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番外:齊修言回歸
天龍十年。
葉云錦坐在書桌前,蹙眉看著眼前的奏折。
她揉了揉太陽穴,實在是頭疼得緊。
洛州刺史已經連著三年上這份折子說,北部邊境草原上有一批巫國人,時常來騷擾百姓,每一回倒是不造成死傷,但就是拿著石頭砸人,實在是煩人的緊。
要是派人去緝拿,他們就會騎著馬跑,然而卻指不定哪一天又會折返回來,繼續沖著人扔石頭。
巫國是前幾年興起的一個小國,平日里安分守己規規矩矩。
左右沒有鬧出人命,要是直接派軍隊去打,也實在是說不過去,可要是不打,實在是煩人得很。
而且那位巫國國主說了,除非御駕親征,否則他便一直如此,實在是不講道理!
“陛下,臣實在是受不了了,老百姓也遭不住啊,你是不知道他們有多煩人啊,人好端端在路上走著,就被從天而降的石子砸中。臣請求陛下御駕親征,到時候他若是守信便也罷了,若是不守信,便直接將其收復!”
就算是隔著奏折,也能感受到洛州刺史老淚縱橫求情的模樣。
兩年前,葉云錦看到這奏折時,只覺得荒唐,想著只是扔點石子而已,很快就能收拾好了。
可沒想到,這奏折上的內容連著三年皆是如此。
葉云錦不能坐以待斃。
正好,她也想看看草原的風光。
將朝中事情交于皇太女,并派王瑾瑜、張墨輔佐后,她于四月初三御駕親征。
北風呼嘯,如今入了春,草原上一片青綠,欣欣向榮。
大齊的軍隊與巫國的一干人馬在草原上對峙。
葉云錦身穿金甲,騎在馬上。在陽光照耀下,顯得英姿颯爽,金甲更是閃耀著金光。
洛州刺史好似已經是對對面那批人十分熟悉一般,直接就騎著馬過去了。
“讓你們國主出來,我們陛下來了,他現在要說什么要做什么,讓他趕快的!”
話音落下后,巫國軍隊往兩邊散開,讓出一條通道。
那一頭,一身身騎黑馬,身上穿著銀色戰甲,臉上一銀色面具遮住容顏,正朝著葉云錦的方向而來。
感受得到,面具之下目光灼熱,一直在盯著她。
葉云錦順著目光看過去,只覺得一陣恍惚,很是熟悉。
是他么?
再次回神,穿著銀色戰甲之人已經在她面前。
身邊的戰士立刻呈現防御姿態,隨時準備護駕。
隔著面具,兩人就這樣相望著。
東風吹過,額角的發絲吹散,遮在她的眉角。
齊修言幾乎是下意識地抬手,在意識到兩人之間的距離后,他似是淺嘆一聲,又收回了手。
“巫國國主齊修言,現如今愿意奉上國書,入贅大齊。”
聽到齊修言那三個字,別說是葉云錦心顫,就連身邊守著的戰士,都愣了許久。
齊修言緩緩摘下臉上的面具,從馬上翻身躍下。
他嘴角扯著笑容,朝著葉云錦走來,“陛下,可莫要嫌棄我,否則,我可就真的無家可歸了。”
眼底帶著幾分求情的姿態,就像是被人遺棄的孩子一般。
是啊,他沒家了。
這十年來,他以巫國為家。
眼下將國書奉上,已經歸降,現在徹底沒家了。
葉云錦看著他那張臉,嘴角揚起一絲笑意,可笑容中又帶著苦意,“我帶你回家……”
回他那個從小長大的家。
她伸出手,被一股強勁的力道攥住,牢牢不放。
灼熱,滾燙,帶著一點汗,像是怕失去她一般。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二人亙古恒常。
“阿秋!”
洛州刺史被一股冷風吹得打了個噴嚏,打破這份寧靜。
說實話,他驚呆了。
驚得都不知道說些什么好。
誰能想到這帶著面具的人,居然是前前皇帝,現在還送上了自己經營幾年的巫國,要入贅?!
