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容淇找到她營帳內的藥,而后又讓人抓了幾味藥熬了一大鍋水,之后便在營帳外面搗著藥,連同著心急如焚的趙家父子一起。
除了姑沐在之外,趙括還叫了幾個軍妓去幫忙,直至今日,他這才意識到這些年他欠考量了什么。
公主從未受過如此重的傷,不論是在漠北抵御戎人,還是南下對抗寧遠,最多受些皮肉輕傷。
她那有藥,有所不及的,都是找軍中女妓幫忙,以至于趙括從未想過要給她找個女醫師。
被叫進去的軍妓都慌張跑了出來,撲通跪在趙括腳下請罪。
滿手是血的姑沐跟在后面,一臉鄙視道:“她們一個個膽子都太小了,只會礙事,大將軍還是另外找些人來吧!”
“你,你們!”趙括氣得就快拔劍砍了這些女人,卻還是忍住了,他愁眉著對旁邊屬下道:“快馬去附近鎮上找個女醫師過來!”
那屬下不情愿地應了句“是!”
知道他為難,一向心地善良的趙景明從旁說道:“女醫師本就難尋,況且這還是夜里,公主的傷勢要緊,義父還是另尋法子。”
“你說,你說,有什么法子?”趙括急得打轉,總不可能讓他親自上吧,公主畢竟是女兒家。
容淇這邊的藥已經搗完了,他坐了一會兒,算著李驚鴻泡的時間也差不多了,便朝營帳內走去。
趙括正想追上去攔他,卻反被趙景明拉住了。
見他一臉緊繃地搖著腦袋,趙括咋舌:“難不成…他倆…”
趙景明沒說話,默默著走開了。
營帳內,浴桶中的水已經由褐轉紅,血腥之味縈繞在帳中,難怪那些軍妓會嚇成那樣。
別人不給力,姑沐只能雙手齊上,用水沖洗著李驚鴻已經潰爛的雙臂,她眼中含淚,從苗疆出來,她便跟在海家習武,當時還覺得又苦又累,但現在便不覺得有什么了。
“可以了!”容淇突然喊道。
姑沐回過頭來,急忙用身子擋著他的視線,怒問道:“你進來干什么?”
“趙大將軍都沒攔我,你要攔我嗎?”容淇回道,低著頭清點著托盤里的東西,“你去找些干凈的布條過來!
燭火之下,容淇細心挑著李驚鴻傷口中的衣裳碎布,她的傷口已經沒有血溢出來了,如若不盡快替她上藥,這雙手很有可能廢掉。
“疼!”雖閉著眼,但李驚鴻意識是清醒的。
容淇抬了抬眼,她臉上見不到痛苦,只是虛弱,沒有絲毫血氣,如同瀕死之人一般。
“忍著!”他眼神落了下去,眸色沉沉,“你若是知道疼下次就別那么沖動,為將之道,比的不是誰更勇猛!”
他說這話,語氣很重,倒有些訓斥人的味道,李驚鴻卻并沒有生氣,她挑唇笑了笑,“我可以當作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隨便你!”
“我也只剩下勇猛了,若我不殺上那條船,南梁的船便會突破圍攻,對我軍形成包圍之勢,所以我別無他選!”李驚鴻咬著牙,下顎線凸顯,整個一堅韌不拔的模樣。
她手指緊扣著浴桶的邊緣,再用點力,整個木板都將被穿破。
碎布已經清得差不多,傷口開始溢血,滴滴答答掉在下面的藥浴里,李驚鴻的臉色由白轉紅,疼痛感傳遍全身,她覺得自己即將要暈死過去。
“張嘴!”容淇拿著顆藥丸放到她嘴邊。
李驚鴻微微張了張眼皮子,“太遠了,夠不到!”
容淇無奈往前靠了靠,卻被那潑皮無賴往手指頭上狠狠咬了一口,看她那得逞的樣子,他又氣又惱,不過也好,這家伙撿到便宜之后,可算是安靜下來了。
“以后,別把我扔在岸上!”他音色微啞,“帶上我在身邊,公主會少流血!”
李驚鴻驀地張開眼,傻傻盯著他,盯得他雙頰泛紅,才張口笑道:“戰場之上,容郎君哪來的自信!”
“容郎君?”容淇疑惑,“為何如此喚我?”
李驚鴻反問:“你不喜歡?”
