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開學第一天的閑聊比較輕松，往后的日子就不是那么好過了。

        學習任務越來越重，作業也越來越多。智禮高中很少會給他們舉辦活動，他們每天的樂趣可能就是上午第二節課結束之后的三十分鐘的大課間。

        這幾天的天氣不是很好，斷斷續續地下著蒙蒙細雨。課間操就換成了自由活動。

        晏驚蟄思索著練習冊上的題，指尖的筆轉得飛快，只剩一道殘影。

        “晏哥，快來選一，哦不，選三項，你最感興趣的。”趙志明拿著一張紙，放到晏驚蟄面前。

        “什么東西？”晏驚蟄放下筆，去看那張表，一臉嫌棄，“這哪來的破玩意兒？”

        一張不算很嚴謹的表格。準確來說就是一張破破爛爛的白紙，歪歪扭扭的線在上面畫出了一個表格，張揚那狗爬字爬了滿張紙。

        “民意調查表，選三項你最喜歡的體育項目就可以了。”站在趙志明旁邊的張揚非常熟練地解釋了一句。

        晏驚蟄點了點頭，一臉了然，拿起筆開始在紙上寫。

        趙志明看著晏驚蟄的動作，覺得這件事十拿九穩了。和張揚對視一眼，悄悄抬手比了個ok的手勢。

        張揚回了他一個手勢，一臉滿意地點了點頭。

        “拿去吧。”晏驚蟄把那張破爛不堪的紙遞到趙志明手里。

        “晏哥我愛你。”趙志明伸手接過來，還很是風騷地沖他挑了挑眉。

        “惡不惡心。”晏驚蟄沖著他笑罵了一句，揮揮手，示意他們可以跪安了。

        “你們在干嘛？”一個冷淡的嗓音在趙志明身后響起來。

        趙志明當然聽出了聲音的主人，趕緊轉身同時后退了兩步，“林哥你回來了。”

        “嗯。”林行言沒什么情緒地應了一聲，坐到自己位置上，又抬頭看了一眼還杵在自己旁邊的趙志明。

        “？”趙志明正在盤算別的事情，感受到林行言的眼神，下意識跟著看過去。

        “有事？”林行言還是冷著嗓音。

        趙志明猛然回神，把手里那張破破爛爛的紙放到林行言桌子上，然后一臉諂媚地看向林行言，“是這樣，林哥……”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張揚扒拉了一下，他看過去，投去困惑的眼神。

        “這可是林行言。”張揚張了張嘴，但是沒出聲。

        趙志明一臉莫名其妙，“我又不會讀唇語，有話你直接說唄。”

        聞言，張揚猛地搖了搖頭。

        目睹一切的晏驚蟄嗤笑了一聲，但是沒打算管，只是一副看熱鬧的模樣。

        趙志明沒再去管張揚，再次彎腰看向林行言……桌子上的那張紙，甚至比剛才更諂媚了，“這是個民意調查表，就選擇三項你最喜歡的體育項目就可以了。”

        林行言還是木著一張臉，看了看桌子上那張缺胳膊少腿的紙，然后用一種“你沒事吧？”的眼神看向趙志明。

        明明也沒什么多余的動作，偏偏晏驚蟄在旁邊笑得停不下來。

        “……那，我再去問問別人吧。”趙志明拿上那張脆弱的紙，麻溜地跑開了，順手拽了一把站在旁邊的張揚。

        林行言一臉無語地推開靠在他肩膀上的腦袋，面無表情，“很好笑嗎？”

        晏驚蟄努力憋著笑，快速地搖了搖頭，“不好笑。”奈何，輕微抖動的肩膀還是出賣了他。

        林行言抬手按在他的腦袋上，稍稍用力晃了晃他的腦袋，“誰給他出的破主意？”

        晏驚蟄收了笑，抬手拍掉林行言的手，“張揚唄，三年前用這招就行不通，現在居然還拿來用。”

        “三年前？”林行言不知道這件事，應該是晏驚蟄沒和他說過。

        “對啊，初一上學期。”晏驚蟄幽幽地說道，還一臉幽怨地看著他。

        林行言裝作沒看到他的眼神，“繼續說。”

        “學校辦運動會，他是體育委員，想讓我參加，但是又不知道我擅長什么。于是，他就搞了一張民意調查表，告訴我是學校需要統計數據，購買器材。”晏驚蟄想起當時張揚遞給他的張紙，還是覺得好笑，“當時那張紙比今天的這張好一百倍，上面的狗爬字倒是沒什么變化。”

        林行言挑一下眉，“所以你選了什么？”

        晏驚蟄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我當然一個都沒選。”

        林行言點了點頭，“還行，挺聰明。”

        晏驚蟄：“……”

        林行言又問道，“那你后來參加項目了沒？”

        晏驚蟄：“參加了，當時他抱著我的腿，嚎著讓我參加，我要再不答應，我都害怕他會哭出來。”

        林行言只是皺了皺眉，沒再說什么。

        “晏哥，你欺騙我的感情！”趙志明又拿著那張紙回來了，一把拍在他桌子上，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晏驚蟄。