他寧肯相信自己是做夢了!
真是匪夷所思!
“齊修言,松手……”
葉云錦出聲小聲提醒。
眼下還有這么多人看著,她作為女帝,實在是有損顏面。
齊修言煥然一笑,眼底又如十年前一般純凈。
他吻了一下她的手背后松開手,被葉云錦火速收回。
“回京。”葉云錦清了清嗓子,面頰發燙。
余下的事,自然有專門的人來處理。
回京路上,葉云錦無論是走到哪,都被齊修言纏著。
“錦娘,我等了你那么久,你怎么不來接我?”
他帶著幾分撒嬌。
“我怎知是你?我還當是……”
葉云錦笑容斂住,余下的話沒有往下說。
她還以為,他真的去了,再也回不來了。
真想不到,還能重逢。
“雖然說我有手有腳的,完全能夠自己跑回去,可我要是跑回去了,沒名沒分的,所以我就自己建了一個國,把自己風風光光的入贅出去,這樣一來,名正言順,錦娘,你說我想的周不周到?”
葉云錦沒問,齊修言卻一股腦兒全說了出來。
葉云錦抽了抽嘴角,苦笑道:“這樣是周到,可我更希望你能直接告訴我你的音訊。”
也不用她這么多年孤孤單單,時常心痛。
齊修言瞧她不高興了,眼睛滴溜一轉,伸手放在她的臀部。
葉云錦吃驚:“你做什么?”
“屁股太重了,我幫你托一會。”
葉云錦連忙打開他的手:“沒個正經。”
“我知道錦娘就好這一口。”齊修言再次纏上來。
葉云錦掀開車簾,朝著窗外看去,“這北國的風光確實廣闊,養出來的人也是五花八門,竟將你養得這般沒臉沒皮。”
——
回京后,葉云錦給齊修言在朝堂安置了一個武散官讓他當著,每日只需要在朝堂上湊個人頭,本身不干任何事,至于吃住,全都在皇宮內。
然而,這才上朝第一日,就遭受到了排擠。
上朝時,王瑾瑜陰森森的目光就時不時往齊修言身上看,等到朝會一結束,王瑾瑜身著紅色官袍,大步就往出走,特意走到齊修言身邊,狠狠撞了他一下。
“新來的,日后懂事些,別擋了本官的路。”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刻意為難,也知道底下那位是陛下的故人,所以不好開口,只能是在一旁看著。
齊修言苦笑:“下官記住了。”
“奴顏婢膝的家伙,看著就不是什么好貨色。”
王瑾瑜又狠狠瞪了他一眼,這才大搖大擺離開。
如今的王瑾瑜已經位極人臣,坐到了宰相的位置,在朝堂上的確能夠橫著走。
“王相,方才那位也算是舊主,你不怕得罪了他?”
王瑾瑜嗤笑一聲,“我怕得罪他?我早就看不慣他了,眼下他官品這么低,落到我手里,我還不是踩扁搓圓揉碎拉扯,好讓他嘗一嘗官場的險惡!”
王瑾瑜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的。
辱妻之仇,不共戴天!
不光在朝堂是遭受排擠,回了后宮,照樣遭受排擠。
葉云錦還未處理完政事,齊修言只能是在偏殿等著。
其間碧桃進來收拾東西,只聽碧桃一頓叮鈴哐啷,將那凳子,桌子椅子弄得咯咯作響,倒茶時也是將茶杯狠狠坐在桌子上,發出哐的響聲。
坐在榻上的齊修言,根本不敢吱聲。
碧桃狠狠瞪了他一眼,越想越氣。
當即,她從懷中掏出一包白色的粉末,當著齊修言的面就往茶杯里倒。
齊修言簡直是看待了。
“咚”
加完之后,碧桃將茶杯坐在齊修言面前,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碧桃……”
齊修言剛開口,就被碧桃咬牙切齒堵了回去,
“齊大人,陛下正在忙著處理政事,回來時間還早,有什么事你可以告訴我,我會伺候好你的。”
“……”
齊修言哪里敢張嘴。
又等了一個時辰,葉云錦才踏著月色回來,吩咐碧桃回自己宅子歇著去,不用進宮伺候了。
可碧桃不依,說是想念葉云錦的緊,夜不能寐,這段時日都要伺候在身邊。
葉云錦無法強求,知道碧桃有分寸,便不再計較。
等碧桃一出去,齊修言便撲了上來,一頓訴苦:“錦娘,他們都欺負我!王瑾瑜欺負我,碧桃也欺負我,她還往我的茶里面下毒,你瞧,你瞧這證據都在呢。”
他委屈巴巴訴苦。
葉云錦苦笑一下,手指沾了一些白色粉末,往嘴里吃去。
“別吃錦娘!”
