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野貓偷看小魚干
冬天的黑夜很漫長,就像永遠也走不完的路,看不見遠方,也回不了頭。
遲念妤剛一出門就打了個寒戰(zhàn),像往常一樣戴上手套,把自行車推出來,隨后看了一眼手表。
六點四十,于她而言,不早不晚。
這個時候的街道人煙稀少,天色是黎明前的黑暗,一盞盞路燈居高臨下的照在遲念妤的校服上,街邊的早點部上空升起的裊裊炊煙。
路邊的積雪不多,遲念妤平穩(wěn)地騎車經(jīng)過,地上拉出了一條筆直的車輪線。
“哎,同學!”
遲念妤突然被叫住,停了下來,地面的長線畫下了句號。
她停下車,轉(zhuǎn)身看見一個少女蹲在路燈下,燈光照在那張濃妝艷抹的臉上,看起來是和遲念妤差不多的年紀,和她不同的是,這人不像是要去上學。
“同學…我…我肚子疼得厲害,你…能不能幫我去買一點胃藥啊?”她還算精致的五官擰到一起,蜷縮著蹲在墻角。
遲念妤猶豫了一下,還是下了車。
如果快一點的話,應該不會遲到吧…
“好,您說一下要買什么藥?”
得知藥名后的遲念妤騎上車,飛快的到了附近一個開著門的藥店,令她絕望的是這家沒有她要買的藥,她又低頭看了一眼表,已經(jīng)六點五十了…
等她終于買到藥,遞給那位少女時,天已經(jīng)亮了不少了,霎那間,所有路燈一齊滅了下去,整個人間煥發(fā)著黎明的生機盎然。
可對于遲念妤來說卻是噩耗,就算是飛到學校也應該是遲到了。
“謝謝,謝謝!”少女起身連聲道謝,臉上全無之前痛苦的表情。
遲念妤還沒來得及奇怪,這位少女便接著說道:“同學,我們其實是拍視頻的,剛才呢是對路人的一個測試,這個是給你的禮物。”說著,少女把一個小盒子交到了遲念妤手上。
怪不得她總覺得有人在看著她們。
“那我們再合個影吧。”說著少女拉著遲念妤往她已經(jīng)舉起的手機邊上湊。
遲念妤愣了幾秒,目瞪口呆已經(jīng)不能形容她這不知是悲憤還是欲哭無淚的心情了。
她連連擺手拒絕,最后還是什么也沒說,立即轉(zhuǎn)身跨上了自行車,以風馳電掣的速度往學校趕。
剛開學還沒有多久,想到她那位老師不太和善的面容,她便知道自己的下場不會好到那里去。
遲念妤走后,一棵光禿禿的樹后面一位拿著相機的少年踏著白雪走了出來,晨曦透過雪光勾勒出少年雋秀的五官,他雙唇緊閉,看起來并不高興。
他身后還跟著另一位少年,替他扛著三腳架,邊走邊喊道:“顧遇笙!老子真是上輩子欠你的,替你扛著三腳架,你還沒個好臉。”
顧遇笙依舊是一臉不爽,打了個哈欠,空中升起一團霧氣。
“難不成你請我來拍視頻,還讓我自己扛三腳架?下次這種活別找我,損人不利己。”
“怎么就損人了?怎么又不利己了?”少年語氣里盡是不滿,把三腳架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人家的校服是二中的,七點到校,你害人家遲到,損人。我起得太早,拍的視頻質(zhì)量不好,不利己。”顧遇笙用不急不緩的語氣緩緩道來,清澈又帶了些許慵懶的嗓音,柔軟溫和的語調(diào)仿佛讓人忘卻了冬日的寒冷。
那位三腳架少年連忙陪笑:“可別這么說,你就算閉著眼睛拍,那視頻也照樣好看。而且…二中也不怎么樣嘛,你在三中天天曠課都沒什么呢,她遲個到能怎么著啊?”
鹿鳴城總共就四個高中,只有一中是重點高中,剩下的三個一個比一個差,二中倒還算好一點,三中被人調(diào)侃為婚姻介紹所,四中則是名副其實的菜市場。
顧遇笙皺了皺眉:“我再跟你說一遍,我,請的事假,你,曠課。”
“好好好,你有理,走吧,吃點東西。”
這時,那位一直旁觀著的少女才不動聲色的湊到了顧遇笙身邊,撲閃著大眼睛望向他:“你們想吃什么?我跟你們一起去。”
顧遇笙卻不領情:“我就不吃了,回去補個覺,晚上還有廣播。”說著轉(zhuǎn)身便要走。
少女立即用眼睛瞪著三腳架少年,美瞳仿佛都要掉了出來。
少年連忙挽留道:“離你晚上廣播還有十幾個小時呢,我請你還不行么?”