“沒有!比蒌繐u搖頭。
不知是不是剛調侃了他一句,他看起來有些不悅,李驚鴻莞爾一笑,笑眼盈盈地哄他:“我信你!”
此戰十日后,北宣軍南下于白鷺灘建立水寨,白鷺灘位于南江的入湖口,沿下走便是他們要奪的豫章城。
春日末,芳草萋萋,白鷺沙洲,風景極佳,李驚鴻卻無意賞景。
看著這些個士兵在船上吐成一排,她便煩得很。
那日沒敗,除了容淇的戰術好之外,也有南梁水軍輕敵的因素,可之后便不見得有這般輕松,若他們還是一副坐不得船的樣子,恐怕人還沒到豫章,就個個倒在了船上。
“去武安的那幾個人回來了嗎?”李驚鴻問道。
下屬應答:“前些天傳信說并未尋到那位舟師統領,大將軍說再沒找到,就讓他們別回來了!”
“武安才有多大,找個人怎么會這么費勁?”李驚鴻厲聲罵道,一怒,手直接拍上了旁邊的木樁,可謂是愁上澆愁。
“公主這手還是安分些,今日才剛上的藥!”容淇走了上來,他那春風滿面的樣子,看起來興致頗高。
李驚鴻調侃道:“我聽軍醫說你這幾天問他拿了不少藥草,是準備要煉仙丹嗎?”
這人是禁不住開玩笑的。
笑容消失,容淇面無表情地從胸前掏出一個小瓷瓶出來,“這是艾草木仙油,把它涂在人中位置,可以緩解暈船的癥狀!”
“當真?”李驚鴻接過來聞了聞,隨即扔給了旁邊那條船的士兵們,“拿去試試!”
暈得半死不活的士兵拿著東西,傳了一圈,卻無人敢用,見李驚鴻凌厲而富有殺氣的眼神,最后還是磨蹭著擦了些在人中,沒一會兒,他們便生機了起來,嘖嘖稱贊道:“這東西還真是有點玄乎的哈!”
“那是!”李驚鴻驕傲道,像是這玩意兒是他弄出來似的。
容淇偷著抿嘴笑了笑,問:“公主可還犯愁?”
“愁!”李驚鴻得寸進尺地道,“既然容郎君這么能解愁,可有法子幫我把寧遠舟師統領張秉實找過來!”
“公主不必憂心,會有人親自將張統領送過來!”容淇順了順衣袖,自信說道。
“何人?”
算著日子,四哥也該到了,以前他來漠北看她時,總會順道帶些好東西過來,李驚鴻盼著,不知他這次會捎上什么。
今早的軍營,十分安靜,沒有聽到士兵在船上兵刃相擊的聲音,李驚鴻走到校場,發現大家都整隊站著,氣氛異常凝重。
趙括穿戴整齊,端坐在高臺之上,其他將軍以及參軍謀士皆一本正經地站在高臺兩側,倒有些即刻要點將出征的意味。
李驚鴻沒明白他們在搞什么花樣,朝上席位走去,屁股還沒坐下,便被趙括喊住了,“公主,四皇子今日奉旨而來,理當他入尊席!”
說罷,指著他對面的席位,一臉的嚴肅。
李驚鴻愣了愣,站在上席一動不動地看著趙括,眼里沒有怒氣,四周卻隱隱泛著沉寂的殺氣。
兩側的人都暗暗往這邊瞥著,憋不住的海闊同姑沐嘀咕了起來:“我猜公主一定不會讓!”
姑沐也是頭一次理他:“我猜會!”
“賭不賭?”海闊輕聲笑道。
“賭什么?”
“中午那盤鹵牛肉!”
“行!”姑沐爽快應道。
賭注下完,海闊才愈發覺得不對勁,以姑沐那性子,一般不會輕易輸給別人,更何況是他,除非她有十足的把握。
只見李驚鴻從上席退了下來,猛地坐在了他前面的次席上,雙手抱在胸前,背影寒寒。
容淇遠見著她讓了,可算是松了口氣,剛想走,便被一個女人攔住了去向。
女人笑得風騷嫵媚,頭上的金釵墜子一晃一晃的,腰肢裊娜似弱柳,放眼整個軍營,能有這風姿的也只有趙括的心尖肉,柳嬌娘。
“怎么,公主沒請你坐在那高臺上去?”她用扇子擋著嘴笑著,笑里大大的諷刺。
容淇冷臉,轉著輪子欲調個方向,卻被那女人按住了肩。
她俯下身來,一雙胭脂勾勒的雙眼異常魅惑,“論才華謀略,上面那些先生哪個比得上你,你還不是只能如同我們這些個妓一樣上不了臺面!”