然而,齊修言還未來得及阻止,葉云錦就已經入口了。
齊修言抓著她的手腕,十分緊張看著她,
“甜的。”葉云錦笑著。
她自然知道,碧桃一向有分寸,不過是惡心惡心齊修言罷了,不會亂來的。
齊修言看著她的笑,只覺得如沐春風一般。
這些年,他只要閉上眼,便是她的模樣,而今,終于來到她身邊了。
他覆上她的后腰,下巴輕輕放在她的肩頭,“錦娘,我明日就去給碧桃和王相賠罪,之前的錯,我會彌補的。”
他曾經做了太多錯事,并不能一筆勾銷,此次回來,都是要一一賠償的。
溫熱的呼吸鋪灑在耳邊,聲音中帶著一些倦怠。
葉云錦輕輕拍了拍他的背,“盡管艱難些,可他們會對你改觀的。”
葉云錦:“你若是想要當我的金絲雀,被我藏在這宮里,也可不用面對他們。”
齊修言:“錯了,就是錯了,我不能總想著逃,若是被他們逼著趕出京城,我可就再也見不到錦娘了。”
他側臉,在她的耳邊輕輕一吻。
此后一個月,已經是女官的碧桃卻像是從前一般,寸步不離地守在葉云錦身邊,直接在宮里住了下來。
每日她所要做的,就是別讓齊修言進紫宸殿,別讓他看到一絲一毫的奏折。
此人心思歹毒,她怎么知道齊修言安得什么心,怎么能確保他不是想篡位?
陛下沒有心眼,對此人信任至極,她可不能跟著沒有心眼。
要防范于未然。
那日,齊修言拿著親自繡的荷包,去給碧桃賠罪,卻被碧桃狠狠甩在臉上。
“繡得這般張牙舞爪,你是在侮辱我嗎?!”
碧桃根本沒看繡了什么東西,就甩在齊修言臉上,可讓她給出了這么一口惡氣。
等到下一回,齊修言又拿著禮品來賠罪時,碧桃卻給收下了。
她表面上裝作釋然,“瞧著你也是真心對陛下,以后我也不難為你了,只要你對陛下好就行。”
齊修言笑著應下。
碧桃這是怕他一次比一次道歉更有誠意,自己真的被這人蒙蔽了心,所以眼下只能表面和解,實則暗中觀察,看他到底有沒有圖謀不軌。
——
當年七月,齊修言在朝堂上請求帶兵出征時,被王瑾瑜來了一劑猛的。
“陛下,此人乃是前朝皇帝,他要是有了兵權,難免不會生出反心,誰知道他藏匿于朝堂上存著怎樣的心思,陛下這江山來之不易,切不可用錯了人!”
葉云錦原本是信齊修言的,覺得他要是反了,定是早反了,畢竟他有才能。
可是聽著王瑾瑜這番話,她竟然心中臆動。
是啊,齊修言若是想要復國,她又該當如何?
