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晚上的事情之后，晏驚蟄一直有意無意的地躲著林行言。但其實他也躲不到哪去，畢竟，他們住在一起，教室里也是坐在一起，實在沒什么地方讓他躲。

        他也只能盡量避免和林行言的肢體接觸。

        林行言剛開始沒在意這些事情，后來時間長了，他就感覺有些不太對。

        雖然平時他們的相處也沒有多親密，但是現在晏驚蟄的種種行動都在透露著一個信號——我要和你撇清關系。

        他并不知道晏驚蟄在打什么算盤，但是他還是希望晏驚蟄會主動來找他，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么。

        那天中午過后，林行言一直在等著他。

        三天……

        一周……

        一個月……

        ……

        林行言沒有等來晏驚蟄的解釋，等來的是晏驚蟄這兩個月要與他遠離他的行動以及……期末考試。

        他們分完科，就只有六門課程了，兩天就能考完。

        “晏哥，你寒假有什么安排嗎？”第一天上午只考一門語文，大家絲毫沒有被影響到，午休時間，教室里還是鬧哄哄的。

        “在家學習唄。”晏驚蟄翻看著數學錯題集，隨意地回答他。

        張揚一臉“我信你個鬼”的表情，“您平時回家連作業都不寫，寒假能學學習？”

        晏驚蟄糾正他，“我回家不寫作業那是我在學校已經寫完了，”他把錯題集翻了一頁，“別他媽亂造謠。”

        “行吧，那您學習之余能帶我打打游戲不？”張揚一臉討好，“我最近一直跪，段位唰唰唰地往下掉。”

        晏驚蟄莫名其妙，“我又不打游戲，你找我干什么？”

        張揚嘿嘿笑了兩下，視線悄悄地瞥向了林行言。

        晏驚蟄沒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自己去。”

        張揚猛地搖了搖頭，他不敢，他慫，林行言這種高嶺之花，不是他們這等平民能夠喊得動的。

        教室里漸漸地安靜下去，兩邊的窗簾都被拉了下來，燈也都關了，昏昏暗暗的。

        晏驚蟄把腦袋埋在胳膊里，聽著旁邊沙沙的寫字聲，腦海里思緒萬千。

        他知道自己對林行言的感情已經變了，不再是單純地弟弟對哥哥的感情了。他自認為自己的自控力一向是很好的，但是，在這件事上，他卻不敢這樣想了。

        這兩個月的躲避，并沒有讓他減少多林行言的感情，反而愈演愈烈，讓他不知所措。

        下午的數學考試很快就開始了。晏驚蟄早早地做完了題目，一邊漫不經心地轉著筆，一邊盯著林行言的后背發呆。

        安靜的教室里時不時傳來一陣翻卷子的嘩嘩聲。突然，一個小紙團出現在晏驚蟄的桌子上。

        從他前面飛過來的。

        他看了一眼正低著頭不知道干什么的監考老師，從容地撿起了那個小紙團。

        “認真寫卷子，別盯著我看。”

        林行言飄逸的字體出現在他眼前。

        他有些慌亂地把小紙條團起來，同時又有些納悶，這人是怎么知道自己在看他的？

        “誰看你了！！！”晏驚蟄把紙條給他扔回去。

        他看見林行言撿起了紙條，展開，拿起筆，寫下了幾個字，又團起來，扔過來。

        “看前面。”

        晏驚蟄沒明白什么意思，但還是抬頭看了一眼。

        “………………”

        他們這次換考場了，這個教室一直都是空的，不知道那個棒槌在前面放了一塊顯示屏，還沒擦的锃亮，晏驚蟄的所有小動作都暴露在林行言的視線下。

        他通過顯示屏和對上林行言的眼睛，他沒有移開視線，林行言也沒有。

        也許是顯示屏的緣故，也許是他眼花了，他在林行言的眼底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瘋狂，偏執，那眼神如同狂風過境，一不留神便被永久的留下。

        等他再要仔細看時，林行言已經低下了頭。

        數學考試結束，一個個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吧唧的，在路上碰見一個熟人都要湊上去一起罵兩句。

        從出題人到監考老師，甚至連手抖的打飯阿姨，反正是和考試相關的人，無一幸免。

        但晏驚蟄和林行言顯然和他們不是一類的。這倆人正在盤算下了晚自習去吃什么。

        張揚和趙志明在前面聽著他倆報菜名，感覺嘴里一陣陣的發酸，終于忍無可忍，這倆人一起扭了過去……

        加入他們。

        “還有肥牛蟹排蝦滑毛肚培根牛腩鴨腸鴨掌雞爪小龍蝦……”張揚停了下來，看向旁邊。

        “咕咚……”趙志明沒忍住，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

        晏驚蟄一巴掌拍到張揚搭在林行言桌子上的胳膊，“你是不是閑得慌？”

        本來還不是很餓，現在被他這么一說，直接狠狠地餓了。

        張揚委屈巴巴地，“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晏驚蟄乜斜他一眼，“你能干點人事嗎？上來就整這么多硬菜，誰聽了不恍惚？”

        張揚那小腦瓜一動，試探著說道，“那我再重新報別的？”

        晏驚蟄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腳，“滾蛋。”

