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沉默沒有持續多久，因為這間房子失去了一端支撐，也開始傾倒。

        外面的偌大雨聲仍在作響，姜風雪還沒說什么，許嬌就跑下了樓梯。墻頂沙沙落灰，他站在樓梯口看著下方，許嬌很快抱出樊姨的尸體往上跑，頭重腳輕的感覺讓許嬌如墜云端，踩在樓梯上的腳步也輕飄飄的，樊姨的身體遮擋視野，她看不見自己的腳。

        許嬌半個腳底踩空樓梯，一下子向后仰去，姜風雪瞳孔微縮，沒有片刻猶豫就往下跑，一塊木板砸在他肩膀上，他吃痛卻咬唇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幾步就可以到的距離只在微秒之間——

        他站在許嬌身后，雙手撐住她的后背，權當緩沖。

        但兩個人的身體重量他也無法支撐，兩人一尸就要齊齊摔下樓梯之時，忽然一起從原地消失。

        “謝謝。”站在純白色的立方體空間內，許嬌再次向他道謝。

        “沒事。”姜風雪發現自己的嗓音發啞，就地坐下撐著腦袋，“我現在情況很差，這個空間維持不了多久。”

        “你身上的傷還沒處理。”許嬌看著他腰腹又開始向外滲出的鮮血，已經染成暗紅色的布料又變得鮮艷起來。

        “暫時死不了。”姜風雪說，“你之后打算干什么？聽莫彪說的話，他手上還有人質？”

        “對。”提到這個名字，許嬌的面色頓變，但她也很清楚，“她暫時不會有事，先給你治療吧。”

        姜風雪：“你會？”

        許嬌：“我不會，但我認識一個治療系。”

        許嬌把自己的外套扔給他：“你先把上半身擦干，我轉過去。”

        姜風雪很抗拒，但抗拒并不代表拒絕，等許嬌轉過身后，他就把上衣脫了下來，很快擦干了身體，把衣服吸的水擰干重新穿上。

        “好了。”

        許嬌抱著尸體：“我待會兒把她埋在院子里。”

        “先找個能躲雨的地方。”姜風雪話音未落，他們就已經出現在另一幢別墅門前的屋檐下，從這里還能看見旁邊房子的廢墟。

        “你異能真好用。”許嬌難得有些羨慕。

        “……暫時不會有事了，你沒事嗎？”姜風雪和她說話時都盡量不看向她，但是對于她的現狀心里也一清二楚。

        “還好。”許嬌說。

        大概是還沒有完全融合的緣故，她有部分人類發熱的外狀以及大腦昏沉的感覺，而且不是同時存在，而是間歇□□替著，所以現在她渾身雞皮疙瘩遍布，冷得發抖，腦子卻還很清醒。

        “你為什么拒絕莫彪？”

        姜風雪低下頭，從脖子上掏出一條細細紅繩穿過的觀音像：“因為我要找我姐姐。”

        許嬌瞬間反應過來：“她不在這里？”

        “嗯。”姜風雪說，“她在海方市工作，我在這里讀大學。”

        “那為什么不出市？”

        這個問題似乎有些尖銳，令姜風雪難以啟齒，他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最后懨懨地說：“因為我太弱了。”

        許嬌：“哈？”

        他面無表情，但能讓人感覺到他已經破罐子破摔了：“不是誰都像你一樣能力那么變態的，我是輔助又不是c，我惹上他之后每次從空間里出來沒多久，就被他的人發現然后堵住了。”

        “要不是我之前留了一手，這次我都未必能跑。”

        “……也對。”許嬌想了想，異度空間、置換、極致速度——這些都不是正面戰斗能力，沒有人從旁協助，好像只能逃跑，“你沒殺喪尸升級嗎？”

        這次姜風雪遲疑的時間更長了。

        “……殺喪尸升級？”

        許嬌震驚：“你不會不知道異能可以升級吧？”

        姜風雪也震驚：“異能還可以升級嗎？”

        許嬌：“……”

        原來還有原住民比她還缺乏常識。

        她只好認真解釋一番，對方不時點點頭。

        雨漸漸停了，天色漸明。

        姜風雪望風，許嬌挖土，把樊姨葬在了她自己的院子里，那棵蘋果樹下，還從別墅廢墟里挑出塊木板立在土堆上，只不過沒有題字。

        雨后天晴，被掩藏的氣息重新顯露，許嬌立穩木板直起身：“有喪尸來了。”

        “哪兒？”姜風雪往左右看了看。

        “后面。”許嬌一把把他拽過來，抬腿踹飛那只從院門進來的喪尸，“先跑。”

        姜風雪往門外沖去，許嬌給喪尸脖子補了一腳，確定踩斷立馬跟上。

        很快，許嬌發現姜風雪頻頻回頭往后看：“看什么？”

        “喪尸。”姜風雪邊跑邊說。

        “有什么好看的？你沒看過？”

        “還真沒有。”

