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廢棄工廠還有不到二十米，許嬌停下了腳步。

        她離開的時候卷簾門明明是被拉下來大半的，現在卻被直接拉到頂，站在外面就能一覽無余。

        賀長洲、孫秋月和申冬都需要好好休息，調整至最佳狀態，絕不會自己拉開卷簾門，而吳奇和計榮南也不是不考慮隊友感受的人，那么只剩下一種可能——有人來了。

        許嬌此時必然不能從前門正大光明地走進去，不清楚情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不想成為里面所有人矚目的對象。

        許嬌想起賀長洲說他們選臨時據點，必須滿足三個要求：

        第一，不止有一個出口，便于分散逃生，提高存活率。

        第二，內部構造較為復雜，同時分布具有特定規律，便于作戰。

        第三，遠離住宅區與城區中心，但不能位于遠郊。

        因此她從巷口繞行，準備從另一個門進去。

        -

        廢棄工廠內。

        “地兒不錯啊，賀隊。”男人態度無比隨意，不慌不忙地打量工廠的內部構造，還上手摸了摸孫秋月放在地上的背包，沒有半點不請自來應有的收斂。

        孫秋月一把拽過自己的包，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陳天雄，你他媽有話直說！”

        “……咳，陳隊，秋月今天心情不好，心情不好。”計榮南給她找補。

        “行了。陳隊有什么話，咱開門見山，省點兒時間。”賀長洲單刀直入，直奔主題。

        陳天雄收回手，挑了挑眉：“赤虎的邀請賀隊應該收到了吧？說白了，我們就是來提醒各位的。莫隊給你們三天時間，今天是第一天，不知道賀隊考慮得如何了？”

        賀長洲神色一凝，反問道：“看來陳隊是已經同莫隊達成一致了？”

        “穩賺不賠的買賣，我沒有拒絕的理由。”陳天雄說。

        賀長洲這次隔了很長時間才開口。

        “還請陳隊轉答，我們都是普通人，到了莫隊手下也只是些蝦兵蟹將，派不上什么用場，只能辜負莫隊的好意了。”

        陳天雄還沒說話，一只手搭上他的肩，溫和的聲音適時插入。

        “賀隊，借一步說話。”身穿白衛衣的男人向角落伸出手示意。

        賀長洲目光瞥過申冬，后者一直注意著他們，見狀立刻抬手握拳，用拳心錘了捶左胸，賀長洲這才邁腿跟白衛衣走到了墻角。

        “末世第一天上午，賀隊和申冬從順寧市理工大逃出，途中解救治療系異能者孫秋月并吸納為隊友，‘長冬’小隊正式成立。”

        “末世第一天下午，外出搜尋物資時，在城陽大街遇見吳奇、計榮南，然后開始有預謀地襲擊喪尸并轉移據點。”

        “三天前，賀隊斬殺了一只二級喪尸，取走它的晶核。如果我沒有猜錯，您現在應該是二級異能者了，對嗎？”白晨說話的語氣十分溫和，唇角也維持著上翹的弧度。

        賀長洲的眼神瞬間變了，在他危險性的目光里，白衛衣笑意不減反增。

        “賀隊放輕松些，我沒有惡意，得知這些不過是機緣巧合。”

        賀長洲低聲道：“你不是陳天雄隊伍里的人。”

        這個男人剛才只一個動作就讓陳天雄放棄了反駁他，必然不是什么簡單角色。而且他的身份也不難猜——

        “本來也沒想瞞著賀隊，我叫白晨，是莫隊派來配合陳隊行動的，其實也是作為合作的誠意，如果賀隊答應，莫隊肯定會為‘長冬’補充合適的戰斗系異能者。”白晨說。

        果然。賀長洲心下冷笑，合作？用吞并更為恰當吧？說是配合陳天雄行動，現在這一出又是什么？明明就是想直接吸納異能者隊伍為他賣命。

        “不用了，我們已經找到了合適的——”

        “新隊友？就這么個瘦竹竿？你們長冬還真是什么人都收。”陳天雄幾乎和賀長洲同時開口，聲音大得蓋過了賀長洲的，也使他把后半句話咽了回去。

        賀長洲轉回頭，看見吳奇旁邊多了個女人，不知道什么時候進來的。

        她還穿著那套白色休閑裝，但頭上壓了頂鴨舌帽，大概是出去從哪家超市或者雜貨鋪順來的。

        “本來就沒什么戰斗力，怎么，長冬還真要成老弱婦孺關懷隊？做慈善做上癮了？”陳天雄旁邊的光頭也嘲諷道。

        老弱婦孺關懷隊，倒也不算亂給他們扣帽子。他們‘長冬’經常在路上撿人，只要能救的都救下來，不過這部分人都不知道長冬的稱呼，也只有偶然遇見的異能者小隊能有個印象，可見莫隊對他們屬實了解不少。