        “得嘞。”張揚和趙志明麻利地轉了回去。

        第二天下午，考完最后一場英語，大家都開始收拾東西，拿上行李搬上書，準備回家。

        譚家夫婦特意把這兩天空了出來，過來接他們回家。

        他們不住校，所以要搬的東西不是很多，兩趟就搬完了。放了寒假，他們就和譚家夫婦一起回了家。

        放了假，晏驚蟄就一直在自己的房間里，出了一日三餐，幾乎不會踏出房間門。林行言就更不用說了，也是整天都悶在房間里。

        剛放假那幾天，譚家夫婦都去出差了，不知道他倆在家是這么個情況。

        “小晏，小林，我洗了水果，下來吃。”陳婉如這兩天休假，她在客廳待了半天，一個人影都沒見到。

        晏驚蟄在房間里應了一聲，隨后就推開門出來了。

        “你哥哥呢？”陳婉如看他倆沒有一起下來還挺疑惑，打趣他，“你平時不都是粘著你哥哥，寸步不離的嘛？”

        晏驚蟄避開這個話題，坐到他旁邊，叉了一塊西瓜塞進嘴里，“這西瓜好甜。”

        陳婉如沒再繼續那個話題，也吃了一塊西瓜，認同道，“確實挺甜。”她放下叉子，起身，“我去樓上喊小林，估計是戴著耳機沒聽到。”

        晏驚蟄不甚在意的點了點頭，又去叉一塊蘋果。

        陳婉如站在林行言的房門前，抬手敲了兩下。

        “門沒鎖。”林行言有些沙啞的嗓音隔著房門傳出來。

        陳婉如推門進去，“你這聲音怎么回事？感冒了？”

        林行言看見是她進來，從書桌前站了起來，“沒有。”

        陳婉如直接抬手貼上他的額頭，還沒碰到，林行言就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

        “嘿你這孩子！”她又往前伸了伸胳膊，碰上林行言的額頭，試了試溫度，“就這你還行？你這沒有三十八也得三十七度了。”她推著林行言的肩膀往門外走，“下樓，找個溫度計量一下。”

        林行言下了樓，被陳婉如摁在沙發上——坐在晏驚蟄旁邊，她便去找溫度計了。

        晏驚蟄看著林行言有些蒼白的臉色，張了張嘴，話在嘴邊，拐了幾個彎都沒能說出來。

        等他再想說的時候，陳婉如已經拿著溫度計過來，“快量一下，小晏，給你哥哥看個時間。”

        “噢。”晏驚蟄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陳婉如站在旁邊看了一眼溫度計，三十八度二，“去醫院吧。”

        林行言剛想拒絕，陳婉如就打斷了他，“必須去。”

        晏驚蟄看著林行言的臉色越來越差，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我和你們一起去吧。”

        正在玄關換鞋的陳婉如看了一眼林行言，見他沒有拒絕的意思，點了點頭。

        三人到了醫院，陳婉如去停車了，讓他倆先進去。

        從進了醫院的門，晏驚蟄就一直在觀察著林行言，生怕他再有什么不良反應。

        他記得在他還小的時候，那次林行言也是發燒，院長就帶著他去醫院，晏驚蟄擔心哥哥，也跟著來了。

        還沒到醫院，林行言就開始發虛汗，臉色更是蒼白的不像話，甚至連手都在抖。

        他無措地坐在他旁邊，想要去碰一碰他的手，但是他也害怕，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試探著伸出去的手最終也沒碰上林行言。

        后來到了醫院，院長看他實在難受，就沒讓他掛水，只是抓了兩副藥，就趕緊領著他們兩個回去了。

        這也是晏驚蟄要跟過來的原因。

        不過，今天林行言雖然還是有點出虛汗，但是沒有那次那么嚴重。

        晏驚蟄不放心他一個人，本想讓林行言坐在椅子上等著他去掛號，但是這人死活不同意，非要跟著晏驚蟄一起去。

        于是，晏驚蟄只能帶著他一起去。

        等陳婉如停好車，過來的時候，林行言已經掛上水了。

        林行言看看左邊的人，再看看右邊的人，一臉無奈。

        陳婉如和晏驚蟄兩個守門將軍似的，一人坐一邊，看著他。

        好在這樣的場景也沒有持續很長時間，剛換完第二瓶水，陳婉如就被一個電話叫走了，臨時出差，歸期不定。

        晏驚蟄陪著林行言輸完了最后一瓶水。

        兩人出了醫院，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晏驚蟄在路邊攔了一輛車，剛上去，林行言就靠著車窗昏昏欲睡。

        到了家，他便徑直上樓回房間了。

        晏驚蟄在客廳里暴躁地轉了兩圈，最終垂頭喪氣地走向廚房。

        林行言這一覺睡得很足，再睜眼時，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覺。

        他頭重腳輕地下了樓，拿著杯子往廚房去。推開門，猛地看見有一處光亮，映著一張人臉。

        “我操！”

        人臉開口說話了，那點光亮也不見了，晏驚蟄將手機鎖了屏，林行言按開了手邊的開關。

        刺眼的燈光打下來，兩人都有些不適應地遮了一下眼。

        “你在干什么？”林行言的聲音還是有些喑啞。

        “沒……沒干什么。”晏驚蟄往外面走了兩步，擋住林行言的視線，看向他手里的水杯，“你要接水？我幫你接。”

        他直接從林行言手里搶過水杯，站在飲水機前，給他接水。

        “你做了什么？”林行言的聲音突然響起。

        晏驚蟄將接滿水的水杯遞給他，“沒什么！！！”

        林行言還站在門口，沒有離開，目光緊緊地鎖著他，“我看到了。”

        “…………”晏驚蟄心想，那您視力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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