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18
窗開縫隙,飛瀑似的水線‘噼里啪啦’的砸在窗框上。
裴臨翹著二郎腿吃完一碗面,把垃圾袋拎到門口,電梯‘叮’的一聲,他直接和樓道里的人撞了個滿懷,一層就兩戶,不用想都知道是誰。
???
戚白穿了件黑色沖鋒衣,拉鏈收到下巴,有小半張臉掩在帽子下,他輕輕晃了一下。
裴臨下意識扶住,抖了抖胸口濕漉漉的t恤:“呦,月黑風高殺人夜的,去哪啦?”
戚白直接推開他胳膊,頭也不回的關了門。
奧斯卡要是有冷酷無情獎,戚白估計能捧一車小金人回來,裴臨沒再自討沒趣。
他吹著口哨轉過頭,發現地上那灘水跡里帶著淡淡紅色。
裴臨一眼認出這是稀釋的血跡,瞳孔和心臟同時一縮:“喂,你開開門,大晚上的不邀請領導去你家坐坐?”
沒人回答。
裴臨把耳朵貼在門上,聽到里面傳來一聲摔倒的悶響,他開始砸門,邊砸邊喊:“戚白,聽的到嗎?要是沒事答應一聲!”
他著急的揉了把頭發,整顆心都像被稻草繩懸在高樓外一樣,冒雨從自家窗戶里爬了出去。
兩套公寓的房型一樣,裴臨熟門熟路的撬開窗,將走廊里的燈‘啪嗒’一聲摸開。
戚白正蜷在地板上,手指無力的搭在腹部,他臉色凍得發青,雖然沒完全失去意識,但眼睛不太聚焦。
“戚白!”裴臨拍拍他臉,一把拉開沖鋒衣,然后倒抽了一口氣。
里面的襯衫都被血染紅了,顏色最深的緊緊貼住腹部,下面蓋著條觸目驚心的刀傷,鮮血淋漓,皮肉翻卷,因為下雨還泡出了一層白,血都沒止住。
裴臨覺得這幾年的刑偵都白做了,因為他有那么瞬間像普通人一樣震驚失措,下一秒,他已經反手脫下t恤,大力按在了出血口上,翻出戚白的手機:“喂,120嗎,這里是”
話沒說完手機就被人打掉了,戚白動作太大,忍不住低哼了聲:“別打醫院。”
裴臨眉目瞬間嚴厲起來:“這樣的傷口,不去醫院你想死嗎?”
戚白的身體因為失血過多而輕輕顫抖,偏頭留給他一個執拗的側臉。
電話里的接線護士‘喂’了幾聲,發現確實沒人應答后掛斷,機械的‘嘟嘟’聲隔著聽筒傳出來。
戚白啞著嗓子道:“衣帽間里有雙氧水。”
裴臨想起戚白在醫院里的失態,懷疑醫院可能還真是催命的,于是怒其不爭的捉過他的手:“自己壓好。”
衣帽間有好幾個架子,里面是各種急救藥和處理工具,他都能想象出這人有多少次是受了傷自己回家處理的。
裴臨飛快揀選了幾樣,用雙氧水清洗傷口,然后換紗布大力按壓止血,每隔十五分鐘松開一次。
戚白疼的仰起下巴,整個腹腔坍塌下去,卻死咬著不吭聲。
反復三次血才將將止住。
裴臨沒耗費多少力氣,卻覺得比打了一架還累:“傷口不算太深,但是泡了水又沒做清創,容易感染發炎。”
戚白艱難的平復喘息,有些虛弱:“多謝。”
多謝?
裴臨心里騰出一股邪火,他終于知道戚白奇怪在什么地方了,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知道疼,知道難受,喜怒哀樂都是貨真價實。
可戚白卻像個關在玻璃罐子里的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生死禍福都好像無所謂。
如果他剛才沒在樓道發現血跡,或者兩個人根本沒碰遇見怎么辦?
躺在家里等著血流干凈嗎?
虧他長了這么漂亮的一副皮囊,居然是個傻子!
裴臨攔腰把人抱起來,在碰到后背的瞬間感覺他緊繃了起來,腹部的傷口又開始滲血。
“你別動!”
裴臨手臂收緊,小心翼翼的把他放好,在旁邊坐了好久,確定沒有問題才去收拾現場。
高航和葉然一直等在市局,打了很多個電話都沒人接,裴臨爬墻根本沒帶手機,他倆只能先報告給何局,等上面命令。
卻一直沒收到指示……
戚白是后半夜開始燒的,整個人燙的像火爐,臉色和嘴唇都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異常蒼白,半張臉埋在天鵝絨枕里,直往被子里滾,吃了藥也沒用。
他柔軟的碎發被汗貼在臉上,連眼尾的小痣都黏糊糊像被水洗過一樣。
裴臨貼了下他額頭,要收回手的時候,戚白忽然微微收起下巴,追上來蹭了蹭,好像不太舍得似的,
于是他忍不住停了。
體溫太高,戚白覺得自己像穿越了一片沙漠火海。
黑色的馬丁靴映著夕陽的光彩,鞋帶開了,主人卻絲毫沒有彎腰的意思,直接踢開。
有人插著腰帶走過來:“行了戚隊,別端著了,從上學到現在你累不累,全系第一怎么了,校草又怎么了,冷冰冰的還不是要做單身狗,走,跟我喝酒去!”
