜜吧,我一個人挺好的。”
蔣明珠唇動了動,想說什么,許鳶歪著頭閉上眼抵著玻璃窗,聲音困倦說:“到了叫我!
到了學校,許鳶站在教室門口,里面一片安靜,都齊刷刷地低著頭在看書發呆犯困。
王拖堂單手背后,一本正經地站在講臺上說著什么,余光中映出姍姍來遲的許鳶,話語倏地停下,敲了敲黑板震醒后面幾個睡覺的,眉頭緊皺,不滿地問她:“你怎么來這么慢的??就你特殊,人家都坐好了你才來,你怎么不等下課了再來!”
正義都可以遲到,我為什么不可以?
許鳶扯著書包,抬頭看了一眼墻壁上的表,況且,這不還沒到點兒嗎?
頂著頭皮等著人發泄夠,許鳶才磨磨蹭蹭地坐在后排。
王拖堂激情演講著說明天考入學考核的事情,身后袁來給她傳著紙條。
【草,我可是看明白了,你們這老師是故意的吧??根本沒到點!】
許鳶寫在背面一句話:
【你快他媽別給我傳紙條兒了,一會兒又要罵我一頓!
一直到了下課,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袁來才湊過來壓低聲音:“你惹他了?你們老師這么針對你干嘛?”
許鳶聳肩:“不知道,應該也不是針對吧,不就我最后一個來的嗎。”
袁來撩起袖子,氣得腦門冒煙:“我這暴脾氣,這他媽還不是針對你??”
許鳶撇唇,安慰著袁來:“淡定,淡定!
蘇徽正默寫著英語單詞,忽然湊過來:“你知道學校前幾天有個教導主任評選嗎?”
許鳶挑眉:“什么?”
朱煦嘴里還咬著早上沒吃完的早餐,舉著油乎乎的爪子過來:“我知道我知道!
許鳶見他噎的不行,一拳打過去,朱煦一個沒反應過來,差點直接貼地上。
女少俠吹了一下拳頭上的虛煙,颯氣地說:“不用謝。”
蘇徽輕笑了聲:“王老師最近被降職了,估計憋著火呢!
許鳶顰眉:“降職?他不準備當班主任了?”
“不是,之前不是走了個教導主任嗎,需要申請,他也申請了,結果讓那個新來的,就十班那個班主任姜子牙……啊呸,姜子林給截胡了,估計氣得不行!
許鳶瑟縮了一下,這個姜子牙還真是年輕,剛來就把王拖堂給得罪了,玩完。
以后在臨中的路不好走啊。
估計明天考試還真挺重要的,今天一天的時間,班里好幾個同學都在復習,老師也發了不少卷子,讓大家臨時突擊一下。
許鳶暈暈乎乎地抱著十幾張卷子下了課。
袁來看著她桌洞里那一團紙,叫她:“哎,卷子!你不拿回去。俊
許鳶擺了擺手:“我又不寫。”
許鳶走到門口,她媽還給她發了條信息,說讓她在門口等一下,辦公室有些事情還沒處理完。
許鳶回了個哦,一直到門口都快要沒人了,也沒瞧見人出來。
她坐在學校大門口石屯子上坐的屁股疼,跑去學校小賣部買了根可愛多咬著,冰涼中帶著草莓味溢滿口腔,眼睛百無聊賴地四處打量,老遠瞧見遠處站著的周行遠。
穿著一身藍白校服,長褲,揣著兜單肩背著包,修長的身影在人群中仍舊抓眼。
之前一直以為這人是個地地道道勤懇賺錢的打工哥,此時穿著一身校服在身,還真有些不遜的學生氣,但可能這個轉變一下子讓她回不過來神兒,再加上他現在這形象,讓她完全沒辦法跟別人嘴里那個國二的奇跡、過目不忘的學神周行遠聯系在一塊。
他往那一站,更像是金盆洗手回到學校好好上學的黑道大佬。
好學生,也會打架?
他的表情懨冷,白皙的側臉被黑影遮擋,頭發凌亂,頎長落拓的身影立著,懶散地揣著兜,身姿不羈又乖戾。
被前面少年擋住了去路,擰著眉,眼神凌冽。
好燥哦。
你們好學生,都這樣兩張面孔的嗎?
