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冰山一角
“現(xiàn)在幾點了。”
聲音一出謝妍被嚇了一跳，她的嗓子啞的驚人，都不像她的聲音了。
“張口。”
少年從床頭拿過水杯，吸管抵在謝妍唇邊，體貼入微，“你昨天一直在哭，喝點水吧。”
“……”謝妍不愿回想昨夜的瘋狂，她閉上眼睛，累的不想說話。
她想問問系統(tǒng)現(xiàn)在幾點，才想起來它還沒上線。
“姐姐不渴嗎，還是需要我喂？”
空氣凝滯片刻，謝妍還是含住吸管喝了半杯水，干渴的喉嚨確實舒服了許多。
臥室一片漆黑看不清任何東西，靜的只能聽到呼吸聲。
謝妍身上雖然酸軟卻很清爽，她睜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餓了吧，想吃什么？”
“……”
謝妍沒說話，她現(xiàn)在一點胃口都沒有。
而身旁的人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冷淡，反而在她臉頰上親昵的親了一下，“那我去煮點餛飩吧，等我一會兒。”
說完，沈晏便起身出去了。
謝妍摸著黑從床上爬起來，腰酸的簡直一言難盡。
她下床把臥室的燈打開，又拖著軟綿綿的腿去了衛(wèi)生間，才看到鏡子里自己的這副尊容。
鏡中人一頭長發(fā)略顯凌亂，她雙眼紅腫，臉色難看，脖頸與胸膛肌膚上全是斑駁的吻痕，那些痕跡或深或淺，與原本白皙的皮膚形成劇烈反差，無比顯眼。
謝妍看著鏡子，眉頭輕蹙，審視的目光不斷在自己身上來回掃視，像是第一次認(rèn)識自己一般。
她現(xiàn)在這樣子確實有點狼狽，不過昨晚她也沒少撒氣，估計沈晏現(xiàn)在身上都是血道子和血牙印。
打開熱水，謝妍沖了個澡，才感覺清醒了一些。
她剛穿好衣服，系統(tǒng)便悠悠的上線了。
【呦，我昨天下線的時候你不是氣呼呼的還準(zhǔn)備抽人嗎，怎么你變成這樣了？】
謝妍正拿毛巾擦著頭發(fā)，面無表情，【一言難盡，我覺得他現(xiàn)在可能真的要把對付女主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了，看來你之前說的是對的。】
系統(tǒng)嘆了口氣，卻沒有嘆息，反而有些幸災(zāi)樂禍，【看吧看吧，我就說嘛！你也是工科的你應(yīng)該知道我們的數(shù)據(jù)分析是多么的科學(xué)！那你現(xiàn)在怎么想，要不要做完最后一個任務(wù)回家？】
拿著毛巾的手上動作一頓，【我現(xiàn)在有多少積分，夠嗎？】
她之前為了和沈晏相認(rèn)花掉了所有積分，現(xiàn)在賬上剩的那些全都是零零散散找謝擎宇刷分得來的。
要不是她恰好和謝擎宇穿到了同一個世界，那就真的沒有補(bǔ)救方法了。
……不過也是，如果沒有謝擎宇這條后路，她十有八九也不會做出那么沖動又大膽的決定。
系統(tǒng)立馬給她查了剩余積分，【emmm……最后一個任務(wù)的積分獎勵有兩萬，加上你現(xiàn)在的確實還不夠，不過你可以再去刷刷分，就差兩千多，你一個小時就能刷出來。】
系統(tǒng)現(xiàn)在對于謝妍刷分卡bug這事兒見怪不怪，甚至主動幫著想辦法。
畢竟謝妍要是圓滿完成所有任務(wù)，它的獎金可有不少。
謝妍沉吟，沒說行不行，只回了句知道了。
頭發(fā)剛擦了個半干，浴室的門就被敲響。
沈晏的聲音悶悶的傳來，“姐姐你沒事吧，怎么這么久？能聽見我的聲音嗎？”
浴室里好一陣沒有水聲，也沒有任何聲音，沈晏怕謝妍太久沒吃東西，再加上熱氣一熏，暈倒在里面。
下一秒，門從里面被人拉開。