        “誰欺騙你感情了？別他媽亂造我的謠啊？”雖然話是說給趙志明的，但晏驚蟄還是瞥了一眼林行言。

        趙志明咬牙切齒，“你自己看看你寫了什么？”

        晏驚蟄隨意掃了一眼那張紙，驢頭不對馬嘴地回答他，“我覺得我這字寫挺好看的。”

        趙志明：“……我問的是你的字嗎？”

        林行言歪頭看了一眼那張紙，剛才那會沒注意到，現在才看清下面那行小字，他眼帶笑意，瞥了晏驚蟄一眼。

        晏驚蟄注意到他的視線，對著他嘿嘿笑了兩聲。

        他倆的小動作都被張揚看在眼里，他咳了一聲，“能關注一下重點嗎？”張揚又看了一眼那張紙，隨即就有些糟心地移開了視線，“我認為民意調查表應該用粉色的信紙，再裝進粉色的信封里。”

        張揚把晏驚蟄寫的那一行字重復了一遍，覺得更糟心了，“您就這么鐘愛粉色嗎？”

        晏驚蟄還沒張口，趙志明先插了一句話，“跑題了跑題了。”他看向晏驚蟄，直接擺明了，“晏哥，您看您對三千米長跑感興趣嗎？對一千米長跑感興趣嗎？對五十米短跑感興趣嗎？”

        “……”晏驚蟄一臉無語，沒好氣地說，“你怎么不讓我把所有的田徑項目都給報了呢？”

        趙志明一臉認真的想了想，“我們班的田徑項目就是這三項。”

        “……”晏驚蟄冷颼颼地掃了一眼旁邊笑出來的林行言，抬手勾上他的脖子，威脅到，“有我一項就會有你一項。”

        智禮高中為了節約時間和緩解場地問題，每次辦運動會都嫌得可憐兮兮的。每個班六個項目，三個田徑運動，三個球類運動，并且每個項目還有名額限制。

        趙志明搶的時候手速慢了，于是三千米就落到他們班了。現在只能苦哈哈地找人跑三千米。

        文科班的男生比較少，他們班就更少了，只有十二個。前兩天有一個男生的腳崴了，還有一個有心臟病史。

        已知能跑三千的只有晏驚蟄，林行言還是個未知數。

        趙志明越想越糟心，只能去求晏驚蟄，“晏哥，咱們班能跑三千的只有你了，你要是不出山，我就……”

        晏驚蟄轉著手里的筆，看向他，等著他的下文，“就怎么？”

        趙志明愁眉苦臉，“就……接著求你，一直求到你答應！”說著他就開始哼哼唧唧地惡心晏驚蟄，“晏哥晏哥晏哥哥，你就答應我吧~~~求求你了~~~”

        晏驚蟄一點不為所動，大爺似的靠在墻上，手里拿著支筆，在本子上隨便畫著。

        “我答應你。”

        話音剛落，其余三個人都愣了一下，都不可置信地看著林行言。

        偏偏當事人還非常淡定，仿佛剛才開口說話的不是他。只是看向趙志明，依舊是冷著嗓音，“三千米，我報了，任務完成，你可以回去了。”

        “啊？哦哦哦哦。”趙志明被他搞得一愣一愣地，迷迷糊糊地回到自己位置上，恍恍惚惚地在三千米那一欄寫上了林行言的名字。

        林行言掃了一眼正在被晏驚蟄糟蹋的本子，“你本子不想要了？”

        “什么？”晏驚蟄回過神，把被自己畫了幾團黑墨的那頁撕下來，但是這玩意兒滲了好幾頁。等他哐哐撕了好幾頁，才反應過來，“你不是不喜歡參加這些東西嘛？今天怎么還主動報名了？”

        “……”林行言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來個突然就想參加了。

        好一會兒，林行言沒聽到晏驚蟄應聲，扭頭看過去。

        “噢，我明白了……”晏驚蟄突然開口，“你是不是擔心我跑不下來？”不等林行言回答，他又自己說了下去，“你不用擔心，我肯定能跑下來。”

        林行言：“…………”

        他是萬萬沒想到晏驚蟄的腦回路這么清奇，不過轉念一想，這樣也好，省得自己再找借口了。于是，他沖著晏驚蟄點了點頭。

        “哈！我就知道我猜對了。”晏驚蟄面上帶著笑意，他好哥倆似的摟上林行言的脖子，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道，“哥哥，加油。”

        林行言能感受到晏驚蟄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耳朵上，酥酥麻麻的，他若無其事地推開他，“坐回去。”

        “哦。”晏驚蟄老老實實地坐回去，從桌肚里隨便拿了一本書，翻看了起來。

        他看著書上的字，覺得很陌生，好似從來沒見過。他感受著自己砰砰亂跳的心臟，深呼了一口氣。

        剛才靠近林行言時，鼻腔里都是他衣服上干凈的洗衣液的味道，是他喜歡的橙子味。他借著說話的機會，貪婪地汲取著那點味道。

        他仿佛一個小偷，試圖將心上人的所有一切都收入囊中，不讓外人窺探半分。

        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兩個不同的個體有了一個完全相通的想法——將對方占為己有。

        這個想法同時侵占著彼此的理智，又不斷試探自己的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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