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陽光，照在身上沒有一點暖意，蘇娟只覺得渾身寒戰。

　　大街上穿行的車輛，一如被寒風刮得滿地亂跑的落葉。



　　在她的感覺里，這個世界，就因一個電話，便瞬間變得寒冷而蕭瑟。

　　她抬頭找了找西斜的太陽，茫然走向大街上那些亂跑的“落葉”。

　　剛才婆婆章氏打來的電話，讓她徹底暈了頭。

　　章氏在電話里說，警察來過了，因為玉樹涉嫌誘奸茍家的傻姑。

　　警察說，誘奸智障女等同于強奸，只要年滿十六歲，就都得重判！

　　眼淚溢滿蘇娟的眼眶，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渾渾噩噩地行走在大街上，分不清東西南北，也不明白自己要走向何方。

　　忽然，一聲尖利刺耳的汽車制動聲在她耳畔響起，一輛的士車頭頂著她的腰急停了下來。

　　“找死啊！”的哥探頭朝蘇娟直吼。

　　蘇娟如大夢初覺，四下看時，見自己正站在馬路中間，擋住了車輛行駛。的士車后面，只這一會兒便停了一長溜十多輛汽車！

　　真懸！要是的哥反應稍慢，她可能就見西天如來佛祖去了。



　　蘇娟嚇出了一身冷汗，剛才還覺得寒戰的身體，轉而變得燠熱無比。她趕緊趁車輛停駛，快步穿過馬路，將的哥的罵聲甩在身后。

　　一場虛驚，讓她頭腦清醒了不少。

　　實在沒有想到，玉樹竟會干出這種違法、丟臉的事情！

　　茍家那個傻姑，形容那么丑陋，他竟然把人家肚子給搞大了！

　　這可是誘奸弱智女，是大罪名啊！這該如何是好？

　　想到可怕的后果，蘇娟不由得惶恐。

　　一向以“鐵娘子”自稱、并以此自豪的蘇娟，終于發現自己在教育子女方面，非但不是什么“鐵娘子”，簡直連一個合格的母親都算不上。

　　她充其量是一個可憐的失敗者。

　　在子女的成長過程中，做母親的竟在家庭教育上缺位、失職，能是個合格的母親嗎？

　　當唐局長說到留守學生的種種惡劣表現時，她心里還有些不以為然，以為他夸大其詞。



　　現在看來，他說的不僅沒有夸張，而且正一件一件在自己身上應驗……

　　蘇娟內心既惶惑恐懼，又愧疚自責。她想趁警察還沒到醫院之前，找玉樹問問清楚，問問那混小子，到底有沒有——

　　蘇娟來到醫院門口，見人來人往平靜如常，心想也許警察還沒來，自己得趕緊上去問個明白。她顧不得腳痛，匆匆往樓上住院部去。

　　“阿姨，你可回來了！玉樹他、他被公安局的人帶、帶走了！”

　　一頭闖進病房，還沒等蘇娟四下找人，劉軍便迎頭給了她一瓢涼水。

　　“你、你說他們、他們已經來過了？”蘇娟再次感覺一陣頭暈，腳下竟踉蹌了一下。

　　她實在沒想到警察的行動會這么迅速，竟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搶在她的前面。

　　她哪里知道，原來警察早得到消息，知道玉樹就在縣城醫院，早就盯上了他。

　　婆婆見到的，是去抓村上其他幾個嫌疑人的，他們只是順道去趙家通知監護人。

　　“阿姨，你可要想法救救玉樹啊！我了解他，他應該不是那種人。他們一定是冤枉他了！”



　　劉軍哽咽著哀求蘇娟。他急，卻不知道蘇娟心里比他更急；他傷感，卻不知道蘇娟心里卻是傷痛。

　　蘇娟腦中痛苦地閃過大肚子傻姑的形象，心中難過。要真是被冤枉了倒也罷了，可只怕人家沒冤枉他。

　　“你放心吧，阿姨會想辦法的，一定會想辦法的！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

　　像安慰劉軍，又像自言自語，此時的蘇娟，心里早已一片茫然，六神無主。

　　她坐在床沿，手里緊抓著手袋，似乎想把它撕碎，又似乎想從它里面擠出水來。

　　想辦法？就我現在這個樣子，還能有什么辦法可想？

　　“阿姨，不要管我，趕緊去公安局救玉樹呀！”劉軍急了，高聲提醒蘇娟。

　　“對呀，去公安局呀，坐在醫院里干啥？”一語驚醒夢中人，蘇娟呼地站起身，拔腿便走。

　　蘇娟想起一個人來，那人是公安局刑偵科科長，名叫趙美善，是亮子的鐵哥們兒，找他幫忙，也許會有一線希望。

　　蘇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趕緊給趙美善打電話，約他出來見面。趙美善很爽快地答應了，但卻要她等到六點之后，他眼下還在上班呢。



　　蘇娟看了看時間，才五點，還有一個鐘頭。還有足足一個鐘頭，原本可以不急，但她卻急得團團轉。

　　玉樹以前不是沒犯過錯，也沒少犯大錯，拿刀捅傷同學，喝農藥，每一件都讓人心痛，心焦，但她都覺得，以前再怎么著，也沒眼下這般心痛和焦慮。

　　為什么？因為這是誘奸弱智女，等同于強奸，是重案，那可是要坐牢的啊！

　　蘇娟實在等不及，打車去公安局附近找了家茶館，一邊眼看著手表，一邊瞄著公安局大門口，等著趙美善出來。

　　蘇娟越是心急，時間卻偏偏過得特別的慢。以前總是“嘀嗒嘀嗒”地響個不停的手表，此時卻拉長了聲音，“嘀——嗒——嘀——嗒——”地揪著人的心生生地疼。

　　老板給蘇娟泡了杯茉莉花茶。茶香濃郁，可她沒絲毫喝茶的欲望。茶葉在水面上漂浮著，慢慢地浸濕，伸展，最后泡成一張張葉片，沉到了杯底。茉莉花也在水里綻放開來。可趙美善卻依舊沒有出來。

　　眼看六點已過，還不見趙美善的影子，蘇娟心里著急，再次撥通了他的電話問：“兄弟，你什么時候下班啊？怎么還不出來？”

　　趙美善抱歉地說：“嫂子，實在不好意思，手頭有個案子，得加半個小時班。這樣吧，你先喝杯茶，半個小時后，我來找你。”

　　還得等半個小時！

　　蘇娟泄了氣，只好端起茶杯，漫不經心地喝茶。



　　正當她百無聊奈之時，電話卻突然響了起來，是家里的電話。

　　蘇娟料定婆婆來電話崔問玉樹的情況，頓感左右為難。接吧，不知道該跟婆婆怎么說；不接吧，又怕婆婆胡思亂想，擔驚受怕。萬般無奈之下，她只得硬著頭皮按了接聽鍵。

　　“娟，情況怎么樣？”章氏一開口就焦急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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