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合軍一擊
多鐸站在東平州的城樓之上,看了一會南面迎風招展的明軍旗幟之后,便又扭頭看向了身旁站著的孔有德,然后就把手中的密報遞給對方,這是阿濟格派人秘密送來的。
等到孔有德看完后那份密報,又恭恭敬敬地遞了回來之后,他才開口道:“孔有德,你和明國皇帝的這支明軍交手過多次,你覺得如何,此事可行嗎?”
“回王爺?shù)脑挘庞X得若是李過等人上當,不敢引主力北上開封,此事便可行。”孔有德想了想,又接著說道:
“那朱慈烺的兵馬十分擅長攻城仗,若是咱們以濟南為誘餌,山東的其他大軍來不及救援,朱慈烺就絕對回立即領(lǐng)兵北上,在濟南周圍的的山野之間,便是最佳的伏擊之地。這么好的機會,咱們一定不能放過的。”
多鐸聽罷,又拿起密報看了看,然后扭頭看向了城外的明軍,說道:
“這些明軍除了一開始的小規(guī)模騷擾,已經(jīng)很久沒有像樣的軍事行動了,明軍的主力大軍也不在運河邊上,看起來并沒有要和咱們決一死戰(zhàn),拿下東平的決心。但朱慈烺十分奸滑,又有水師為仗,兵馬調(diào)集十分迅速,就怕是故意為之,迷惑咱們的。
若是如此,等咱們的大軍一撤,朱慈烺的大軍來襲,運河的局勢,甚至是北直隸的局勢,恐怕就得崩壞了,到時只怕是偷雞不成,反而蝕把米。”
其實從多爾袞,多鐸到洪承疇,再到阿濟格,尚可喜,孔有德等人,都幾乎對這次中原大戰(zhàn)的攻守問題達成了一致的意見:濟南可以守,也只有死守,但必須主動出擊,擊潰明軍主力,否則局勢只會越來越不利。
換言之,這就和兩年前南明大軍的處境一樣——處于劣勢的反而要主動進攻,以期扭轉(zhuǎn)局勢,否則便是等死。
但問題是,這場大戰(zhàn)的突破點既不是李過,高一功,也不是左夢庚等人的湖廣,而是朱慈烺,這就讓清軍高層頭疼了。甚至已經(jīng)不只是頭疼的問題了,可能都要裂開了。
朱慈烺在這兩年時間里風頭正盛,戰(zhàn)績奪目,對清軍具有極強的威懾力,甚至在不少清軍將領(lǐng)眼中,這根本就是天下第一強軍。
“李過和高一功等人的兵馬雖然號稱二十萬大軍,但其實能戰(zhàn)之兵不過五六萬,其中真正的精銳兵馬,應該不超過三萬。不然,他不會遲遲不動的,最急的應該是他才對。”孔有德繼續(xù)分析道。
“而且,從李過的反應來看,他很希望盡可能多的收編河南各地的綠營兵,還承諾了會讓反正的綠營軍官繼續(xù)統(tǒng)領(lǐng)本部兵馬。奴才在想,他如此愛惜兵馬,應該也不會愿意和我大軍在南陽消耗。”
在多爾袞和洪承疇兩人的授意下,不少河南綠營軍將領(lǐng)都借著反正內(nèi)應的幌子,試探李過的口風,進而推斷對方的真實實力。
畢竟,有十萬大軍的人,和有五萬大軍的人,說話做事,是完全不同的狀態(tài),而李過以為河南的綠營軍等人只有投靠他,才有活路,自己善待收編湖廣的綠營兵起了效果,卻沒想到剛剛好被洪承疇利用了這一點,來博取他的信任。
只能說,有時候聰明真的會反被聰明誤,特別是自己的設計一步步驗證,那種躊躇滿志,春風得意的勝利者姿態(tài)會大大降低警惕心理,最終被人將計就計了也不知道。
“李過不是那種不敢打硬仗的人,如果被他看到了機會,說不定真的會全力出擊。”多鐸還是不能做出判斷,或者說不敢輕易做出判斷。
明軍如今四路出擊,氣勢如虹,多鐸很清楚大清現(xiàn)在雖然占有關(guān)內(nèi)的半壁江山,但物資和人力都受到了極大的制約,如果不能成功挫敗明軍的攻勢,重建信心,一旦中原被漢人奪回,那大清也就沒了。
雖然他不知道這些漢人是怎么做到的,僅僅一兩年間,就能拉出幾十萬強軍,但他知道明軍如今物資充足,戰(zhàn)力強悍,還有無窮無盡的人力補充。而大清卻越來越虛弱,后方還有不斷崛起的亂軍,這已經(jīng)使得清廷已經(jīng)疲弱到難以和明軍長期對決的地步。
多鐸甚至能看到,若是這一次大戰(zhàn)不能迅速取勝。那么從南到北,大清的四路阻擊會一路接著一路崩潰,最終甚至可能全軍覆沒,連關(guān)外都回不去了。
其實,多鐸在去年年底,在徐州大敗的時候,便已經(jīng)隱隱預料到如今局勢的惡化,所以他一直提議多爾袞撥下大筆錢糧讓拿下綠營加強訓練,同時抬旗擴充旗丁。
“但無論怎么樣,朱慈烺都必須打,不然就是坐以待斃了!”多鐸一陣思考,最后長嘆了一口氣,又緩緩道:“讓尚可喜過來,本王要問他一些問題。”
多鐸把尚可喜召來之后,隨即開門見山道:“若是李過全軍來攻,你有多少把握守住南陽府城,能守多久?”
