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許鳶一大早就出了門，從房間里找出自己那塊滑板，上面已經生了一層的灰塵。

        也不知道是不是用什么利器把滑板給磕到了，上面交錯縱橫了許多長長的印子。

        她準備去一趟滑板店，讓老板給換一個新的板面。

        正巧這個殺馬特的賽博朋克風她也不喜歡了。

        她都十六了，已經不適合這種一年級小孩兒喜歡的風格了。

        抱著滑板走到店里，江熠正坐在里面跟老板聊天，老板走過來，給她推薦了好幾個她平常慣喜歡的顏色跟風格。

        許鳶反倒指了指最旁邊放著的那個藍色的，跟一幅畫似的，上空飄揚著絢爛的云彩與天空，地下是粉紫色的團云，很有宮崎駿漫畫的色彩，卻又更絢麗一些。

        “我就要這個！”

        袁來走過來，看了一眼，說：“臥槽許鳥鳥，過了一年，你的眼光突飛猛進啊。”

        許鳶環著胸，似笑非笑地看向他：“怎么，您老這個體重，沒把望水巷震得地動山搖也是厲害，滑板換了好幾個了吧？”

        “……”

        袁來：“你媽還沒在家？”

        “沒。”許鳶歪頭，看向江熠問：“你媽在家沒？”

        江熠站在旁邊，抱著一慣不愛說話的樣子，跟個大少爺似的挑眉問：“你找她有事？”

        許鳶猛地搖頭：“我可不敢，我每次看到她都感覺自己愧不當人。”

        袁來不理解，回想了一下他媽的樣子：“……有那么可怕嗎？”

        許鳶指了指自己：“可能我天生，怕老師，跟老師犯沖。”

        沒一會好幾個人走過來，許鳶往旁邊站了站，隨意說：“老板您這店人還挺多啊，蓬蓽生輝。”

        老板一邊把輪子拆下來，一邊說：“最近晚上在人民廣場那邊，有個滑板比賽。”

        許鳶隨口問：“比……”

        話還沒說完，門口走進來一身高頎長的少年，逆著光，臉部線條干凈流暢，輪廓還有些熟悉感。

        等人走進來許鳶才看見那張臉，白白凈凈的，背著個書包，身高頎長，漠然地從幾個人中間走了過去。

        他今年十七歲，正是男生長個子的年紀，已然比他們一群人都要高了。

        這樣看看，都要比江熠高半個頭。

        許鳶下意識停止了腰板，剛才那懶散地倚靠著桌子的動作都沒了。

        腦子里不自然地就想起了昨天晚上烏七說的那句——

        你不會惱羞成怒了吧。

        惱羞成怒了吧。

        了吧。

        怎么……怎么可能！

        她盯著人也毫不躲閃，眨了眨眼，嘴角微動，腳尖不自然地踢著前臺柜子。

        周行遠倒是淡定，跟沒看見人似的，走了過去。

        “阿遠啊，你幫我把那堆板子抬到樓上去吧，飯館今天不忙啊？”

        周行遠把肩膀上書包隨意扔在沙發上，有力的臂膀稍稍用力，抱著手里的東西往里面一個小門走去。

        抬眼看過來，余光都沒個許鳶，聲音不輕不重：“忙，一會兒我過去。”

        “那行，桌子上放著一盒喝的，你嫂子特意給你留的，記得拿走。”

        周行遠悶沉的嗓音傳過來一個“好”字。

        新的板面已經換好了，江熠眼神在兩人身上打量了下，瞧見許鳶一直盯著他看，走過來打了個響指在許鳶面前，叫她：“干什么呢？好了。”

        許鳶踩著滑了一下，蹲下身子轉了一下滑輪，叫著老板說：“幫我把這個擰松一點兒吧，感覺有點死。”

        老板捏著鉗子過來：“行。”

        許鳶趴過來，支著下巴問：“剛那是誰啊？怎么沒見過？”

        老板說：“周行遠啊？我哥他兒子，不是親哥，就以前認識一個，最近在這幫忙，我老婆不是有個飯館嗎，他在那兒兼職。”

        “許鳥鳥！”

