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零一

惡魔的聽力一直很好。

房頂之上，菲恩穿著一身臃腫的隔離防護服，抱著自己那把刃尖鮮紅的漆黑鐮刀，乖乖蹲著。

聽見室內屬于唐今的呼吸聲漸漸平穩了，菲恩也就稍稍能放下心來了。

菲恩也不知道要離唐今多遠才能讓她不被自己身上墮落的氣息沾染，如果可以，他想直接回惡魔界去，這樣唐今就絕對不會碰到他的氣息了。

可是因為一些別的原因，偏偏菲恩現在還不能離開唐今回惡魔界去。

菲恩正蹲在房頂上悶悶地想著，就忽而聽見頭頂傳來了一道聲音。

“嘖，你就是魔王之子，那個勾搭上火天使的小魅魔呀？穿成這副模樣……長得也很一般嘛，是怎么勾搭上火天使的啊？”

菲恩抬起頭，就見天空上兩個都穿著和他本相類似，但又稍稍有點不同的勁爆小皮衣的魅魔懸停在空中，半是好奇，半是輕蔑地打量著他。

菲恩抿唇，要是別的時候他可能還要跟他們爭辯兩句，但是現在……

菲恩不想說話，有些笨拙地從地上起身，舉起他的鐮刀就朝那兩個魅魔砍了過去。

三只魅魔頓時在空中打了起來，不過其他兩人明顯不是菲恩的對手，沒一會兒就被打得落荒而逃。

可這兩個都還是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源源不斷的魅魔不知道是從哪聽到風趕來，想要靠近唐今所在的房子，但都是還離得遠遠的，就直接被菲恩給打跑了。

今晚最后一個魅魔被打跑之前，忍不住邊逃邊抱著腦袋對菲恩罵：“你也太自私了吧，我們只是想嘗嘗天使是什么滋味而已，你至于嗎？大不了我把我的食物也給你嘗一口啊？”

菲恩沒有說話，只是悶頭加快了砍人的速度。

這事還要說回他那對奇葩雙親的頭上去。

他的雙親，紫發魅魔跟白發惡魔，顯然，都是相當脫線且奇葩的存在。

這兩人一個惡魔一個墮天使，整天混跡在一起，雖然惡魔界的人礙于白發惡魔的實力都不敢說些什么，但私下里，還是有很多人偷偷詛咒兩人早點分手。

——并不只是嘴上說說的詛咒，是真的畫巨大法陣，念古老咒語召喚魔神的那種詛咒。

雖然這種詛咒還不足以令兩人真的分手，但被詛咒多了也是真的很煩人。

而且經常有那么一些惡毒的小人，偷偷詛咒它倆那啥生活不和諧——而偶爾幾次兩人也會相當不幸地真的中招。

對此，兩人一直都是相當憤怒的。

可是惡魔跟天使就是天生的宿敵，兩人之前對此感到再生氣，也只能忍。

可是這一次。

不知道是誰提出來的損招。

反正兩個人突然就在惡魔界里宣傳起了什么“惡魔與天使相愛，只是一個意外”“我愿跨越整個世界壁來愛你”“羅密惡魔與朱麗天使”等等支持惡魔與天使自由相愛的言論。

當然，不少惡魔都覺得它倆有病。

“你們怎么證明惡魔能跟天使能相愛啊？除了你倆我們也沒看見過其他一對惡魔跟天使的組合啊。”

有惡魔這么問。

然后菲恩那對好雙親就把他跟唐今的事給說了出來。

還宣稱：“你們要是不信，就去人間界自己看看，別以為跟天使在一起會很難受，你們去看了就知道惡魔跟天使在一起能有多幸福了。”

惡魔們半信半疑，紫發魅魔趁熱打鐵干脆將目標對準了所有的魅魔種：“家人們，能嘗過的物種的滋味你們應該都已經嘗過了吧？可你們知道天使是怎么滋味嗎？”

“什么滋味啊？”有人問。

紫發魅魔沒直接說，而是答：“我是個魅魔吧？”

“是啊，然后呢？”

紫發魅魔拍了拍白發惡魔的肩膀，“我一個魅魔，愿意這幾十萬年來都只跟它一個人在一起——你們覺得它的滋味會有多好？”

這話一出，別的惡魔種暫且不提，魅魔種中頓時是掀起一片嘩然。

到底是什么樣的滋味才能讓一個魅魔愿意幾十萬來都只吃那一個人？

都別說是本來就濫情的魅魔了，就是任何一個普通惡魔，讓它幾十萬年都只吃同一種食物，那也能算得上是一種折磨了吧？

當即就有魅魔撲上去想現場嘗嘗白發惡魔的滋味。

可惜被白發惡魔一腳踢開，“滾開，我們是純愛。”

白發惡魔肯定是吃不到了，在紫發魅魔的引導之下，魅魔種們將目光轉向了還留在人間界的唐今。

紫發魅魔笑嘻嘻地哄騙著：“放心，我崽很好說話的，而且只要火天使同意，他肯定不會攔你們的。”

——然后。

事情就變成了這樣。

其實這段時間以來，一直都有魅魔從惡魔界跑來要找唐今。

菲恩知道，唐今之前說過要再養幾只魅魔寵物的話，也知道……他沒有資格插手管主人的事。

如果主人想要養別的寵物，他只要乖乖地看著，然后等著跟那些寵物爭寵就好了。

可是……

說是這樣說。

但在聞到有別的魅魔想要靠近唐今的時候，他就已經拿起鐮刀開始趕人了。

他不知道被主人發現他這么做后他會是什么樣的下場，可是……

可是、可是、可是——要說“可是”，菲恩能說出很多很多冠冕堂皇的“可是”出來。

但說到底，所有“可是”的背后，其實都是一樣的。

他不想要主人養別的寵物。

他不想要別人也可以賴在主人的懷里享受她的寵愛。

不管是被寵愛得暈暈沉沉滿腦子都只剩下主人的幸福，還是被欺負得心臟像是要裂開絕望無助的痛苦。

所以主人給予的這些，他都不想別的人也可以擁有。

他想當主人的唯一寵物。

……

打跑完今天晚上最后一個要來跟他搶主人的壞惡魔后，菲恩抱著鐮刀，又蹲回了房頂上。

裹在防護服里笨拙臃腫的一團惡魔蹲在屋頂，呆呆地看著那逐漸從東方升起的太陽。

冬日里的朝陽也如他的心情一樣黯淡蒙昧。

不聽主人的話，隨意趕走其他想要來找主人的惡魔……

還害得主人生病。

主人甚至有可能會……嘎。

他真的。

是一只很不合格的壞寵物。

菲恩低下腦袋，漆黑的眼眸里又開始暈出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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