戚白眼睛一熱,往前邁了半步,卻和他擦肩而過。
這人頭發留得有點長了,梳了個很低的尾巴,在襯衫外面套了件風衣,瞇瞇眼,食指套著□□轉圈玩,也不怕崩著自己。
“程予安,”戚白聽到另一個‘自己’用無奈的聲音說:“你別鬧了,也別拿槍口別人,要喝酒你自己去,出任務的時候清醒點,別讓我舉報你。”
瞇瞇眼‘噗嗤’一聲笑出來:“哎呀,你要干什么,告訴老師去啊,你別拿我槍,這可是我小老婆,不能隨便給你摸。”
“都說了不讓你摸,你還扣它屁股,別了吧,生日我再送你一副眼鏡,定制的行不行?”
槍被三下五除二卸了彈夾,拋回去,戚白怔怔的看著他,想伸手接住。
金屬的光澤在半空閃耀,一聲無所謂的輕笑。
場景轉換的有些模糊,太陽沉落,晚星稀疏,一道風卷殘云帶著散不盡的悶熱,飛速旋轉的世界似乎只剩他一個停留在原地。
戚白忍不住后退了半步,驚恐的看著眼前這條不寬的河道,村子里有瞭望塔,他肩膀上一重,聽到程予安一貫玩世不恭的聲音變得無比正經。
“交易地點可能改在山嶺了。”
“河道太淺,這邊也不能放棄,如果瞭望塔上能看到這邊沒人,行動可能功虧一簣。”
“戰術性犧牲很有必要,這點你比我清楚。”
河邊的風帶著濕腥味,黑色外勤服埋在夜色里,明明這晚是個晴天,卻仍然昏暗的什么都看不清,所以把呼吸和聲音都記在心里。
“我這么厲害,那肯定是我留下啊。”
“狙擊手多寶貴啊,山嶺不見得比這安全,你去吧。”
戚白不想再聽下去了,因為知道結局,所以開頭顯得分外難忍,他往后退了一步,想逃,忽然被人勒住手臂。
“如果有機會的話,幫我拉一把其他人,戚白。”
我拜托你,戚白
戚白手機里裝了反偵察系統,不管什么電話打過來都顯示為未知號碼,裴臨不小心碰了接聽鍵,正打算掛掉,忽然停住了。
這聲音以前和他媽吵架的時候,輔導作業的時候都是這樣,從小聽到大,實在太熟悉了。
他怎么會給這個號碼打電話?
“喂,喂,戚白聽得到嗎?何局都說給我了,你們兩個怎么樣?說句話”
裴臨先是不可自抑的驚愕住了,然后瞇了瞇眼,心理素質絕佳的聽完一整段話,淡然道:“爸。”
老頭子可能被這聲突如其來的認親嚇到了,在漫長的沉默里瑟瑟發抖,裴臨相當有耐心,盤著腿坐在床上:“裴老師,現在是不是先給我解釋一下戚白的問題,他是你弄過來的還是何局弄來的,到底想干什么?戚白現在受傷躺床上呢,肯定不會過來搶手機,你別等了,沒人過來救場。”
“什么?”那頭先是著急,然后慌張閉嘴,劈頭蓋臉的甩了他一句:“我不是你爸!”
裴臨聽到電話里的忙音,被氣的笑出聲,這可真牛皮,親爹都跟人跑了。
戚白體型偏瘦,但肌肉水準保持的相當好,休息一晚已經不燒了,他睜眼就看到裴臨穿著自己的襯衫,袖口折了幾折,大爺似的一腳架在膝蓋上:“醒了?”
“你怎么”戚白注意到他手里翻著一份資料,聲音頓了頓才接下去:“還在這?”
“我怎么還在這?”裴臨扔下那打堪比丈母娘查戶口的個人資料,慢悠悠站起來,凜著眉反問了一句。
裴臨瞳色極深,認真做事時通常不笑不怒,里面安靜的折射出幾種不同程度的黑,像一對渡了光的黑曜石,把任何喜怒哀樂都收斂的嚴絲合縫,他將沉甸甸的目光投入別人心湖,激起巨大的漣漪。
“因為昨天晚上有人發燒,睡著了還叫著我的名字,拉著我的手哼哼唧唧懇請我不要離開,我讓你撒手,你不肯,抱著我的腰把我拉上床,衣服都脫給你了,你說為什么?白嫖人民警察犯法,你不知道嗎?”
戚白的瞳孔忽然地震,被他真真假假,實際上被珍珠還真的語氣嚇到了,額角都滲出一層汗,蒼白無力的解釋道:“我不是、我沒。”
“對,你沒這樣,但你喜歡半夜三更去外面找刺激,弄的渾身是傷還不肯說實話。”他一邊說,一邊摸了下戚白額頭的溫度,然后在他脖子和后背上一指,最后落在腹部,力氣很輕,像是安撫,也像指點:“所以作為領導,我得看著你,規勸你,教導你,懂了嗎?”
戚白掙動了一下,被裴臨按了回去,這一按還用上了近身格斗的擒拿術,他小心避開那些傷,但又恰好讓戚白脫不開。
“想吃什么?”裴臨扯著資料往床上一扔,沒事人一樣站起來:“我給你一頓早飯的時間好好想怎么解釋昨天的事,還有”
他回過頭,翹了下唇:“我爸是什么時候給我找了你這么個童養媳的。”
戚白下意識的看了眼手機:“我,不是。”
“算了,受傷又生病,瞎吃什么亂七八糟的地溝油,喝粥吧。”
戚白看著消失在門外的背影,喃喃接道:“我其實想吃面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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