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馬大哈蘇芬
蘇娟因為天色已晚，路又難行，回家安頓玉樹的話會耽擱許多時間，便打電話委托蘇芬去家里照看玉樹。
蘇芬是蘇娟的堂妹，老公叫柱子，是亮子遠(yuǎn)房兄弟。
蘇芬比蘇娟小七歲，卻跟蘇娟很投緣。蘇芬嫁給柱子，也是蘇娟給做的媒。
柱子在蘇娟帶班的工地上打工，是個憨厚本分、勤勞儉樸、不沾煙酒、不事賭博的老實男人。
蘇娟覺得性格頗有些粗而野的蘇芬嫁給他，是最合適不過的了。兩人性格互補(bǔ)性強(qiáng)，有夫妻相。
柱子把在外面掙的錢差不多一分一厘都帶回來交給蘇芬安排一家人的生活。
蘇芬拖著兩個娃娃，大的叫玉山，是個閨女，四歲；小的叫玉海，是個帶把兒的，才一歲多點，剛學(xué)會走路。
由于公婆和娘家父母都死得早，沒人幫忙帶小孩，蘇芬不能跟著柱子去工地，只能留守在家，年紀(jì)輕輕就和柱子過上了牛郎織女般的分居生活。
蘇芬這個年齡段的人，和老一輩人甚至和蘇娟這輩人都有很大的不同，他們沒受過什么苦，沒出過什么力，幾乎沒做過莊稼活，懶散慣了，即使留守在家，田土也荒著，既不種糧食，也不種蔬菜，還不肯喂豬養(yǎng)雞鴨，吃、用一切都得靠上街去買。
柱子一個人掙錢不多，實在有些不夠開銷。
蘇芬每天的功課是接送玉山上下學(xué)，除此之外，便是夾著玉海四處逛，成天可說是無聊透頂。
無聊至極，蹲收費站秦老二家麻將館打麻將，就成了她唯一能做的消磨時光的事。
因為是鐵桿“麻友”，隨叫隨到，被人戲稱為“蘇麻仙”。
蘇芬是個馬大哈，蘇娟一再叮囑她要記得去。得到蘇芬的保證后，蘇娟這才招手叫住一輛摩的，趕往縣城醫(yī)院去。
摩托在鎣城大道飛奔。
已經(jīng)入夜，公路兩邊，燈箱廣告依稀可辨。
夜色闌珊處，機(jī)動車道上車輛稀少，人行道上卻晃動著三三兩兩散步的行人。
摩托平穩(wěn)而又飛快地行駛著，仿佛要駛向黑暗，又仿佛要駛向光明。
坐在車上，蘇娟隱隱地覺得，她這次回家，回了，恐怕就再也出不去了。
女兒不找到，海燕找不到，兒子不教育好，別說回工地沒心思，就是吃飯睡覺，也沒一點心思啊！
蘇娟趕到病房時，公婆正坐在劉軍病床前，一邊一個，相對著打瞌睡。
見此情景，她心酸得熱淚直涌。
章氏十分警醒，盡管蘇娟進(jìn)屋的聲音很小，卻依然吵醒了她。
她趕緊弄醒趙石匠，對蘇娟說：“娟，你咋這時候才來？找到玉竹和海燕了嗎？”
蘇娟聽婆婆問起玉竹和海燕，不由得心中難過，搖了搖頭，鼻子一酸，兩串淚珠子便滾落了下來。
“娟，別傷心，沒找著沒啥，我們明天接著找，啊！”章氏安慰說。
蘇娟看得出來，其實婆婆比她更傷心。
“既然沒找著，那你急著來醫(yī)院干啥？住家里接著找啊！”趙石匠急了。
“爸，我答應(yīng)過劉軍爺爺，要親自照顧劉軍的，我能不趕回來嗎？”蘇娟無奈地說。
“這里不還有我和你媽嘛！”
“爸，你跟媽都是八十多歲的人了，媽還犯病來著，我能放心讓你們熬夜看護(hù)病人嗎？”
“唉！”趙石匠長長地嘆了口氣，不再說話了。
“娟，玉樹呢？領(lǐng)回家了嗎？”章氏拉蘇娟去床邊坐了，憂慮地問。
“領(lǐng)回家了。罰了點錢。”蘇娟說。
“領(lǐng)回家就好！罰點錢是小事！”章氏總算高興了點，但很快就又憂心忡忡起來，說，“娟，玉樹這兩天得有個人看著才行，可不能讓他再惹事。”
