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駕駛的門一起關(guān)上，裴臨眼疾手快的把座位上的衣服往后一拋：“讓你好好加班的時候早退，沒說讓你跟著你倒挺自覺。”

        戚白扣上安全帶：“加班是因為你效率不行。”

        周刃的臉遭受了無妄之災(zāi)，方片眼鏡直接被外套掀飛，葉然手忙腳亂的捧起來，周法醫(yī)很知識分子的推了下眼睛：“新來的小孩，怎么感覺有點害怕我。”

        裴臨朝葉然逼良為娼的小臉一笑，神似老鴇的活躍起氣氛：“可能是怕被你剖了吧，你別老是觀察尸體似的盯著人家臉看。”

        葉然一言不合就被領(lǐng)導(dǎo)坑，趕緊擺手：“不不，不是這個意思。”

        周刃心里委屈，法醫(yī)的活一天到晚比誰都累，卻總是莫名其妙被人敬畏：“我?guī)е�笑呢，看看怎么了？�?

        裴臨：“笑的跟殯儀館的化妝師差不多。”

        葉然欲哭無淚，周刃用兩根手指戳著嘴角往下一拉，收起職業(yè)假笑，無比認(rèn)真的對葉然道：“小孩別怕，我要是準(zhǔn)備解剖你肯定不會盯著臉看。”

        他用手比劃了一下：“通常我們解剖人的腹腔是從鎖骨，這樣往下劃一刀，不過女人開膛驗尸是y字型，長得什么樣不重要。”

        裴臨‘噗嗤’一行笑出聲來：“行了我刀哥，別再用自己的專業(yè)素養(yǎng)嚇人了，別人都說法醫(yī)是個有味道的職業(yè)，能辟邪，是不是？”

        他也就隨口一問，不料戚白很認(rèn)真的回答‘不是’。

        “把一堆辨認(rèn)不出的尸塊湊在一起，不容易。”

        要說也奇怪，戚白這人平時能把一段纏綿悱惻的段落說的平鋪直敘，但也能把令人毛骨悚然的話說的深情款款，難道他不喜歡人，比較喜歡尸體？

        裴臨：“你說的這個”

        “哎，你看看，這世上還是有人心疼我們體力勞動者的。”周刃總算聽到一句人話，往前蹭了蹭。

        裴臨捂著他的臉一把塞回去，甩了甩手：“干嘛呢，高速行駛的時候珍惜生命不好么，還是說你更喜歡自己拼自己。”

        周刃小半輩子沒聽過這么不吉利的話，氣吞山河的送了他一個字：“呸！”

        通常來講，溺死的尸體都有漂浮期，周刃可以通過溺死后的手套現(xiàn)象或真皮組織脫落情況判斷死亡時間，但這僅限于完整尸體。

        因為碎尸非常麻煩，首先人在死亡之后要經(jīng)過從柔軟到僵硬再到柔軟的過程，碎尸既需要體力也需要工具，意味著死亡時間必然不會太短，除了尸體腐壞，打撈困難外，有時連尸源都難以確定，更別提dna檢驗了。

        分局的同事已經(jīng)拉好了警戒線，痕檢人員有條不紊的進行拍攝工作，現(xiàn)場鋪著白布，有人在上面拼拼湊湊，其實這個現(xiàn)場沒什么可拍的，因為這里既不是行兇地也不是拋尸地，時間不能確定。

        打撈工作還在繼續(xù)，戚白冷眼旁觀，看到類似人體某個部位的肉塊被斷斷續(xù)續(xù)放在一起，嗓子里竄來一股不適，裴臨輕車熟路的跑到不妨礙的地方，掏出煙，沒兩分鐘就和分局同事勾肩搭背聊了起來。

        “小葉，把我那工具箱拿來。”周刃做事的時候有點碎碎念，今天接到報案的時候已經(jīng)知道這是一起惡性碎尸案件，所以東西也帶的齊全，他忍不住給葉然講解采集箱的用法，除此之外還有一套刀具。

        什么骨鋸，顱骨鑿，肋骨剪刀和腸剪，想象力豐富的葉同學(xué)直接腦補了一桌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滿漢全席！

        葉然一眼也不敢看：“周哥，你的棉、棉簽，還有粘取器。”

        “你們這些小年輕”他絮絮叨叨的接過東西：“也應(yīng)該上兩節(jié)解剖課，學(xué)學(xué)人體構(gòu)造，等什么時候能從滋出來的血里嘗出化學(xué)成分，就不怕這些了。”

        葉然懵圈的瞪著周刃，讓兩句話活活嚇傻了，周刃這才拉上口罩，眉眼和藹道：“哎呀我跟你開玩笑呢，當(dāng)法醫(yī)其實挺有意思的，檢驗器具都有使用規(guī)范，行醫(yī)的時候還沒有矛盾，這么一聽是不是有點向往？”

        “快得了吧，別嚇唬小孩了。”葉然聽到裴臨的聲音，剛松了一口氣，就聽到他繼續(xù)說：“你患者都在天上含情脈脈的看著呢，哪有空下凡跟你矛盾，要真有那也是人鬼情未了。”

        葉然的臉這回是真被嚇青了，鉆到戚白身后不敢說話了。

        裴臨剛在警戒線外抽完煙，身上帶著股微涼的煙草味，他領(lǐng)口解開一顆，袖子隨性挽起，笑起來時永遠(yuǎn)帶著股‘隨便招惹不要錢’的予取予求，戚白實在很難將他和五年前那個冒冒失失闖入現(xiàn)場的人聯(lián)系在一起。

        裴臨蹲在周刃旁邊，帶著手套按了下表皮：“不好確定遇害時間？”