        “你他媽不能先走啊！你是泡泡糖嗎你！”

        許鳶歪著頭喊了一句，又繼續揚眉好奇問：“你剛說的，什么好喝的？”

        老板看了一眼江熠，瞧見許鳶的饞樣兒，輕笑了聲：“就是普通的純牛奶，超市都有賣的。”

        許鳶大吃一驚：“他喜歡喝純牛奶？？？”

        老板笑著比了一個小聲點兒的姿勢。

        “小男孩，要面子的。”

        “他今年多大，看著挺高的。”

        “十七？比你大一歲。”

        江熠抱著滑板站在門口，皺著眉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許鳶！你走不走？”

        許鳶抱著滑板走了過去，跳下臺階，招了招手：“來了來了。”

        -

        人民廣場的噴泉像是斷了線的清泉，慢慢悠悠地流入池子里。

        場地廣闊，天色有些陰沉，有種下雨的趨勢，到了上午十點多也沒什么太陽。

        冷風吹著，也有不少板仔抱著滑板在這邊轉悠，還有不少人坐在滑板上休息。

        比賽在下午五六點，要放在以前，也都是下午黃昏時刻才有好幾個滑板團隊來這里的。

        許鳶沒他們那么厲害，小時候被滑板磕的雙膝流血到現在還有陰影。

        磕完第二天就把短板扔掉買了個適合女孩子的長板。

        她捏著水，給自己扎了個高馬尾，捏著紙巾擦著額頭的汗。

        喝了一口礦泉水才解決了冒煙的嗓子。

        剛坐下沒幾分鐘，一個黃毛走過來，身旁男生還一直在推他。

        估計人想在滑板上耍帥，結果不知道怎么卡了一下，整個人臉朝地，嘶聲裂肺地慘叫了一聲之后，灰溜溜地走了。

        許鳶毫不掩飾地笑了聲，一轉頭，看到那邊正坐著的周行遠，還有旁邊站著的徐蘅。

        不是說要去餐館嗎？

        站在那兒，穿著一件白色休閑服，灰色運動服，運動鞋，還挺帥。

        脖頸里帶了個口哨，估計是裁判？

        估計又是因為誰有事兒來幫忙的。

        你人怎么這么好啊？是太閑了嗎？

        徐蘅手里還抱著一個籃球，跟著周行遠坐在一旁休息的椅子上，捏著水瓶喝了大半瓶。

        余光看到那邊坐著的幾個人，才笑了聲：“噯，許鳶也在啊。”

        人女孩穿著一件薄荷綠的寬松短褲，上面是一件顏色也明艷的紅色短袖，高馬尾扎著，露出纖長的脖頸。

        那雙白皙的長腿暴露在空氣里，能引起不少人注視。

        她這個年紀個子不不高也絕對不矮，過于稚嫩的臉加上精致的五官，總要人離不開眼。

        就徐蘅這種都要多看兩眼。

        漂亮女孩誰不愛啊。

        女孩兒看到漂亮女孩兒都愿意多看兩眼。

        周行遠目不斜視，問他：“你怎么來了？”

        徐蘅仰著下顎：“打球去了，羅圈跟江越陽在那邊籃球場，我給你發微信你沒看見，好不容易有個周末你還幫忙去了，怎么樣，還有其他事兒嗎？沒有一起去打球。”

        周行遠搖頭：“一會兒要輔導人作業。”

        徐蘅輕笑了聲，看著遠處的許鳶，似笑非笑說：“你有空，人家不一定有空啊。”

        他覺得還挺有意思的，光站在這兒一會的功夫，許鳶那雙眼都不知道往他們這邊看多少回了。

        再加上補課這關系，周行遠這張特別招人又特別冷漠到吸引小姑娘的臉，總有些貓膩。

        周行遠撞上徐蘅那眼神，就知道他腦子里在想什么。

        聲音降低了幾個度，淡然道：“別瞎扯，以前班主任跟我媽認識而已。”

        徐蘅愣怔了下，知道他媽之前生病去世的事兒，也不敢拿這個開玩笑了。

        “那你……”

        “不是給她，我叔的小女兒，一會兒就下課了。”