“媽，你放心吧，我叫蘇芬?guī)兔粗兀粫惺碌模 碧K娟安慰說。
“你叫芬?guī)兔粗俊闭率弦幌伦蛹绷耍澳阍趺凑宜。克侨耍瑏G三落四的，自己還要人提醒呢，拜托她，不壞事才怪！”
“事急，我也是沒辦法，唉！”蘇娟嘆氣說。
“算了，今晚就這樣吧。明天我跟你爸一早就回去。醫(yī)生不是說我需要靜養(yǎng)嗎？我在家看住玉樹，你爸繼續(xù)去找玉竹和海燕。”章氏說。
“也只好這樣了。”蘇娟沒有多想，便同意了，又指著劉軍問，“劉軍醒過了嗎？”
“醒過了。身子太虛，醒了兩次，又睡過去了。醫(yī)生說，這是正常現(xiàn)象。”章氏說。
“你呢？好點了嗎？你怎么起來了？——這，這是怎么回事？”
蘇娟這才發(fā)現(xiàn)，婆婆睡的那張病床上，已經(jīng)躺上了別的病人，護(hù)理和病人同擠一床，已經(jīng)鼾聲大作。
“上午我只是借醫(yī)院的床躺著輸了一下鹽水，又沒辦住院手續(xù)，現(xiàn)在有新病人到了，我當(dāng)然該起來了！”
章氏有些不以為然，蘇娟卻呆了，突然想起今晚兩個老人還沒住的地兒，忙說：“媽，這不晚上沒睡的地方了嗎？這么坐著打瞌睡可不是辦法。走，我?guī)銈內(nèi)プ÷灭^。”
趙石匠說：“你和你媽住去，我在這里看著。”
蘇娟苦笑說：“爸，你覺得我是這樣的后人嗎？”
章氏也說：“老頭子，娟是孝順人，怎么可能讓你在這里熬夜？我們就別讓她為難了，走吧！”
“唉！”趙石匠又長長地嘆了口氣，站起身來。
趁著劉軍睡熟，蘇娟帶著兩個老人出醫(yī)院去找旅館。
縣人民醫(yī)院坐落于濱河路步行街，這里沒有車輛進(jìn)出，有的只是漫步街頭的行人。
人們懶懶散散地走著，顯得那么休閑。可蘇娟的心里卻緊巴巴的，雖是慢步在走，卻沒一點閑情。
她在想玉竹跟海燕，想她們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可曾吃飯睡覺，她也想要是兩個丫頭再也找不到了，她該怎么辦？兩個老人又會出什么樣的狀況……
街邊的垂楊下，擺著一溜數(shù)十家小吃攤。
一輛輛小推車上滿裝著特色小吃，一張張可收放的小桌凳架在街道邊，煤氣灶呼呼地燃，鍋里哧哧地響，香氣在整條街上彌漫，勾引得人食欲大震。
蘇娟忽然感覺餓得難受，才記起自己到現(xiàn)在為止，還沒吃上午飯。
盡管餓得肚子疼，蘇娟還是沒心思吃飯。
章氏似乎看出來了，問：“娟，還沒吃晚飯吧？”
蘇娟搖了搖頭，說：“不想吃！”
“這怎么行？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你午飯都沒吃，怎么能再不吃晚飯呢？”章氏急了。
“媽，我們還是先住店吧，吃飯的事等會兒再說。”蘇娟苦笑說。
“娟，你可別把身體給拖垮了啊，這么多事等著你去辦啊！”章氏不無擔(dān)心。
“媽，放心吧，拖不垮我的。等你們住下，我就來這里吃點東西。”
“你可一定要記得吃點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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