少女裹著一條深色浴巾，頭發(fā)半干帶著潮濕的水汽，濕漉漉的搭在了光澤瑩潤的肩膀上。
她白玉一般的肌膚上，經(jīng)過熱氣蒸騰，紅痕更加刺眼奪目，存在感極其強(qiáng)烈。
謝妍平淡的看著他，“怎么，我洗澡你也要管嗎？”
沈晏一頓，伸手抓了件浴袍，“我沒有那個意思，你別著涼了，先穿上。”
他把浴袍披在謝妍身上，然后直接拉著她的手，溫柔卻強(qiáng)勢的把人帶到了餐廳。
餐桌上是一碗熱騰騰的鮮肉小餛飩和一盤蒸餃，清淡鮮美，確實是謝妍平時喜歡吃的。
兩人現(xiàn)在氣氛不尷不尬的，謝妍沒爆發(fā)，沈晏也就裝作一切如常，乖乖的坐在了謝妍身邊，笑著說道，“這個餛飩是我自己包的，你快嘗嘗。”
謝妍捏著勺子的手指微微用了點力。
就在不久前，過年的時候，謝妍成天吃楊慧云包的餃子，當(dāng)時沈晏就說他也會，他不僅會包餃子還會包餛飩和包子，回家以后做給她吃。
她沒想到這碗餛飩會在這種情況下出現(xiàn)。
再好吃也不好吃了。
謝妍無心吃飯，把勺子往碗邊一擱，“我的手機(jī)呢？”
沈晏笑了笑，乖甜的笑顏在燈光下格外漂亮可愛，“這個蒸餃也是我包的，可好吃了，姐姐你吃一個吧。”
謝妍涼涼的看著他，“別笑了，裝的不累嗎？”
聞言少年臉上笑容一僵。
他唇角的弧度逐漸淡了下來，“我以為你會喜歡。”
沈晏面上笑容消失，連帶著氣場也冷了下來。
不知道為什么，謝妍胸口有些發(fā)悶，怪難受的。
像是被人捏住了心臟，她忍不住皺起了眉，親眼看著沈晏卸下了面具。
他從小就不愛笑，或者說是根本不屑于對任何人做出表情。
是因為謝妍讓他多笑笑他才笑的。
那時謝妍說他笑起來很可愛，很好看。
現(xiàn)在又說他笑的虛偽。
謝妍現(xiàn)在也真的有點心梗。
她仿佛親眼見證了那個笑容清甜又乖巧聽話的少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眼前這個眉宇冷戾陰郁的陌生人。
謝妍難受的移開了視線，壓抑的有些喘不過氣。
她喜歡的少年是假的。
沈晏眼神暗了暗，抬手將謝妍的臉掰了過來，讓她正視自己。
“為什么不看我，不是你讓我別笑嗎？我現(xiàn)在不裝了，你還是不喜歡嗎？你到底喜歡什么？”
他的眼窩深，眉弓高，餐廳的頂光從上方落了下來，漆黑的眼眸在眉宇的陰影里更加深沉，沒有一丁點的光亮，像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死水，足以溺死所有人。
被這樣一雙眼睛盯著，只會讓人覺得離深淵似乎又近了一步。
謝妍看著他現(xiàn)在的樣子，整個人感覺像是受到了什么打擊，眼神都有些恍惚了。
她沒有回答沈晏的問題，卻突然低頭在凳子上縮成一團(tuán)，一只手抓緊了浴袍的領(lǐng)口，眉頭緊皺，表情痛苦。
人在悲傷的時候，心臟是真的會感到疼痛的。
生理性的。
沈晏見狀突然一愣，謝妍現(xiàn)在的樣子，就好像是心臟病發(fā)作一樣。
……就像小時候那樣。
頓時，他整個人慌亂起來，他猛然起身甚至帶翻了椅子，“姐姐你怎么了，心臟難受嗎？！我?guī)闳メt(yī)院，我們現(xiàn)在就去醫(yī)院！！”
巨大的恐慌將沈晏包圍，他嚇得手都在發(fā)抖，鋪天蓋地的不安襲來，只一瞬間沈晏便雙目發(fā)紅，陷入應(yīng)激。
她不能出事。
她不能出事。
凳子上的人被他打橫抱起，沈晏腳步踉蹌的就要往醫(yī)院跑。
“啪————”
一聲脆響打斷了他的動作，也打斷了他亂七八糟的念頭。
謝妍給了他一巴掌，用力到手心都是麻的。
情緒波動帶來的身體反應(yīng)過去的很快，她調(diào)整著呼吸，壓下了胸口的抽痛，“你別給我發(fā)瘋，放我下來！”
“不……不……”