        徐蘅倒是知道他那個叔叔，開了個滑板店，嫂子則是開了個飯館，一個店分成兩間，賣粥也賣拉面。

        兩人忙的不行，家里只有一個小女孩，徐蘅也見過，很惹人喜愛，大人這么忙，大多時間就只能讓周行遠幫忙看著點。

        輔導功課算不上，就是陪著玩。

        徐蘅真難以想象，就周行遠這張臉，沒什么情趣，陪小孩？他會嗎他。

        徐蘅聳肩：“行吧，那我去了。”

        “嗯。”

        遠處，許鳶叫著袁來跟剛來的朱煦，勾著手指讓幾個人過來。

        “過來過來，要不我們也起個名字？到時候報個名啥的，我剛瞧見了，他們比賽的第一名能得到什么你知道嗎！！！”

        袁來腳踩著滑板，一臉莫名，瞧見許鳶這么震驚的表情，還真沒猜出來是什么令人震撼的禮物。

        “什……什么啊。”

        許鳶跟沒見過世面似的，伸出一個手指，夸大其詞地說：“一百塊！牛不牛逼？”

        沒聽到有人回應，許鳶自說自話說：“名字我都起好了，我們就叫明朝滑板護衛隊，怎么樣？”

        袁來頓了頓，問：“為什么是明朝？”

        “就是明亮的意思。”

        袁來：“……？”

        過了兩分鐘，僵硬成冰雕的三個人才有了動作。

        江熠掏了掏口袋，直接從兜里掏出兩百塊錢，扔給她就走了。

        朱煦很懂事地掏出二十。

        袁來扭扭捏捏扣出了一個鋼镚。

        許鳶抓著錢撇唇，一臉不滿看著三人離開的背影，生氣地把錢放在口袋里，捏著手里的錢去附近超市買冰淇淋去了。

        到了中午，外面陰沉沉的，許鳶吃完冰淇淋就去了附近的一家飯館吃面。

        江熠給她發信息問她在哪，許鳶說去吃飯了。

        【哪家？去找你。】

        許鳶：【你后悔了？】

        江熠：【？】

        許鳶咬著面條：【那你找我干什么？你給的錢我已經花光了。】

        江熠：【……】

        許鳶：【小氣鬼，略。】

        拉面店人還挺多，外面下起了毛毛細雨，地上都變得濕漉漉的，這下午的比賽是開始不了了。

        一下雨，各種餐館的人就顯得格外多，門口沒一會就布滿了大大小小的雨傘。

        許鳶往門外看了一眼，越過自己前面那一桌，目光落在最前面的周行遠身上。

        他仍舊穿著剛才那件白色的休閑服，垂著眸，正在看手機。

        桌上空無一物，只有一盒純牛奶，奶白色的盒身上有一個小奶牛，跟他的衣服一個顏色。

        過了會，他一邊盯著手機看，手指緊緊捏著透明吸管插了進去，隨后一只手捏著小小的手機，另一只手握著盒身，時不時咬著喝幾口。

        唇瓣輕動，像是個尊貴的波斯貓，連吃飯都十分衿貴雅致。

        許鳶舔了舔唇，忽然覺得自己面前這份紅湯底的拉面有些不知味。

        目光灼灼地盯著人的純牛奶看了一眼之后，懷疑，很好喝嗎？

        以前她媽蔣明珠也是個很喜歡喝牛奶的人，但許鳶這人從小就喜歡吃特甜的和重辣的，實在不能理解那種沒有味道的純牛奶有什么好喝的。

        但她媽跟純心作對一樣，一箱跟著一箱，家里都沒斷過。

        她都忘了從什么時候起，也許是蔣明珠工作太忙了，忙碌到沒有時間去下單一箱這樣的東西，家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許鳶盯著他看了一會，嘴角微勾，偷偷拍了一張照片，又在app上下單了兩箱，地址是自己家里。

        許鳶撇唇，鼓著腮幫子，眼睫微顫，表面卻很平靜地發了個朋友圈。

        【養貓日常1/10，action。】

        漂亮的波斯貓，有資格有些不為人知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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