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野貓的電臺
“下面我們來接聽一位聽眾的來電。”
一陣忙音,一個電話打進了鈺電臺。
“喂,您好。”顧遇笙對著話筒柔聲道。
“故淵…”
遲念妤的手莫名開始顫抖,她甚至拿不穩電話,說不出話來。
“是我,您有什么煩惱要跟我傾述呢?”
遲念妤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不止是早上的荒唐事件還有過去的一些塵封已久的事情。
爭執,嘈雜,污蔑,背叛,拋棄,謾罵,血腥,污穢…驟然如走馬燈一般一幀幀在眼前浮現。
可笑的是,那時的自己沒有撥通電臺的電話,通天塔坍塌了,她沒有機會與她的神明對話。
可如今通了,她竟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她長舒一口氣,仿佛靈魂也被呼了出來。
顧遇笙在電話那一邊平靜的等待。
“故淵,是不是人總是這樣,在純白的表象之下,交織著丑惡的謊言。”
那聲音仿佛來自地獄的深淵,探過去瞧,沒有紅色的彼岸花,只有漫天的黃沙,肆無忌憚的席卷著,帶著無盡的失望與迷惘,孤獨與無助。
這種思考人生的語句,顧遇笙是常常聽見的,它們聽起來都差不多,他已經可以應對如流。
“當然不是,即使是謊言也會黑白之分,善惡之別,既然您已經打通了這個電話,那不如把您經歷的事情與我們分享一下。”
聞言,遲念妤走到窗邊,望著那伸手不見五指的夜空,嘴角揚了揚,雙眉卻還是皺著,好似想通了什么,又搖了搖頭。
她沒有多說什么,只是保持著微笑,把早上的事情講述了一遍,聲音也柔和了許多。
“所以啊,所謂白色,善意的謊言,無非是角度不同罷了,但只要是謊言,就一定會有被傷害的一方,冠以純潔的善良,怕是有些牽強。”
遲念妤的聲線并非帶有女生的尖銳和纖細,反而帶著成熟和深沉,聽起來并不像她這個年齡的人,又因為她性格的緣故,嗓音總是帶些溫和柔軟,很是獨特。
從前她曾幫同學冒充家長給老師打電話,結果她剛剛開口,那個年過而立之年的青年女教師便開始一口一個姐的叫她,實在是令她哭笑不得。
顧遇笙聽到這些,脊背無故冒了不少冷汗,怪不得他覺得這聲音好像在哪聽過…
直到電臺彈幕里從此起彼伏的討論聲轉變成詢問是不是掉線了的時候,顧遇笙才緩過神來。
“抱歉,冒昧地問一下,您…不會在鹿鳴吧?”
遲念妤被問的有點摸不著頭腦,愣了幾秒才答:“是…”
鈺電臺結束的時候已是深夜,燈火闌珊,萬籟俱寂。
“我說哥,我這剛開了把排位您電話就打過來了,您…”
王人杰極其不耐煩的接了這個深夜來電,卻由于看到來電顯示上的名字,語氣不得不溫順下來。
若說這世上有兩個人他最惹不起,一個是顧遇笙,另一個還真就找不出來。
“王人杰。”
這聲音簡直比外面零下三十幾度的天氣還要冷,差點要把人凍死。
他的嗓音本是清澈悅耳的,猶如泉水激石,昆山玉碎,但卻不免有些清冷寡淡,若是語氣溫柔些倒還好,可現下他的語氣可謂是差到極點。
“怎…怎么了?哥,誰又惹著您了?”
“我告訴你,你那破視頻給我到此為止,就今天早上那條,我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明天我睡醒之前,給我把它刪了,要不然我就上你號把你那些東西全刪了,你他媽自己看著辦!”
王人杰被罵的愣了半天,才憋出來一句:“不是,刪什么啊?”