尚可喜被直接那么一問,一時間怔住了。他麾下的大軍雖然已經(jīng)休整恢復了一年多,而且湖廣大戰(zhàn)之后,再也沒有什么損失,但滿打滿算,能打的,也不過是萬余,其中精兵不到六千,還有一萬多,只是比守軍強一些而已。
在糧餉不足,各級軍官又要盤剝的情況下,綠營軍,藩兵也有家丁化的趨勢,只不過因為清廷的軍紀還算嚴苛有效,這種趨勢沒有那么嚴重罷了。
“奴才,奴才一人,手下能戰(zhàn)之兵將不過萬,恐怕守不了多久!”尚可喜心中忐忑道。
他知道阿濟格要去和多鐸聯(lián)軍對付朱慈烺,但沒想到對方是打算把自己丟在南陽對付李過和高一功,他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fā)生,否則他就只能見機行事,反正保身了。但他不知道反正之后,自己還能不能活?
“我知道你守不了多久,我問的是你最多能守多久?”阿濟格北上和多鐸聯(lián)軍,只能勝不能敗,所以阿濟格必須得帶上吳三桂或者尚可喜其中一部,以增強兵力優(yōu)勢,這容不得商量。而阿濟格很明顯選擇了實力更強,更為可靠的吳三桂一部。
“若是只剩下奴才這一部兵馬,南陽,汝寧各處重要的關(guān)隘,都需要派些兵馬穩(wěn)住局勢,南陽府城最多只能有四五千精兵留下,如果李過大軍以十倍兵馬攻擊,奴才便是拼了這條命,最多也只能守住四五個月。”尚可喜故意往嚴重的方面說,不過事情大抵也就是這樣了。
多鐸也知道守南陽可不只是守南陽城,但如果尚可喜真的能做到死守,以阿濟格經(jīng)營了一年多的南陽城,絕對可以守住半年的。
“李過軍如今的火器雖然十分強悍,但南陽府城經(jīng)過了一年多的加固,無論是多么強大的火炮,也不可能輕易拿下,你必須守住半年以上,等阿濟格回防河南。”
孔有德明白多鐸的意思,對方這是既要擊敗北上的朱慈烺,也要讓河南方向的李過,高一功無法取得進展,進而保全河南,陜西這兩塊糧餉地,以作長久打算。
“尚可喜,若是李過北上陜西,來回數(shù)月,你是否有把握守到秋季,等將軍從山東凱旋而歸?”孔有德問道。
“可陜西并無強兵把守,若是李過引兵北上,豈不是如入無人之境?”尚可喜不解地問道。
“一城一池的得失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局。”多鐸知道孔有德想要什么,這是他們剛剛商量的,現(xiàn)在正是給事情定調(diào)的時候。
孔有德得了多鐸的肯定,又繼續(xù)說道:“如果告訴李過,阿濟格原本打算在五月率主力東進山東的,但因為他的主力還在南陽,所以一直未敢行動,你覺得李過會如何?”