        “……”許嬌徹底無語了。

        兩人跑到道路盡頭，右側漫無目的游蕩的喪尸發出興奮的吼叫。

        姜風雪：“艸！”

        許嬌一拳揍上去：“那邊！”

        ……

        “你愣著干什么？”許嬌捏著一個晶核，看著原地不動的姜風雪。

        “它死得太他媽丑了，嚇到我了。”姜風雪捂住眼，沒臉看。

        “……這個晶核一級，你試試吸收。”許嬌把晶核丟他懷里。

        ……

        “——你人呢？”許嬌坐在晶核堆上，無奈地問。

        面前緩緩浮現一個人影，他有幾分羞赧：“下意識就躲進去了。”

        ……

        “還有多久？”姜風雪從便利店冰柜里拿出一瓶蘇打水，灌下大半瓶才感覺活了過來。

        他們走了一個上午，本來也沒有那么遠，但是路上阻礙多，還得避開莫彪的人手，就饒了不少遠路。

        “快了，就在附近。”許嬌轉了一圈，一盒巧克力也沒有，這讓她有點失落。

        -

        卻說“長冬”小隊和許嬌分別后，次日就被陳天雄的隊伍找上了門，在對方全是不低于兩級的戰斗系異能者的情況下，為保全隊員，賀長洲選擇直接投降，“長冬”至此并入順寧市第一組織“赤虎”，暫時沒有新進人員，也沒有□□涉什么日常行動。

        今天他們在一家大型超市里搜集物資，順便一人拿一套新衣服，白晨替莫彪帶話，給他們半天休息的時間，會提供保證安全的據點供他們清洗身體。

        路過配飾區，吳奇看見一只似曾相識的鴨舌帽，忍不住喃喃道：“也不知道許姐怎么樣了……”

        本來還笑著挑東西的孫秋月立刻冷了臉：“好端端的你又提她干什么？”

        吳奇頭垂著，拿起帽子自顧自地看，不和她說話。

        其實自從許嬌走后，吳奇就很少和孫秋月說話了，一開始孫秋月還能耐著性子主動和他說上幾句，可回回都熱臉貼冷屁股，她脾氣也就上來了，兩人就此陷入冷戰。賀長洲和計榮南倒是動過心思，兩頭勸，但一向好說話的吳奇這次是鐵了心要表明自己的態度，每次都硬邦邦地給賀長洲擋了回去，他不服軟，孫秋月心氣更是高，怎么可能低頭？

        也就只好當做不知道，盡量避免兩人單獨相處。

        “哼，再怎么看她也不會回來，說不定她在哪死了你也不知道。”

        聽她這么說，吳奇把帽子往貨架上一甩，瞪向她：“你先死許姐都不會死！”

        “好啊，胳膊肘往外拐是吧？你這是在咒我死？”孫秋月氣得伸手指著外頭，“你想你的許姐你就滾啊，去找她啊，說不定老天看你心這么誠你出門就撞見了呢！”

        “去就去啊！”吳奇紅著眼眶吼道。

        “誒誒怎么回事？”計榮南和賀長洲剛從男裝區拿了衣服過來就看見兩人這劍拔弩張的架勢，前者急忙對著申冬擠眉弄眼，問他這是怎么回事。

        申冬也在配飾貨架旁，聞言往那個鴨舌帽上瞟了眼，賀長洲嘆了口氣，拽住往外走的吳奇。

        “消消氣，消消氣。咱們好不容易安頓下來了，下午還能洗上一次澡，別白白浪費機會，嗯？”

        吳奇甩開手，不愿意看他：“她趕走許姐就算了，還咒許姐死，我真感到惡心。”

        “嘔！你是整顆心都只看得見她了，我道理都講那么明白了你聽不進去怪我？她走了我們是不是好日子來了？她要是還在你覺得我們可能像現在這樣舒舒服服地在這里挑東西嗎？”

        吳奇閉了閉眼，放在身側的雙手捏成拳頭，身體有些發顫，顯然是被她氣得不行。

        “秋月你少說幾句。”計榮南小聲地說。

        “怎么，我說的不對嗎？”孫秋月看向他，“我哪句說的不對？”

        “……對對對，別說了，你不是很想挑新裙子呢嗎，我陪你去看看？”

        “哼。”提到新裙子，孫秋月總算褪去幾分火氣，狠狠剜了吳奇一眼，她仰起頭朝女裝區走去。

        購物車輪子的骨碌碌聲忽然響起，她腳步一頓，和賀長洲四人一起轉過頭去。

        聲音來自零食區的一個貨架后，眾人不無警惕地盯向那里。

        車頭露出來，緊接著是里面坐著的男生，和吳奇年紀相仿，手里抱著幾桶方便面，然后是一只拿著巧克力的纖白的手，把巧克力塞進男生懷里。

        購物車車頭轉向他們這邊，手的主人也和購物車一起露出全貌。

        “嗨？”

        說話的女生或許因為驚訝而有些走音，頭上戴著那頂眼熟的鴨舌帽，穿著一身休閑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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