那視頻反響不錯,雖然評論區里也有不和諧的聲音,但那畢竟是少數,而且他要的是流量,正義什么的是法庭里法官要管的,并不在他權限范圍內。
“我說到做到。”
顧遇笙說完便掛了電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著心緒。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這么大的邪火,但它就是燒著了,燒得他不得安寧。
冬日的太陽很懶,七點才慢悠悠的爬上枝頭,顧遇笙沒睡下幾個小時,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
不知道響了多少次,他才掐了掐眉心,閉著雙眼按了接聽鍵:“喂…”
還沒睡醒的他,聲音啞得厲害,帶著些許慵懶,讓聽的人覺得骨頭都麻酥酥的。
年以因在電話那頭用極其溫柔的語氣道:“笙兒啊,打擾你睡覺了哈,媽媽…”
可或許聽起來太過于討好,便顯得刻意了。
顧遇笙眉頭皺的更深了,顯得很不耐煩:“有事說事。”
他這人很奇怪,除了對鈺電臺和與鈺電臺有關的一切事一副溫和從容,歲月靜好的模樣以外,對其他所有人幾乎都沒什么好臉色,包括跟他從小玩到大的王人杰以及…和他有著最深的血緣關系的人。
“那個…媽媽和你趙叔叔許久沒見你了…”
“我不想見你們。”
顧遇笙語氣極為冷淡,帶著似乎要把人吞噬的寒冷。
年以因沉默了片刻才道:“那…你劉叔叔想給你的電臺置辦些東西,你過來他好跟你商量,而且后天是簫兒的周歲禮,她也想見哥哥了…”
“她想我了?哥哥兩個字她會說了嗎?”
年以因不說話了,兩人就這樣沉默了幾秒后,顧遇笙嘆了口氣,胃里翻涌了一陣。
不規律的作息習慣使他的胃早就不堪重負。
“二中邊上那個笙簫樓是不是?”
“是,那個笙兒…”年以因聽說他要過來語氣里掩不住的高興,可還沒等她說完,電話便掛斷了。
顧遇笙放下電話,在床上又翻騰了幾下才勉強坐起來,隨便塞了幾口東西吃,熱的冷的也顧不得,又簡單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門。
他披了件黑色的羽絨服,明明厚重極了,可穿在他身上竟還是顯得那么單薄,襯得這人看起來比那蒙了一層灰的太陽還要沒精神。
也難怪他,下半夜才睡著,還沒到三個小時呢,就要起來。
“周歲了啊…”
顧遇笙嘴上不說,但心里想著,面無表情地走進了一家店。
路上的積雪化的差不多了,今天是周六,二中沒有晚自習,難得遲念妤出校門的時候還是白晝,她心情不錯熟練的跨上了自行車。
遲念妤將她那個卡到不行的小手機開機,好在它除了打電話還可以聽歌。
這就足夠了,她總是很容易滿足的。
戴上耳機,扣上羽絨服帶的連衣帽,自行車載著笑瞇瞇的女孩,迎著夕陽余暉,踏上了回家的路。
這時,顧遇笙也出了門,左右沒什么事,他想早點去電臺看看。
一個交通崗,紅燈攔下了他的腳步,對面一個自行車也停了下來。
遲念妤一停車,兜帽被嚴冬的寒風毫不留情的吹落,露出她那雙被凍的通紅的耳朵,泛紅的臉頰與晚霞映襯著,鏡片后的一雙鳳眸低垂,帶著手套的手默默地把兜帽又扣上。
這羽絨服有些大,連衣帽又沒有扣子,風一吹就掉下來,遲念妤為此也有些苦惱,但是她只有這一件差不多合適的羽絨服…
她想到這又搖了搖頭,想把腦海里的陰霾趕走。
這已經很好了…
等她再抬眸時,綠燈已經亮起。
顧遇笙起步,自行車從他身邊掠過,耳機線輕輕拂過他的袖口。
過了馬路,他才回過身來,望向她。
是最廉價的自行車,騎起來還有些聲聲作響,衣服也不合身,可是她脊梁挺的那么直,像翠竹,像松柏。
顧遇笙暗自思忖著,朝電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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