尚可喜聽了,稍稍有些疑惑,不是阿濟格打算四月就北上嗎?怎么又變成五月了,而且怎么......哦,尚可喜靈機一動,忽然就想通了,這是要利用李過不想打硬仗的心理,拖延對方的行動。
“你的意思是讓我授意手下的人給李過通風報信,讓他為了迷惑王爺,帶著兵馬北上陜西一遭,然后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時間便已經(jīng)成功拖延了?”尚可喜看向孔有德,笑著問道,心中暗暗佩服孔有德的心機。
“沒錯,只要咱們在細節(jié)上做得真一些,不怕李過不上當。他以為是自己給咱們設計,但絕對不會想要一開始就掉進了咱們的陷阱里面。”孔有德又接著說道。
多鐸和孔有德一早就抓住了李過不想打消耗戰(zhàn)的弱點,或者說,也在往這方面賭,而且要想在濟南戰(zhàn)場合軍擊敗朱慈烺,他們就必須這么賭,然后設局讓李過往里面鉆。
當然,若是賭不對,李過根本不上當?shù)脑挘椭荒芤揽可锌上菜朗亓恕V劣谶@樣能守得住多久,那就只能是看大清的國運了。
這就是戰(zhàn)場,有一些地方是不得不打的,有一些事情是不得不做的,但是誰也不知道能不能成,甚至就是敵軍露出來的破綻,也只有發(fā)現(xiàn)了,才是有價值的。
見尚可喜已經(jīng)明白了孔有德的意思,多鐸又隨即說道:“只要把時間拖到了五月份,你只需要守三四個月,本將軍絕對帶著兵馬回來支援你,到時李過兵困馬乏,絕對不是咱們的對手。”
“尚可喜,你剛剛可是說,若是死戰(zhàn),你絕對可以守三四個月的,這下子沒什么問題了吧?”孔有德的語氣頗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
尚可喜聞言,臉上憤憤不平,但還是忍了下去,陪著笑臉對多鐸和孔有德道:“沒問題了,只要王爺把朱慈烺打個大敗,奴才也絕對不會怕什么李過。”
不過,多鐸和孔有德都不知道的是,比起去和朱慈烺決戰(zhàn),尚可喜寧愿自己對付李過,朱慈烺在他的心里,根本就是不可戰(zhàn)勝的存在,他就算死,也不愿意去和這樣的人打仗。
就和李過一樣,多鐸和孔有德似乎也被偽裝成了獵物的獵人,成功捕獲了,而且毫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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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南部,東部的兗州府,青州府,登州府,萊州府,甚至是濟南府都已經(jīng)處處烽火,明軍主力圍攻兗州府城的同時,也派出數(shù)支偏師收復了周圍的城鎮(zhèn),不少城池都是不費一兵一卒就拿下了。而鄭成功負責的登州府,萊州府,在兗州城被攻下的消息傳開之后,情況也大抵如此。
當然,也有不少地方仍在堅持抵抗的,但都不敢派兵出城襲擾,甚至還會主動派出密使,給明軍送去補給或者賄賂,只為了讓明軍能不攻打他們的城池。
這些城池的綠營守軍和官紳并非忠于清廷,只是現(xiàn)在局勢沒有最終確定,他們擔心清軍后續(xù)的報復,并不敢明目張膽的反正。
這一情況在山東東部,鄧州府,萊州府等地的不少城池尤為普遍,山東義軍配合鄭成功出兵,接連收復了膠東周邊的數(shù)座縣城,但因為缺乏大型火炮,并沒有繼續(xù)強攻的能力。而這兩座富裕州府中的那些綠營守軍和官紳們,許多也是不動如山,只要城池不失,他們就是沒有罪過的。
不過,這些也都只是小打小鬧而已,清軍最大的威脅依舊是濟南府城附近的明軍主力。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運河沿岸各城鎮(zhèn)清軍的嚴防死守,朱慈烺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損失,也沒有下死力攻城,這使得局勢一度僵持,甚至各地綠營守軍對清軍的信心都有所恢復了。
不過,秦凱在隨后的進攻中開始展現(xiàn)出了真正的實力,在迅速攻破綠營兵堅守的濟寧城這座堅城之后,剛剛恢復的清軍信心,又再度下跌。
多鐸原本還想派出斥候偵察西部戰(zhàn)況的,但朱慈烺兵力雄厚,提前派出了更多兵馬防守,清軍的斥候許多都被半路截殺了,偵察根本無法仔細,更別說獲得確切的軍情了。以至于最終多鐸和洪承疇都沒有弄清楚朱慈烺此次北伐帶來了多少兵馬。
多鐸現(xiàn)在兵馬處于劣勢,當他是防守的一方,弄清楚朱慈烺的總兵力對他調(diào)整之后的部署十分重要,甚至濟南戰(zhàn)場是否緊迫,也決定于此。
可面對斥候上報的十萬到十五萬這樣模糊的數(shù)字,他很難做出任何可靠的決策。
多出了五萬大軍,那可是能直接揮師北上,攻取北京了啊!