沈晏驚懼的看著懷里的人，眼神在她臉上不斷的察看著，他胸腔內(nèi)的心臟跳的快要爆炸，“我?guī)闳メt(yī)院做檢查，你有心臟病……”
“我沒病，上次已經(jīng)體檢過了不是嗎？”
沈晏這才驚疑不定的想起上次的體檢報告，謝妍除了胃不好，其他都很健康。
在他恍惚之時，謝妍掙開了他的手臂，翻身落了地。
只是雙腿酸軟，落地不穩(wěn)，又被沈晏眼疾手快的撈進(jìn)了懷里。
他的心跳聲大到謝妍都能聽見，沈晏驚慌失措的將謝妍抱得緊緊的，“對不起姐姐，對不起，是我做錯了，你別生氣，千萬別生氣，都是我不好，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對不起對不起，姐姐我求求你，對不起……”
被剛剛那么一嚇，沈晏幾乎要崩潰了，他像是在地獄邊緣走了一遭，身后冷汗涔涔。
謝妍被迫仰著頭，只能看到客廳亮到刺眼的白熾燈，沈晏自顧自的道著歉，手臂卻將謝妍錮的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仿佛肺部的氧氣都要被擠壓干凈了。
她實在疲憊，任由沈晏瘋了一般的抱著，只覺得那頭頂?shù)臒粼絹碓搅粒絹碓酱萄郏痰乃肓餮蹨I。
耳邊的聲音也仿佛越來越遠(yuǎn)。
謝妍感覺自己整個人的靈魂都在飄蕩，自由而溫暖，格外的舒服。
眼睛不知道什么時候閉上了，意識也逐漸散去。
沈晏只覺得懷中之人在慢慢往下墜，軟綿綿的沒有力道，他這才發(fā)現(xiàn)謝妍臉色蒼白，整個人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
少年目眥欲裂，瞳孔驟縮：“姐姐————！！！”
*****
又是一個下午。
前些天才被鏟掉的積雪再一次鋪滿了路面，這一次是雨夾雪，急促的雨點噼里啪啦的打在地面和車頂上，雪花也在不斷的積落。
氣候變得惡劣起來，天空中一片灰白，帶著潮濕的霧霾。
市中心醫(yī)院的vip病房，戴著口罩的護(hù)士從門口經(jīng)過，沒忍住瞥了一眼病床邊上坐著的少年。
他在大冷天連件外套都沒穿，只穿了件薄毛衣，一天一夜沒合眼，就這么靜靜的看著床上睡著的人。
護(hù)士沒忍住走了進(jìn)去，看了一眼床上病人的吊瓶，又看了一眼臉色同樣白的嚇人的沈晏，勸道。
“小帥哥，她是低血糖和缺氧導(dǎo)致的暈厥，掛上藥就沒事了，我看你狀態(tài)也不好，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沈晏像是三魂七魄丟了大半，他對于護(hù)士的話充耳不聞，兩只手輕輕攏著謝妍發(fā)涼的手，眼神一瞬都沒從謝妍臉上挪開過。
見狀，護(hù)士也只好作罷，回到護(hù)士臺沒忍住跟自己的同事吐槽。
“2號床那個陪護(hù)的小帥哥跟魔怔了一樣，就他那個夸張的樣子，不知道的以為他女朋友得了什么絕癥呢。”
另一個護(hù)士被逗笑了，“可能是愛情的酸臭咱們不懂吧，不過他倆都長的好好看啊，不愧是一對兒，這看臉的世界。”
“誰說不是呢。”
……
謝妍恢復(fù)意識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了。
她感覺自己睡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好覺，睡的又輕松又愜意，什么煩心事兒都沒有。
她閉著眼睛，從系統(tǒng)那里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現(xiàn)在在醫(yī)院里，只是她現(xiàn)在真的不想看到沈晏那副陌生的樣子，便沒有睜眼。