許鳶咬著嘴里的冰淇淋,津津有味地注視著。
旁邊那男生穿著國二的校服,個子跟周行遠差不多,還燙著一個小卷毛,又或者是自然卷?拉著周行遠說著什么。
周行遠沒搭理他的意思,結果小卷毛直接擋在他面前,罵了一句之后,揪著他的衣領,直接拳頭就往人臉上砸。
被那一拳剛好打在胸口處,他偏著頭,被人推摁在墻壁上,臉上浮著一種干凈利落的冷冽感,薄唇輕抿,拳頭緊緊握著,薄唇輕啟,扯著嘴角說了句什么,發威的小卷毛被嚇得往后狠狠縮了一下。
許鳶眨了眨眼,怎么還沒打起來?
小卷毛在慫什么?
果然,小卷毛仍舊不依不饒,捏著周行遠的衣領,表情猙獰,眼角都紅著,繼續質問著他什么,聲音雖高卻模糊,聽不太清楚。
周行遠頂了頂腮幫子,凌亂發絲下眼眸漆黑的不見底,帶著陰鷙,大概是忍無可忍,牙關咬合,大手一撈拽緊卷毛的衣領,直直地把人摁在墻壁上。
“關我他媽什么事兒?”
打架的氣勢啊。
這火焰,要堪比盧特沙漠了。
許鳶還沒看盡興,就被她開著車的媽給叫走了。
上了車,駕駛座就是一陣炮彈轟炸。
“你在那干什么呢?我叫你半天也不吭聲!
“啊。”
許鳶認真道:“忽然想起數學老師說的一道題,我想起了另一個方法,還沒來得及高興呢就被你的叫聲給叫忘了!
“……”
蔣明珠和聲細語道:“之前是我工作忙距離也遠沒管你,今年高二,也算你高中最重要的階段了,你今年什么都別想著干,把你的學習給我提上去就得了,前幾天我跟你說的那個周行遠,你看見沒?看看人家什么成績,都是一個地方出來的,怎么你就不一樣呢?”
許鳶:“我這么青春貌美,美好的品質都在內心。”
才不像某個表里不一的狗東西。
蔣明珠輕笑,戳了一下她的腦袋,踩著離合:“你就給我貧!
許鳶低著頭打開手機問了句:
“你老公呢,沒回來?”
“他們最近一個研究,挺忙的,過幾天等你們入學考試結束了,我就給你找個家庭教師,你好好學,聽到沒?”
“知道知道啦!
許鳶蹦下車,背著書包往公寓走,蔣明珠拉著她:“走路看著路,你看你走路這姿勢,一跳一跳的,平地都能摔!
許鳶癟唇:“我這不是,都不能出去玩了,只能這樣找點兒樂子啊,這都不行?”
“哎?”
蔣明珠老遠看見遠處站著的男人,驚喜地打著招呼:“老周,你怎么在這兒呢?”
許鳶跟著看過去。
老周?
姓周?
目光落在老遠的中年男人上,確實,眉眼間跟周行遠是有點相似。
他也看見了人,笑著走了過來,許鳶落在他腿上頓了一下。
周文昌輕笑了一聲,穿著一身黑色西裝,捏著一個公文包,應該也是剛下班,這邊小區門口附近有個公交牌。
“好久不見!
蔣明珠:“你怎么在這兒呢?”
“我們剛搬來的,就在前面十字路口往西那個小區!
“這么巧,那也離的挺近的啊!
許鳶走過去,揪著書包肩帶,笑的很甜很乖:“叔叔好!
周文昌笑的眼角的皺紋都出來了:“這就是許鳶吧?都長這么大了,哎行遠不是跟你一個學校的嗎?他還沒放學?”
許鳶脫口而出:“他在打——”
打架呢。
“打、打掃衛生呢,估計是要晚一點的!
周文昌笑了笑點頭:“這樣啊,你們見過了吧?他就在高三一班呢,你要有什么事兒啊不用客氣,以前小時候,你們關系可好了,一眨眼竟然都過去好幾年了!
許鳶眨了眨眼睛。
關系好?
她倒真沒什么印象了。
說到底,她也就在槐花巷三年而已,且那都是五歲到八歲時的記憶了。
遠處周行遠捏著書包走過來,老遠瞧見這一幕。
走過來叫了聲爸,又禮貌說:“阿姨好!