顧遇笙頭也沒回的揮了揮手,繼續(xù)朝前走著。
“得了,陳卉姑娘,您就湊合跟我吃一頓吧。”
陳卉立即炸了毛:“王人杰!你想得美,你自己吃去吧。”說完,便氣沖沖的走了。
“別啊,不吃白不吃嘛。”
“滾!”
顧遇笙回家便躲進了溫暖的被窩,而此時的遲念妤正在走廊里罰站。
外面忽而飄起了雪,走廊里雖然淋不到雪,但也是冷風陣陣,凍得她直打哆嗦。
她在腦海里回憶著剛才的情景,由于這是她開學后的第三次遲到扣分,班主任把她叫到了辦公室。
“遲念妤,再一再二不再三!我跟你說過這話吧,這次呢,又是為什么!”
前兩次都是因為雪下的實在太大,而這次....遲念妤有些不好說。
她要是真的按實說了,恐怕不會比扶老太太過馬路的借口好更多,估計還會讓聽者瞠目,都已經(jīng)高中了竟還有人編這樣的無稽之談。
于是遲念妤還是閉了嘴。
遲念妤的班主任姓曾,是出了名的不茍言笑,她正襟危坐,冷冰冰的看著眼前人。
說了半天遲到的事,又看了看成績單,覺得遲念妤成績不錯,便非要叫家長來聊聊。
遲念妤本來有些發(fā)懵,不至于遲到幾次就叫家長吧,后來她才意識到,開學后的幾次家長會她的家長一次都沒有來過。
“老師,我爸有事來不了。”
“那叫你媽來啊。”
“我媽去世了。”遲念妤略低了低頭,平淡的說,面上毫無波瀾,甚至還帶著禮貌性的微笑。
這下曾老師直接沒話說了,結(jié)果就是遲念妤陪著外面的雪站著,雪什么時候停,她什么時候進屋。
遲念妤不知道曾老師究竟是什么想法,是覺得她在說謊還覺得她在表達母親的去世時應該有起碼的悲傷呢。
悲傷又能怎么樣,會解決什么問題呢,她已經(jīng)悲傷過了,悲傷夠了。
三個小時后,雪停了,可她心里的雪仍然在肆無忌憚的下著。
晚上九點半,除了高三樓還燈火通明,其他二中的學生都陸陸續(xù)續(xù)走出校園。
因為摔過,遲念妤不敢在雪后騎車,只能一步一步地走回家,路程大約要半個小時。
她家離的是很近的,但由于沒交取暖費,只能到姥姥家去住,自從五歲時母親去世,父親在外打工,她便常住在姥姥家,已經(jīng)習慣了。
剛升入高中不到一學期的遲念妤,并沒有適應這朝七晚九的作息時間,再加上今天這實在不是很順利的一切,她到家時已經(jīng)被折磨的筋疲力盡了。
像一只魚已經(jīng)被榨干了水分,呆呆的望著天花板,儼然已變成一只小魚干。
一進門,遲念妤厚厚眼鏡片上了一層水霧,她剛?cè)∠卵坨R,在沙發(fā)上昏昏欲睡的俞云歸,聽見聲音便走了過來。
“姥,你困的話就先睡吧,以后不用等我的。”
“沒事,我不困。”
俞云歸幫遲念妤卸下沉重的書包,嗔怪道:“今天怎么這么晚啊?”隨后給了她一個擁抱:“累壞了吧?”
一個擁抱足以撫平她的寒冷和愁苦,足以讓她坦然的接受這個世界的一切。
俞云歸每晚總是要看到遲念妤到家她才安心,叮囑她早點休息后,便上床睡覺了。
她掏出手機,打開鈺電臺,戴上耳機。
“如果您還沒睡,就請聆聽一下我們的故事吧,這里是鈺電臺,我的池魚們好,我是故淵。”顧遇笙熟練的講出開場白,一字一句都猶如輕叩玉石般清脆悅耳,通過電流傳到每一個打開鈺電臺的人的耳朵里。
遲念妤在初中開始時就已習慣每晚聽鈺電臺的廣播,她喜歡鈺電臺,就像喜歡她自己身上的每一個器官,她愛音樂,就像愛她的生命。
鈺電臺是她靈魂的棲息地,是她理想的烏托邦,而故淵的聲音就像地獄里的神明把她從深淵中救贖出來。
(https://www.dzxsw.cc/book/31024275/79247726.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