與此同時,鄭成功的水師還成功在天津城東面的大沽口登陸,并連放了數(shù)十炮轟擊岸上的清軍炮臺城,以展示強悍的實力,此舉也沉重打擊了清軍的士氣。
不止如此,鄭成功派出了小船,在夜間載著軍中強悍的戰(zhàn)兵上岸突襲,燒了好幾處清軍的觀望塔和倉庫,使得沿岸戒備的清軍士兵夜夜膽戰(zhàn)心驚,處處風聲鶴唳,一刻也不得安寧。
而緊鄰山東的河南南陽府,汝寧府,也受到了李過大軍的襲擾,汝寧府西南諸多關(guān)隘的圍攻戰(zhàn)爆發(fā),但南陽城城外,李過領(lǐng)著數(shù)萬兵馬,卻是圍而不攻,似乎只是為了牽制城中的清軍。
與此同時,左夢庚合郝?lián)u旗也派出了不少兵馬進入汝寧府等清軍控制的區(qū)域,不斷襲擾清軍的重要據(jù)點和往南陽方向的通信,使得清軍難以偵察到南陽城的情況,進而擾亂對方的判斷。
不過,這樣的襲擾很快就遭到了清軍的反擊,這個時候阿濟格和吳三桂所部滿清大軍云集南陽府和汝寧府,局部兵力依舊占優(yōu),雙方在這幾個州府的交界處展開了激烈的哨騎戰(zhàn),各自損失了近百名騎兵。
而借著圍困大沽口,登陸天津的幌子,讓鄭成功成功摸清楚了渤海沿岸各城池的基本情況,并聯(lián)絡上了當?shù)氐姆辞遴l(xiāng)紳之后,朱慈烺也隨即開始了進軍濟南。
他之所以在兗州逗留那么久,一是為了進一步摸清楚這些地方的情報,二則是為了讓事情發(fā)酵,觀察北方鄉(xiāng)紳的反應,以最終確定最后的進攻戰(zhàn)略。
盧九德軍情司雖然也提供了不少北方地區(qū)的情報,但并沒能滿足朱慈烺要求,有一些情報也絕不是軍情司的探子可以提供的。
不過,最后的事實讓朱慈烺不免有些失望。除了一開始大軍進入北方便割辮反正的綠營,鄉(xiāng)紳以外,其他人大多都在觀望,等待最后的結(jié)果,誰贏了跟誰。雖然朱慈烺也知道清軍屠城的威脅,但這樣的結(jié)果使得他不得不選擇更穩(wěn)妥的打法。
秦凱和任宣基本上清除了兗州,青州二府的反抗力量之后,其中秦凱又被派往了東平,而明軍主力則集中了起來,常青山的前軍沿官道行軍,大軍的軍械由船只運送,水路并進,相互配合。
濟南府山區(qū)以南的平原上,紅黑相間的行軍隊列如同一條條長蛇在滑行,火槍兵和戰(zhàn)兵是一起行軍的,他們平時都以旗隊為基本的作戰(zhàn)單位,也就是莊立冬當初當上旗總的時候,管的那三十多號人。
今日已經(jīng)是從兗州府開拔,往北行軍的第二天,距離最終目的地濟南城還有大約一百四十多里。
明軍士兵仍舊按照往常的習慣,以旗隊為單位,每個旗隊之間保持一定的距離,以滿足作戰(zhàn)需求。若是突然遇敵,這樣的距離足以讓各旗隊能立即做出反應,結(jié)成作戰(zhàn)軍陣,對敵人的進攻展開反擊,而不是因為擁擠踩壓陷入混亂之中。這也是大軍平日里訓練最多的一個項目之一。
數(shù)匹哨騎忽然從行進大軍中間分開,然后朝著隊伍的兩端策馬跑過,依次向各個百總傳遞原地休息的命令。
張東收到命令之后,又向手下的三個旗總傳遞,等最后羅朝天這個伍長收到的時候,命令已經(jīng)基本傳遍了整個戰(zhàn)兵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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