        周刃點頭：“按照一般規(guī)律，人在死后的體溫每隔10小時下降1度，自然腐爛會產(chǎn)生寄生蟲，根據(jù)幼蟲周期可以推算死亡時間，但這具身體應(yīng)該是經(jīng)過了腐爛后才被拋到河里的，因為肢解也不會產(chǎn)生腐敗氣體，也就是巨人觀。”

        “幸好被拋棄的這些尸體碎塊里含有腳部，因為人手部和足部的角質(zhì)層比較多，長時間浸泡后會與皮下組織脫離，這季節(jié)出現(xiàn)這種情況至少要48小時，完整脫落的話需要5天左右，初步斷定拋尸時間在3-4天前。”

        裴臨嘆了口氣：“麻煩了，前幾天剛下過暴雨，如果是謀殺后進行過特殊處理，那拋尸地點肯定特別分散，找不到完整的身體結(jié)構(gòu)也很難斷定死亡原因。”

        戚白走過來，皺眉看著這堆零零散散的肉塊，表情很像一只看到人類吃惡食的白貓，充滿了嫌棄和探究：“太碎了。”

        “什么？”

        戚白輕輕偏了下頭，朝裴臨伸出手，然后刑偵隊長就乖乖交出了自己的檢驗器具。

        “這具尸體的切割方式不太講究，分尸這種事需要強大的心理支撐。”他輕輕抬起尸塊，將其中一側(cè)展示給周刃，問：“如果給你配備器具，解剖用的開顱鑿和肢解用的電鋸，你能做出這么細(xì)碎，這么整齊的切口嗎？”

        周刃的心理素質(zhì)還算強大，認(rèn)真思考了一下肢解過程，但顯然從醫(yī)學(xué)角度解剖死人和犯罪碎尸有著極端不同的區(qū)別，就算是他也不行，而且在不了解人體構(gòu)造的情況，簡單粗暴的將身體拆成這么多塊，那場面光是想都覺得反胃。

        裴臨眼睛亮起來，只有他這么深的瞳孔，才讓人看上去有種逐漸點燃的錯覺：“不止這樣，過去十年里每10起殺人案才有3起碎尸案，并且大多都沒完成，這是因為碎尸本身帶有強烈的個人情緒，也就是代償行為，這個案子沒有過多的泄憤痕跡，是慣犯。”

        戚白：“這個切口沒有齒痕，查一下管制刀具，我懷疑是自己組裝的東西。”

        周刃把打撈上來的尸塊都帶回了解剖臺，這回的尸體處理很麻煩，需要時間，幸好高航不負(fù)眾望的從潘副局那拿到了簽字，如果這案子真和涉槍案有關(guān)，那之后肯定會有行動。

        葉然自從差點失手走火之后，對配槍敬而遠(yuǎn)之，聽說裴臨要給他申請配槍，嚇的連連拒絕，像他這種還沒轉(zhuǎn)正的實習(xí)生，配槍要走的程序比自己轉(zhuǎn)正還麻煩，而且按照規(guī)定，他下班不能把管制器具帶回家。

        裴臨也不敢隨隨便便把危險物品交給他，這仿佛讓個沒殺過魚的人直接做外科手術(shù)，于是叫戴言洲一起幫他找特警槍支訓(xùn)練的教學(xué)視頻。

        市局里是的室□□擊場就好像運動公司里的健身房，屬于必須配備的場所。

        靶場旁邊有間媒體室，里面整整一塑料盒的教學(xué)u盤，每只都用紙條貼好了標(biāo)注，戴言洲對他這種膽大妄為的作風(fēng)實在有點擔(dān)心：“你就敢給一個普通院校，沒見過真槍的實習(xí)生配這個？”

        裴臨的電腦扔在地上，整個人都快鉆進塑料盒里了，好不容易刨出一個疑似教學(xué)錄像的玩意兒，上面的字還是狂草風(fēng)。

        “誰還不是實習(xí)生過來的，等遇到險情再碰槍才叫麻煩，到時候出事的可就不止一個兩個了。”

        戴言洲不是很同意：“你也可以選擇讓他幾年后再知道槍是個什么東西。”

        “沒這個選項，一線刑警幾年沒見過槍，那還真不知道有沒有命見了。”

        戴言洲輕輕吸了口氣：“原來沒發(fā)現(xiàn)，你說話是一直都這么吉利來著嗎？”

        裴臨漫不經(jīng)心的一笑，單手給他捏了個心，把進度條往后拖，發(fā)現(xiàn)他根本沒找對東西，這是個瞎拍著玩的視頻，總共就幾分鐘，拿相機的人還一直懟著地面，背景音也很嘈雜。

        他正打算關(guān)掉，畫面忽然天旋地轉(zhuǎn)，照在了一個帶著耳罩和護目鏡的人身上。

        鏡頭里的人穿著黑色作戰(zhàn)服，背后一條swat標(biāo)識，肩膀平整干凈，隨著動作能看到點蝴蝶骨，骨骼在光影里勾勒出立體的輪廓，雖然裝備的并不完善，但腰際松松收進褲邊的樣子還是讓人難以忽視，比例好看的過分。

        舉相機的人左右晃了晃，直接把鏡頭特寫在他手上，開玩笑的問：“戚隊，不出個教學(xué)視頻造福一下嗎？”

        畫面里的人習(xí)慣把槍帶繞在手腕上，大概是被煩的頭疼，直接往鏡頭上一按，無奈的趕人：“別鬧了橙子，滾遠(yuǎn)點。”

        視頻里的聲音不太清楚，一直傳來槍聲和沙沙聲，裴臨瞇了瞇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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