        但這事有好有壞，通常他們殺了喪尸和怪物，治好傷者就離開了，后續都沒有跟進，乃至很多救下的人，最后也不過是晚死了一陣，少的話也許就幾分鐘。

        因此這個別稱多少帶點兒諷刺意味。

        “——這就是賀隊說的新隊員？”白晨說。

        賀長洲回答：“對，她是戰斗系，所以我們現在并不缺隊員，恐怕還是要辜負莫隊的好意了。”

        白晨笑容意味不明：“賀隊別這么快下定論，還有兩天，指不定會發生什么呢。”

        這幾乎是明示，但賀長洲只能裝聾作啞：“我想我是不會改變這個決定的。”

        兩人回到各自的隊伍里，‘長冬’這邊明顯就要陰郁頹敗一些，賀長洲剛剛沒有聽見隊友的回懟，大概是計榮南治住了暴脾氣的孫秋月，吳奇作為隊內指揮兼智囊，自然不會圖一時口舌之快，申冬他不擔心。

        唯一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個新隊友。那女人還挺沉得住氣，這樣被人指著鼻子罵都能忍下來。

        她看上去面色平靜到令人生畏，賀長洲很早就發現她的眼神時常很空，什么都不進眼里。

        白晨和陳天雄耳語幾句，陳天雄點點頭，然后扭過頭說：“既然話傳達到了，那我們也沒有什么別的事了。”

        “可是我很累誒。”一名與陳天雄外貌相仿的女孩眨眨眼，嬌氣地打了個哈欠，眼中暈著淺淺水光。

        “這兒看起來挺適合休息的。”光頭給她提建議。

        “哥哥？”女孩看向陳天雄。

        陳天雄露出為難的神色：“賀隊你看，這天色也不早了……”

        他的演技太過拙劣，任憑誰都能看出他的敷衍，明擺著要他們分攤據點。

        “陳隊不嫌棄的話，你們可以在這兒將就一晚。”計榮南和賀長洲對視一眼，在后者肯定的眼神下說道。

        “可是哥哥，喬少不喜歡和生人一起住，對吧？”女孩得寸進尺，囂張到了極致。

        “嗯。”她旁邊的白短袖附和道。

        “那就只能麻煩賀隊——”

        孫秋月忍無可忍地再次開口：“滾你媽的陳天雄，蹬鼻子上臉是吧？我就沒見過你這么厚顏無恥的人，和你妹妹唱雙簧呢？仗勢欺人也得有個度，真不怕虧心事做多了走夜路撞鬼是吧？”

        “姐姐，瞧你這話說的。”女孩笑了笑，伸手隔空朝孫秋月的方向輕點了下，一束水流噴濺而出，沖得她眼睛都睜不開了。

        “——實在有點難聽，所以我簡單表示一下，你應該不會生氣吧？”

        水從孫秋月臉上向下流，一直流到地上。她胸前的衣服打濕了一大片，計榮南直接把外套脫下來蓋在她身前，遮擋其他人的目光。

        孫秋月一下子安靜下來，整個耳根都紅透了。她大概怎么也沒想到，對面的女孩會直接給她來這么一手。就算平時再怎么大大咧咧，也不妨礙她內心非常保守，這種事情對她來說太丟臉了。

        賀長洲用力地閉了閉眼，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話：“……我們走。”

        許嬌手里若隱若現的劍光一瞬消失，看著申冬默不作聲拎著幾個包去收拾東西；孫秋月背過身不讓自己對著陳天雄一行人，含著淚背上包；計榮南和吳奇也各自收起了自己的東西，把賀長洲的包遞過去。

        短短一分鐘，他們已經整理完，站到了一起，等待賀長洲的下一步指令。

        如果要問許嬌能不能殺掉陳天雄五人，她的回答是：可以。

        不過她沒有亂殺人的理由，只能略施懲戒，而且從對話與氛圍來看，賀長洲的‘長冬’明顯不敵對面，她貿然出手不是長久之計，所以以對方的態度為先。

        賀長洲假如打算與他們干上一架，許嬌作為隊員自然會服從隊長的指令投入戰斗。

        但他沒有。

        許嬌仍舊跟在隊伍最后，她抬手再次壓了壓帽檐，手腕上的紅繩一晃而過。

        他們前腳剛邁出廢棄工廠，身后就傳來一道驚疑不定的喊聲：“……許嬌？”

        許嬌完全沒有停頓，賀長洲和吳奇只是略微停頓了下就恢復如常，只有孫秋月轉頭看了看。

        這是許嬌沒有貿然出手的第二個原因，那些人是原主的校友或同學，一旦發現她，自然就會發現她身上的變化，進而懷疑她的身份——許嬌不確定這里有沒有類似搜魂術之類的異能，她不可不防。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只要有人，不論在哪兒都一樣生效。

        ……

        “喬少，你確定你沒看錯嗎？”光頭好奇地問。

        “我確定。”喬南尋無比肯定地說。

        “她左手手腕那條紅繩一直戴著，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別的首飾。聽說那是很重要的人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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