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瑞跟段夜解釋：“那三萬兩銀子是你自己出的，我不過幫著演場戲。恭喜小郎君心愿達成，咱們橋歸橋路歸路，以后有機會再見啊！”

        張小瑞明白自己斤兩，什么美人公子不是他能惦記的，看得見撈不著白白一場空歡喜，還不如不要。

        張小瑞爹媽下世早跟著舅舅過，舅舅還好說，但舅媽出身商賈很會算計，沒少克扣他銀兩吃喝。

        沒了爹娘庇護書也沒讀成，他從小就在街上野慣了。

        唯有腦子還算聰明一雙手還算巧，雕刻些彈弓弩箭之類玩意兒賣給大人孩子，結交的朋友比較雜，偶爾在皮筋兒之流鼓動下還會去賭場拼幾把運氣。

        這就是他的生活，自己尚顧不來，哪兒還能再關照金嬌玉貴的夜小郎君？不如現在徹底撇清，也免得害了人家。

        “什么錢是自己的，你們這搞什么名堂？不領人回家啦？”皮筋兒還在糊涂之中。

        也用不著他太明白，張小瑞拽起他便要走。

        “哥哥慢些！”

        夜小郎君一下拉住張小瑞胳膊，使勁兒攥著不愿撒開，滿是焦急道：“我拋繡球選中了哥哥，如今就是你的妻室，你是我夫君，可又讓我到哪兒去！”

        “不是，咱別開玩笑好不好，我，我容易當真。”張小瑞有點小慌神兒。

        他原本想著夜小郎君不過臨時拿人來頂個槍，用金球砸自己只是要找理由盡快脫離徐家罷了。

        這等神仙人物哪是咱有福肖想的，再說就算到了手捧著不是供著不是，也根本養不起呀！

        可看眼前情形，這小郎君莫非來真的，還真要貼上自己嗎？

        “我說那什么……夜小公子。我張小瑞雖不是君子，可也不算太混蛋。我不能憑今天的事兒就硬占你身子，我哪兒配，哪兒受得起！你現在自由了想干嘛干嘛，不用跟著我了，咱們就當萍水相逢交個朋友好不好？”

        “不是，你們這……”皮筋兒有點迷糊，不知道張小瑞又搞什么貓膩，難道他是要用這種手段讓美人更加死心塌地嗎？這家伙可夠賊夠有心機的。

        果然，夜小郎君一副萬分感動樣子，將那張字據又放回張小瑞衣襟里。

        那一雙玉手伸進人胸口的時候，小瑞連打兩個哆嗦，溫軟麻癢的觸覺讓他情緒驟然升高，真是很難控制住的。

        夜小郎君想了想，眼中泛出幾絲落寞，黯然低下頭。

        “我謝哥哥盛情，大概也明白哥哥為難，是我剛才講話太唐突，竟忘了自己出身來處。我本奴籍，被徐娘子花錢買去，對外面說是公子實則為她家仆役。像我這樣的人如何配做你妻，正經人家是斷不肯接納我的。”

        他眸中含了霧氣，復又哀戚懇切道：“我不敢奢求名分，只求追隨哥哥左右。哥哥人品實在讓我敬慕，便是與你做牛做馬也甘愿，還望哥哥能善心留下我！”

        前后一番話楚楚之至，皮筋兒心疼得要掉眼淚。張小瑞更是被捧上天，連他自己都懷疑我這人竟然還有人品可言，我難道真實現了理想，成了那路見不平仗義救美的大俠嗎？

        不過他還是要拒絕一下，還在理智與欲念的漩渦里猶豫掙扎。

        他說：“你別這樣行不行，我這整天混吃等死，養活自己都費勁，哪兒有像樣地方留你。要不這樣，你等我會兒我去贏點錢，給你賺個安家費做個小買賣什么的，你還是自己另謀出路吧。”

        “瑞哥哥，你，你當真不肯要我？”

        “我，那個什么，我……”

        ……

        “罷了，我不再難為哥哥了。”

        沉默片刻，夜小郎君眼中水霧更甚，搖搖頭苦笑一聲。

        “我原以為自己今日命好，此身終有托付，可惜仍是場空歡喜。我肩不能擔手不能提，還自幼體弱，又可干些什么營生？”

        “我若在哥哥身邊尚得個人庇護，離了你孤身無靠，徐娘子在此勢力極大，我這般忤逆她，定然逃不脫

        她魔掌。被抓回去受一番折磨是免不了的，丟掉性命也未可知，算了，都是我命該如此吧。”

        他越說越心酸，及至最后竟抽抽噎噎轉過身哭了。

        美人傷懷梨花帶雨，見者無不動容。

        把個張小瑞的心弄得像有根針在上面戳，忽然就想到夜小郎君換衣時不經意瞥見那瘦弱身軀上的斑斑傷痕，一時肚里又亂糟糟糾纏到一處，說不清是哪兒疼了。

        旁邊的皮筋兒這回眼淚是真掉下來，他抹一把要流出的鼻涕，突然發飆罵道：“張小瑞，你個沒良心的無賴！你想始亂終棄嗎？”

        “什么，哪兒挨哪兒呀我就始亂終棄，你別瞎扣帽子啊！”

        張小瑞看著皮筋兒那張刀條臉，覺得自己也蠻委屈的，極力辯駁。

        老皮卻不依不饒：“你不要他，讓他一個人上哪兒？給徐娘子抓回又能有什么好結果。我做主了，你今天必須把人領家去！”

        “別添亂行不行，你要是喜歡你直接帶走得了！”

        “瑞哥哥……”夜小郎君聽后立刻一雙水汪汪大眼吃驚望向張小瑞，生怕他把自己讓給皮筋兒。

        老皮還挺仗義，馬上提高嗓門。

        “說什么混話呢，把我當什么了？我再眼饞也知道朋友妻不可欺！再說我是有老婆的人，媳婦兒跑回娘家半年了，我剛哄得有點眉目，要是這會兒弄個人過去還不徹底玩兒完，我還想不想活呀！”

        “噢，你有老婆就敢去徐家，現在又全推給我。皮筋兒我認識你倒霉透了，你就是為坑我來的！”

        “不是，我一開始哪兒知道會這樣，只想去看看熱鬧。誰叫你小子有天大福氣，人家夜小郎君選中你了。你若不要他，他假如有個三長兩短便是屈死的敫桂英，你就是那該讓閻王勾魂兒的王魁；人家現今就好比走投無路的玉堂春，你，你就當一回王金龍王三公子又能怎么樣吧！”

        “什么王三公子玉堂春，戲看多了吧，別跟我亂七八糟瞎掰，我……”

        “二位哥哥不必再爭了，我不會讓你們為難，我……我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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