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氏又勸說了一會兒，答應幫蘇娟去勸亮子。

　　蘇娟則到客廳里去，和父親坐對愁城。

　　趙石匠從臥室里出來，只知道搖頭嘆氣，也不陪蘇篾匠父女坐，去樓下了。

　　剛下樓，蘇娟便聽他朝玉樹喊：“玉樹，晚飯交給你了哈！趕緊弄菜，沒事別上樓，啊！”

　　玉樹笑著說：“爺爺，你就放心吧，你說這些我懂！”



　　章氏進去了老半天，眼看都快五點半了，蘇娟已經聽見了玉竹和海燕放學回家說笑著進院子的聲音，章氏這才從臥室里出來。

　　她朝蘇篾匠揮了揮手說：“親家，我們下去吧，沒事了。娟，進去吧，好好跟亮子說話，他也不是那種不明事理的人。”

　　蘇娟感激地點點頭，等婆婆和父親下去，又聽婆婆叫玉竹和海燕說：“你們兩個，別上樓去了，就在堂屋做作業。”

　　這才關了客廳門，懷著不安的心情，走進了臥室。

　　亮子仰面躺在床上，神情木然，兩眼呆滯地望著天花板。

　　蘇娟背靠著門，站立了好久，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這才走過去，在床沿坐下。

　　亮子似乎依舊嫌惡她，翻了個身，拿背對著她。

　　蘇娟無話可說，心里卻翻騰得厲害。

　　她在想用一種怎樣的方式，才能化解她跟他之間的隔閡。

　　最后，她想到了女人最拿手的方式，柔情地獻媚！



　　她悄然脫了鞋子，在亮子身邊躺了下來，將頭臉緊緊貼在他背上，手伸過去，緊緊地抱住他。

　　不知是亮子早就被老母親說服了，還是被蘇娟的柔情所軟化，他忽然轉過身來，一把抱住蘇娟，厚厚的嘴唇覆蓋在了她的唇上。

　　蘇娟感覺額頭一陣溫熱，亮子的兩行眼淚，流進了她的眼角……

　　亮子使盡了全力，卻怎么也進入不了蘇娟的身體，他最終不得不放棄，悵恨了半天，說：“娟，我們，離婚吧——”

　　蘇娟死死地抱住他，猛搖著頭，哽咽說：“不！我不！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跟你離婚！”

　　亮子長長地嘆了口氣，悲哀地說：“娟，你知道我從不動手打自己的女人！”

　　“那你就狠心拋棄你自己的女人？”蘇娟哭道。

　　“娟，不是我狠心，而是，而是我受不了啊！”亮子哭了，嗚嗚嗚地，低沉而痛苦。

　　蘇娟沒話可說了。

　　兩個人相處，還有什么分開的理由比得了一個人受不了另一個人呢？



　　是的，他該受不了，因為很多時候，蘇娟自己也受不了自己這被玷污了的身體！

　　蘇娟默默地起床，默默地穿好剛剛脫下的衣服，默默地梳理好頭發，然后對著梳妝鏡，呆坐了良久。

　　這時，玉樹在樓下高聲喊了起來：“爸，媽，下來吃飯了！”

　　蘇娟這才注意到，暮靄升起，天已經快黑了。

　　她心中苦笑，從現在開始，她生活的暗夜，也算開始了。

　　“起來吧，下樓吃飯，就算要離婚，也不急在這一時，對不對？”蘇娟忽然發現，自己的聲音竟平靜得出奇，冷淡得可怕！

　　亮子像聽到了什么可怕的消息，猛然翻身坐起，呆呆地看著蘇娟，半晌才又嗒然垂下頭去。

　　蘇娟知道，在他的潛意識里，絕沒有要跟她離婚的念頭。

　　可他男人的自尊心，卻又逼著他跟她說出絕情的話。

　　蘇娟不怪他，反感念他的情意。



　　這是造化弄人，是上天的懲罰，怪不得任何人！

　　“吃飯的時候，要高高興興的，不要讓你媽老漢和我老漢擔心。我們之間的事，自己私下里解決就行了！”蘇娟語氣平靜，心里卻悲酸得直落淚。

　　亮子沒有做聲，只木然起床，穿衣。

　　蘇娟見他已經穿戴好，幫他理了理衣領，轉身便走。

　　他卻忽然一把抓住蘇娟，用力一拉，便把她拉入他的懷里，從背后死死地抱住了她，并將頭深深地埋在她的脖子里，一句話也不說。

　　蘇娟使勁掙扎了一下，沒掙脫，便懶得再動，靜靜地等他的反應。

　　可等了半天，卻沒等來任何反應。

　　樓下玉樹又高叫了起來：“爸，媽，下來吃飯了！”

　　蘇娟長長地嘆了口氣，說：“亮子，下去吃飯了！”

　　說著，又想掙脫他的懷抱，卻依然被他死死地抱著，既不松手，也不說話。



　　蘇娟急了，嗔道：“亮子，你到底要怎樣？倒是說話呀！”

　　“我——”亮子像根本就不曉得自己要怎樣似的，“我”了一聲，便哽住了。

　　“下去吃飯。記得我剛才跟你說的，我們之間的事，私下解決，不許讓雙方媽老漢擔心！”蘇娟冷冷地說。

　　“不！”亮子慌張起來，將蘇娟抱得更緊了，不無惶恐地說，“我，我不要跟你離婚！”

　　聽得這話，蘇娟的眼淚嘩地流了下來，徑直掉到了亮子的手背上。

　　亮子一定是感受到了，慢慢地松開蘇娟，將她扳過身去，痛苦地說：“娟，對不起，我剛才不該那樣傷你的心——”

　　蘇娟主動將頭埋進了亮子的懷里，讓眼淚更加瘋狂地掉落。

　　亮子拿下巴廝磨著她的臉，硬硬的胡茬刺得她臉皮生生地疼，可她卻不以為苦，反而倍覺幸福。

　　蘇娟靜靜地享受著亮子的溫存，好久好久……

　　晚飯吃得很高興，幾乎一家人都在亮子面前獻著殷勤，大家都把菜往他碗里夾，都把話題圍著他換。



　　亮子沒讓蘇娟失望，表現得跟沒事人似的，很高興。

　　他說了很多話，也喝了不少的酒。

　　他本來還要多喝，可章氏不許，說：“難得回來一次，不許喝醉了！”

　　亮子是個孝子，老母親的話對他來說幾乎就是圣旨，也就聽了。

　　章氏把玉竹和海燕叫去跟她睡，叫趙石匠跟蘇篾匠擠一鋪床，為亮子和蘇娟創造舒心的環境。

　　蘇娟兩口子躺下，兩個身體卻離得遠遠的，仿佛一碰觸，就會發生什么不可測的事故。

　　亮子就像一截木頭，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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