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殺逆賊
朱由崧聽罷，微微一怔，但他只是一瞬之間，好像就又明白了什么，瞇了瞇眼睛看著面前精干的盧九德，然后嘴角微微揚(yáng)起。
盧九德話里是什么意思，他聽明白了，真的假的，假的真的，也都不是那么重要。反正京城被破，帝后罹難，太子，諸皇子均已被俘，這些都在情理之中，就算是假的，把它們變成真的又如何？
緊接著，朱由崧便突然覺得一股熱血涌上心頭，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他整張胖臉也登時脹得通紅，然后緊緊握住了盧九德的手，身子前傾，嘴唇也劇烈的顫抖起來，哆哆嗦嗦，一時也說不出話來，甚至整個人都有些搖搖晃晃的。
“那......那......”朱由崧醞釀了許久，還是結(jié)結(jié)巴巴說不直話。
那可是皇位，原本應(yīng)該屬于他父親，他的皇位，天下至尊，無上的權(quán)威和無窮的財富，他如何能不激動？
只是，如此一番，也足以看出此人并無人主之氣，便是養(yǎng)氣功夫都不如一個太監(jiān)。
“小王爺，京城沒有任何遺詔傳出，就算有，也絕對是闖賊偽造的！”盧九德見狀，自然知道對方已經(jīng)聽懂了，又繼續(xù)添油加醋道：“光宗一脈，至此已絕，可國不可一日無主，老奴還請小王爺擔(dān)起這天下的重任，光耀太祖太宗的江山！”
光宗指的便是泰昌皇帝朱常洛，他的兩個兒子則分別是大名鼎鼎的木匠皇帝——天啟朱由校和日日夜夜，勤勤懇懇，最終加速了大明滅亡的崇禎帝朱由檢。
而如今，只要崇禎皇帝身死，三個兒子也都落入李自成的手里，那大明的第一順位繼承人，便是新福王朱由崧了。
自從被盧九德接到了莊園之后，朱由崧不是沒想過這個，但當(dāng)他得知盧九德的計劃之時，還是不免被驚到了。生性平庸怯懦，一遇大事就猶猶豫豫，沒個注意的本性，也赫然暴露了出來。
盧九德見狀，知道是朱由崧又犯了老毛病，當(dāng)即拱手抱拳，無比誠懇真摯地勸說道：
“王爺，這皇位本來就該是您的。二十四年前，若不是東林黨人作亂，攪亂了朝廷，那個位置就該是老王爺?shù)模Y(jié)果卻被他們父子趁機(jī)竊據(jù)罷了。好在如今老天開眼了，屬于王爺，小王爺?shù)臇|西，終歸是要回來的。”
北京陷落，崇禎和他的三個兒子又都下落不明，南京六部又是一群庸臣，自然不敢有什么輕舉妄動。盧九德在南直隸多年，對此是十分了解的，便是所謂的史可法，在他眼里也幼稚得很，根本不是對手。
見朱由崧還是一副猶猶豫豫的樣子，盧九德又趕緊勸道：
“王爺，當(dāng)斷不斷，其后必受其亂！咱們?nèi)羰遣幌认率譃閺?qiáng)，之后就沒機(jī)會了。況且，那支車隊，大概率就是闖賊假扮的，不然如何能從幾十萬賊兵中突圍而出，輾轉(zhuǎn)數(shù)千里？咱們發(fā)兵滅了他們，是在殺逆賊，是在為光宗一脈報仇，他們應(yīng)該感謝咱們才對的。”
朱由崧當(dāng)然聽得懂盧九德的話，但他的父親——老福王朱常洵，曾在和東林黨人的苦苦相持中等了十五年，最終還是不得不將帝位拱手相讓，前往洛陽就藩。朱由崧心中不可能沒有任何顧忌，特別是南京官場上，東林黨人依舊是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量。
盧九德當(dāng)然能看出了朱由崧的顧忌，也不知道他哪里來的耐心和忠心，緊接著又說道：
“小王爺，如今天下大變，局勢早已經(jīng)不同，現(xiàn)在靠那桿筆，那張嘴，可沒什么用。手里若是沒有兵，沒有刀，說什么都是虛的。南京城內(nèi)的那些賊黨，除了一張嘴，還能有什么？王爺根本不必忌憚他們。咱們手里的兵馬，可不少。”
朱由崧聽罷，微微動容，盧九德可是監(jiān)軍，他說出這話什么意思，只要不是個傻子，都能聽明白。
見朱由崧的神色有了變化，盧九德知道自己說對了，又繼續(xù)道：