經(jīng)過那么一折騰，謝妍決定不管怎樣，還是要先把后路留好。
于是她敲了敲謝擎宇，想把人約出來讓她刷刷分，然而她的聲音如同石沉大海，沒有回應(yīng)。
系統(tǒng)見狀說道，【他現(xiàn)在不在服務(wù)范圍內(nèi)，超出距離了，所以聽不到你說話。】
【嗯？他是出差了？怎么走也沒跟我說一聲。】
系統(tǒng)沉默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并且為謝擎宇默哀三秒，【他去找周盼盼看漫展了，這幾天都回不來。】
【…………狗東西。】
這靠不住事兒的家伙，正好在她有需要的時候他就跑出去玩了。
真是欠收拾。
只是這就代表著，謝妍只能打電話聯(lián)系他了。
但是她的手機(jī)還不知道被沈晏藏哪去了。
謝妍連著躺了兩天，此時已經(jīng)躺的身子骨快要散架了，她剛一睜眼，就撞上了沈晏的視線。
還不足一天一夜，沈晏卻已經(jīng)熬的雙目血紅，紅血絲密密麻麻爬滿了眼白，無比駭人。
見謝妍醒了，沈晏激動的起身湊了過來，他幾乎是跪在了病床旁邊，眼神惶然又欣喜的打量著謝妍。
“姐姐你醒了，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頭疼嗎？心臟疼嗎？餓不餓？還有哪里難受嗎？”
沈晏似乎又變回了那個乖巧聽話的少年，滿眼都是她。
謝妍靜靜的看著他，神情復(fù)雜，眼底的情緒凝結(jié)糾纏，讓人辨不清。
她性子要強(qiáng)，在親密關(guān)系中往往總是處于上位，沈晏想要強(qiáng)勢的控制她，結(jié)果只會適得其反。
她吃軟不吃硬。
床邊的人半跪在地上，抬頭殷切又擔(dān)憂的注視著她，眼圈發(fā)紅，惹人憐愛。
謝妍平時最心疼的就是他這個樣子，只要沈晏露出這種表情她總是會哄他，或者是親親他。
病房里一派安靜，謝妍垂著眼皮，伸出了手，撫上沈晏的臉頰。
“我餓了，想吃點東西。”
少年似乎是沒想到謝妍醒來之后的反應(yīng)居然如此溫柔，他怔了一瞬，隨后抬手覆上謝妍的手背，彎起眼睛，“好，我點外賣。”
“不用了，我不想在這吃。”
點滴輸完后，謝妍原地滿血復(fù)活。
除了身子骨還有點軟，已經(jīng)完全沒事了。
沈晏開車帶著謝妍回家，一路上謝妍就閉著眼睛靠在車座上閉目養(yǎng)神，一言不發(fā)。
系統(tǒng)問她，【你怎么又回去了？不跑嗎？】
謝妍平靜的回道，【懶得跑了，也沒剩多久了，懶得折騰。】
系統(tǒng)：【什么意思，你是準(zhǔn)備走劇情了嗎？】
【……我還沒想好。】
謝妍輕輕睜眼，看向了身旁正在開車的人。
如今十九歲的沈晏正處在成長蛻變的階段，他沉沉的注視著前方的道路，不笑時面容冷峻，周身散發(fā)著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復(fù)雜氣質(zhì)。
他不會永遠(yuǎn)是少年，他一直在成長。
在這種不經(jīng)意的時刻，謝妍似乎可以窺探到屬于原本那個反派沈厭的冰山一角。
謝妍這兩天經(jīng)常在想，如果十年前她阻止了沈吟霜那一跳，會不會沈厭就真的可以變成沈晏。
“沈晏。”
謝妍突然出聲說道，“笑一個。”
駕駛座上的人立馬彎起眼睛，陰郁氣質(zhì)一掃而空，他笑的明媚，“怎么了姐姐，餓了嗎，馬上就到家了。”
“嗯，好。”
看著他聽話乖巧的樣子，謝妍攥緊了手心，深吸了一口氣，偏過頭去，不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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