她手上的權力,是辛辛苦苦得來的,有他齊修言受的苦,更有沈明塵的命賠在里面,還有這么多的臣子仰仗著她。
天下,受不起這樣的大亂了。
天下不是她一個人的天下,做事也不能全憑著自己的心意。
葉云錦的目光落在齊修言身上。
那目光之中摻雜著愧疚和期望。
齊修言看得明明白白,這是她留給他的臺階。
“王相所言極是。大齊英才輩出,收復一個小國,離了臣也自有能將。臣自請離職,日后不再過問朝事。”
高位上的葉云錦,端莊得體,眉眼溫和,“那便賜永寧坊的一套宅子。”
下朝后。
齊修言苦逼兮兮地攔住王瑾瑜,“我都給你和王夫人道歉了,你能不能別這么逼我?”
王瑾瑜愣著一張臉:“就是因為道歉了,所以才給你留了一條活路。”
要知道,他王瑾瑜現在可是有的辦法逼死他。
齊修言:“王兄,你要怎么才肯原諒我?”
王瑾瑜低頭,摳指甲。
過了半天,才歪著頭想起一個餿主意,“須得承受肉體之痛,痛不欲生才行。”
齊修言猛吸一口氣,咬牙:“行,讓你打。”
王瑾瑜瞇眼笑著:“你跟我回一趟家。”
去了相府,齊修言切切實實體會到,什么是痛不欲生的肉體之苦。
他的尖叫聲宛如殺豬,
“啊啊啊啊!姓王的你其心可誅,你怎么這么狠毒!住手啊住手啊!”
齊修言被一個十字架捆綁著,而王瑾瑜站在他的旁邊,正在撕他手上的倒刺。
“啊啊啊住手!”
倒刺被撕起來,扯起一大片皮,連同肉一起。
王瑾瑜呲著個牙,雖然手不是他的,但他看著都覺得疼。
爽!
太爽了!
這口惡氣總算給出出來了!
“夫人你快來撕一個,錯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王夫人被推著強行撕了一個。
后來,齊修言走的時候,臉色鐵黑,像是死了八百年的老尸一樣。
走時,還將自己的雙手牢牢抱在懷中。
自此,齊修言在路上遇上這對夫妻,都是狠狠瞪一眼后,快步離開,像是避之不及一般。
——
“錦娘,好疼。”
回宮后,齊修言又扮演上了他的嬌妻人設。
他舉起倒刺挺立的手給葉云錦看。
葉云錦看到的第一反應是想笑,但忍住了。
“真是心腸狠毒。”她客觀評價,同時也贊揚王瑾瑜居然能想出這種餿點子,也是天才。
“傷得這般嚴重,我去叫太醫來。”
說著,葉云錦便匆匆出去。
原本是用不到她親自動身的,她主要是出來讓人通知碧桃過來。
一炷香后,葉云錦帶著碧桃和太醫,一同進了殿。
太醫為齊修言小心翼翼剪倒刺,葉云錦和碧桃就在一旁看著。
碧桃更是看得呲牙咧嘴表情抽搐,真疼,看著就疼。
她一邊看著,一邊緊緊攥著自己的手指頭,生怕被人撕了倒刺。
“這一回你不氣了吧?”葉云錦低聲道。
“惡人自有惡人磨。”碧桃瞧著的確是甚為滿意。
齊修言都快要碎了。
他內心嚎叫:造孽啊!
等人走后,葉云錦輕輕拂著他的發絲安慰:“過兩天就好了,沒事。”
“錦娘,我以后是不是大多時候都要住在宮外?”
齊修言忽然抬頭,臉上籠罩著一層憂傷。
葉云錦愣了一下,開口道:“你想如何?”
“錦娘,我怎樣都行,所求不過是能夠與你在一起不分開。我日后會當好賢夫良兄,哪怕是頂著贅婿,若者是面首的名號都成,你能不能讓我留在你身邊?”
卑微,所求也是甚微。
葉云錦心中泛起酸澀,“好。”
從此,在宮里又多了一位陪她說話的人,午膳時有人陪著,睡覺時有人拉被角,疲憊時會被人攬入懷中,聽著他溫和的心跳。
好似,日子不再那般孤單艱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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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咯,還有一些劇情想寫的,不過感覺太拖沓了就沒寫,后面寫的匆匆忙忙的,也沒寫好看。唉。再接再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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