“而且，就算不用刀子，咱們和他們講道理，講禮制宗法，他們也講不過咱們。按照他們?nèi)昵暗牡览恚⊥鯛斁褪堑谝豁樜坏睦^承人。
如果他們不擁護(hù)，豈不是說明這些人道貌昂然，道理合他們心意的時候，他們就講道理，不合他們心意的時候，他們就換個道理，這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還都被他們這些小人給撞上了。”
朱由崧聽罷，臉上終于是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盧九德說的并沒有錯，按照祖制和禮制來說，只要光宗一脈絕了，講禮制宗法沒人能比得過他。
“公公，你打算如何做？”朱由崧歡欣鼓舞之余，也趕緊詢問道，他心中還是不免有些擔(dān)心。“咱們手里的兵，夠嗎？”
“王爺放心，如今南直隸域內(nèi)的兵，除了剛剛從山東跑來的劉澤清，老奴都已經(jīng)打過招呼了，他們都決心擁護(hù)王爺?shù)腔！北R九德得意一笑，隨即又道：
“南京京營只是一個虛殼，能戰(zhàn)之兵不足萬，路振飛也是深明大義之人，而且他這個巡撫淮揚(yáng)的官職，還是老奴助力的。就算，就算最后他也不講禮制宗法，那區(qū)區(qū)一萬鄉(xiāng)勇，也不堪一擊。”
“那劉澤清和陸振飛，可否也一并爭取過來？”朱由菘又問道，“若是到時候真的打起來了，也不好收場。東林黨人最是可惡，到時候他們恐怕不會講什么禮制宗法，反而是搬出另外一套來。”
盧九德笑了笑，又繼續(xù)說道：“兵力最強(qiáng)的高杰，黃得功都在老奴手中了，劉澤清一個山東跑來的，腳跟還沒站穩(wěn)，應(yīng)該不敢造次。明天老奴再去會會他，問題應(yīng)該不大。路振飛那個書呆子，他身邊也有老奴的人，若是他執(zhí)迷不悟，老奴自然處理得了他。”
“劉澤清......劉澤清好像就駐扎在城外？”朱由菘忽然想起了盧九德前兩日和他說過劉澤清的事情，只是他這幾天光顧著享受吃喝，又瞞著調(diào)教揚(yáng)州瘦馬，腰肌勞損還復(fù)發(fā)了，一時便忘記了。
“沒錯，王爺。”說起這個，身為鳳陽監(jiān)軍，帶兵打過流寇的盧九德又得意一笑，道：
“劉澤清麾下的兵馬中，有一半都曾經(jīng)在老奴麾下辦過事，其中有兩個頗為用命的好將，只要到時候王爺把他們召進(jìn)城中，寵幸?guī)拙洌麄儽厝辉敢鉃橥鯛敻文X涂地，死而后已。
而且，鳳陽的軍隊，老奴也有幾支嫡系，兩三千兵馬還是調(diào)得出來的，那區(qū)區(qū)幾百闖賊，老奴到時候定然把他們殲滅在淮安以北，絕對不會讓他們驚擾了圣駕。”
朱由崧聽完，原本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他對盧九德更是越來越信任，這人處事周全，思慮深遠(yuǎn)，是個可以做大事的人，窩在鳳陽著實委屈了。
“公公，那這天下之事，朕就全交由你來安排了。”朱由崧開懷一笑，連自稱都已經(jīng)改了，似乎已然勝券在握：“這天下，終究還是要回到朕的手中的……”
盧九德聞言，知道面前的小王爺已經(jīng)下了決心，那他也可以用全力了，隨即附和道：“要是這些賊黨敢不顧祖宗法制，那咱們就送他們?nèi)ヒ娞嫣冢此麄冞�敢多說一句不。”
盧九德十分清楚南直隸域內(nèi)的情況，只要沒有強(qiáng)大的外界力量干擾，他的計劃必能成功，就看那幾百人的所謂護(hù)駕部隊，有多少實力了，居然可以直接從北京闖到南直隸。
這是盧九德沒有告訴朱由崧的，他其實已經(jīng)大抵確定了船隊里面就是崇禎和太子，甚至還在宿遷前往淮安的必經(jīng)之路上設(shè)下了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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