他的白襯衫還皺皺的,估計沒打起來,但身上也肯定帶傷了。
這傷要是打在嘴角,看他怎么解釋。
許鳶敢肯定,他爸肯定不知道他還會在學校打架的事兒,畢竟周行遠這人看起來就挺道貌岸然的,在家肯定也一副勤奮學習的表象。
蔣明珠拍了一下許鳶的胳膊:“怎么都不知道說話?小時候你們關系可好了,還經常跑去他們家,你都不記得了?還經常坐在他們家那個小紅馬上玩!
許鳶抬眼看了一眼周行遠,他倒是挺安靜,站在旁邊一句話都沒吭,也生生給了人一種乖乖巧巧的印象。
估計是因為學習太好,這種好學生的屬性就會被無限放大。
蔣明珠忽然一說那個小紅馬,許鳶猛的對五歲有了點印象了。
槐花巷很小,卻有很多小道,還跟小區似的有個大門,里面是各種各樣破舊的小樓房跟筒子樓。
在a市那種地方,能有一個這樣的地方落居就已經是很難得的事情了。
當時蔣明珠的工作重心都在那邊,許鳶她爸死后,蔣明珠要一個人養著許鳶,生活的壓力整個放在了她身上。
許鳶小時候的性子還不如現在這樣烈性張揚,是有一點軟弱在骨子里的。
小女孩也不經常出去,除了上幼兒園就是在家玩拼圖。
她媽媽為了豐富她的生活,給她買了個一千塊的動漫拼圖,許鳶不會玩,有時候就捏著拼圖掰斷死死卡在里面,她認為的拼圖只要能塞滿就行了。
隔壁是一對小情侶,剛結婚,也是后來有了那個破壞力極強的妹妹之后離的婚。
另外一個隔壁沒人,也沒人跟她玩。
沒多久,周行遠一家搬了過去。
許鳶迷路的屬性是從骨子里帶出來的,某天蔣明珠沒去幼兒園接她,由于工作原因直接昏睡在了工作的地兒,好在幼兒園距離家里不算太遠,也就一個直道,許鳶自己一個人回去的。
結果進了槐花巷的大門,就在里面迷路了。
周行遠媽媽看到許鳶,問了她半天小女孩都不吭聲,看起來弱巴巴的,頭都不敢抬,聲音哼次哼次的一句話也沒回答,她就只好哄著小孩兒把人抱回了家,還跟門口門衛打了電話說了這件事。
一路上心想小女孩看著很膽小,但也絲毫不怕人。
許鳶倒也乖,知道阿姨沒有惡意,就聽話地跟人回去了,一路上抓著阿姨的手指乖乖怯怯地走。
結果到了她們家,看到坐在沙發上正打游戲機的周行遠,不知道怎么的哇一聲哭了起來。
那哭聲叫一個凄慘可言。
她現在都記得周行遠那個眼神,懶散地撇過來,眼神黑漆漆地看向許鳶,手里捏著游戲機都僵硬了,單機游戲死了好幾十回他都沒什么動靜,跟她對眼看著她哭。
后來許鳶經常跑去她家,蔣明珠經常加班不回家,周行遠媽媽很溫柔,某天還買了個小紅馬,氣充的那種,說是在商場給周行遠買的,但周行遠鄙夷的眼神毫不掩飾,每次都是許鳶騎在上面玩得不亦樂乎。
周行遠當時的性子可惡劣了,但也不知道為什么,總是有一幫小男生喜歡追隨他。
別人問起,他就淡淡地掃了許鳶一眼,說是他妹妹。
許鳶就很上道地叫他哥哥,脆生生的,還真像那回事兒。
畢竟還要在人家家里混,關系還是要處好的。
但周行遠這人特壞,很喜歡欺負她,也不喜歡她跟著。
小時候她跑去隔壁想找他媽媽給她扎頭發,結果阿姨不在家,她就乖乖地跑過去叫哥哥,說哥哥給我扎。
結果——
周行遠一剪刀給她減掉了。
這畫面,忽然就跟剛才周行遠壓制性的利索打架對照起來了。
你就裝。
許鳶暗自握緊了手,勾著唇眨了眨眼睛,笑得很虛假:“當然記得了。”
你最好別有什么忙需要我幫忙。
最他媽好別落在我手上。
(https://www.dzxsw.cc/book/31054345/32035947.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