“滾!”容淇撇開她的手,推動了四輪車。
柳嬌娘在后面大笑著:“你不會以為李驚鴻是真的是喜歡你吧,她和那些朝三暮四的男人一樣,圖的只不過是你的姿色罷了!”
見他依舊沒什么反應,柳嬌娘又補了一刀:“她再疼你又如何,你還不是比不上南梧那小子,人家至少混了個公主親兵當當,而你呢,只能暖床罷了!”
四輪車停了下來,容淇拳頭緊握,指甲深深掐進了他的掌心之中,他卻感覺不到疼,只覺得心梗得難受,像是一口氣堵在心口,喘不上來。
他在難受什么,看著手心的血,容淇不解,是因為李驚鴻沒倚重他而發怒,還是因為沒得到她的真心而心痛?
身后,突然傳來拔劍的聲音,容淇回頭看,只見李驚鴻的劍正架在柳嬌娘的脖子上,“若不是看在舅舅的面子上,你這舌頭我即刻便割下來!”
“不…不要!”柳嬌娘嚇得瑟瑟發抖。
李驚鴻收了劍,一邊向容淇走去,一邊呵斥道:“舅舅的面子可只能用一次,下次再讓我聽見你胡說,我便不會再留什么情面!”
“是!”柳嬌娘從劍下脫出身來,急忙扭著腰跑了。
李驚鴻上前來,拿起容淇的手,抹了抹他手心的血跡,擰著眉,綿言細語地問道:“疼嗎?”
容淇沒說話,傲嬌著將手抽了出來,推著車就要走。
“是我欠考量了!”先他一步,李驚鴻將他推去了校場的高臺之下,命兩個人將他抬了上去。
這高臺可俯視整個校場,也可望至南江江面,日出江上,李驚鴻走在前頭,日照她紅衣似火,發絲烏亮,猶如天上神女。
她站在高階之上,指著容淇,對底下的士兵激昂喊道:“從即日起,此人便為我北宣軍中軍師,愿諸位信之、服之,敬之,今后與之共同作戰時,若有他言,皆朝我一人而來,可有異議?”
這話一出口,原本肅靜的北宣軍中瞬間掀起一陣大浪,大家交頭接耳,不敢明說的樣子,李驚鴻看著就煩,她再問了一遍:“可有異議?”
下面的士兵安靜了下來,倒是上邊的開始不安分了起來。
首先站出來的是強弩將軍游良翰,他略顯不服地說道:“無功不受祿,這人有何功績擔得軍師一職?”
李驚鴻笑了笑,一一說道:“此人曾在廬州城外助我軍破敵,之后又幫我軍找出了真的廬州王。我剛到邊境時,曾遭遇過袁宏淼水軍的一次突襲,此人獻計助我得以寡敵眾,倘若游將軍不信,可以問問馮都尉!
“哦,還有,十天前與南梁水軍一戰,也是此人告訴我用圍攻之計,才得已保住了諸位的性命,諸位覺得他擔不擔得?”
“擔得!”海闊蹦出來說道,姑沐隨后跟上,雖然此舉招怨恨,但二人似乎并不在意。
除了他倆,在場的也只有趙景明和馮都尉臉色正常些,之后也相繼出來表示無異議。
趙景明雖不喜容淇,但也分的清是非,毋庸置疑,容淇的確是有智有謀,可以擔得軍師一任。
容淇是趙括帶到軍中來的,他當然知道這人是什么身份,公主喜歡他寵他,他管不著,但若要把他牽扯進軍務中來,實在是有不妥。
他對李驚鴻說道:“如今軍中已有參軍在,再另設軍師一職怕是有些冗雜了,公主若是欣賞他,大可收進自己帳中作謀士,軍師畢竟是官職,任誰為用還是得聽陛下的旨意!”
聽到趙括的話,余子敬的心可算是懸下來了,他也算是寒窗苦讀十幾載謀來的參軍一職,如若輕易便被一個男寵壓到頭上去了,豈非是折了讀書人的臉面。
“舅舅放心,我自會向父皇請旨!”李驚鴻說道,聽這語氣,像是下定了決心。
這邊,剛說完請旨的事,那邊便浩浩蕩蕩走來了一行傳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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