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羨點了一隊人和自己一起護送徐家的商船，剩下的人仍舊守在原處堵他們所謂的仇家。

        之后的路啊，就是談情說愛了……啊呸，是一帆風順哈。

        徐子捷的小弟們承包了包括掌船在內的所有活，徐子捷樂得清閑，拿起他那先生贈的書，獨自走到甲板翻看起來。

        午后的陽光燦爛，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徐子捷舒適的瞇起眼睛，伸了個懶腰打算回船艙里接著看。

        忽然，一道陰影覆上。

        徐子捷抬頭，正對上子羨的臉，四目相交。他有些恍惚，無邊無際的不知道想什么，最后只得出一句：這人真好看啊。

        “愣著干嘛，太陽下看書傷眼，我給你擋著。”子羨的話讓徐子捷回過神。

        不知怎的，徐子捷突然不想回船艙了。他在子羨的陰影下繼續看書，書里的內容卻是看不進去了。身邊的人不知何時湊了過來，正盯著他手里的書認真看著，徐子捷看著離自己不到半尺的臉，有些出神。

        沒等徐子捷自己回過神來，突然感覺額頭一涼，一只手覆在他的額頭上。徐子捷感受到那手上的老繭，再次不著邊際的想：這人才這么大就做了海盜頭頭，該是吃了多少苦啊！

        子羨不知道對面人心里的想法，看他又愣著了，自言自語：“這孩子，該不會是曬傻了吧？”

        這樣想著，他也不知怎么想的，打橫一把抱起徐子捷就往船艙走。

        徐子捷一驚，回過神來已然在子羨懷里，忙問：“這是干什么？”

        子羨不答，心里卻想著：干什么？怕你這小少爺曬瓜嘍！

        徐子捷見他不答，便嚷嚷著要下來自己走，這一會功夫，子羨已然抱著徐子捷來到他門前。

        徐子捷被放下了。

        “外面曬，進去罷。”子羨止步，覺得他們這些少爺大概不習慣別人進自己房間。

        “要不進去坐坐罷。”徐子捷覺得這樣讓人家走挺沒禮貌的，就問道。他抿抿唇，等待著，已經做好被拒絕的準備了。

        子羨卻是一口答應了，無他，單純想和眼前人多待一會。

        船上的房間能有多大，其他人大多幾人一間，這少爺的是單間，不過比他人多張小桌罷了。

        氣氛稍有尷尬，子羨咳了聲：“你干你的事，不用管我。”

        這我怎么干自己的事？徐子捷在心里咆哮著。面上卻不動聲色的拿出紙筆，伏到小桌上背對著子羨磨墨——依他所說的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空氣中彌漫著墨香，子羨難得恍惚了。許久，他回過神來，見徐子捷已經開始寫了，便問道：“你這是要寫什么？”

        徐子捷筆下一頓，卻沒有回頭，仍舊寫著，嘴里答道：“給我爹寫信報平安，免得他以為我死了，給我籌辦后事。”

        這位罪魁禍首尷尬的咳了聲，走上前去看徐子捷寫字。徐子捷只不過報平安，也沒什么不能給他看的，偏偏頭給他讓了個空。

        子羨便再湊近了點，最后直接坐到了徐子捷身邊。看著看著，他忽然來了句：“你不像商人，倒像個書生。”

        徐子捷聽了這句，低聲：“我也想當書生，日后參加科舉，金榜題名。”

        兩人坐的近，子羨一字不落的聽見了。他看著徐子捷寫出來的字，似是陷入沉思。良久，他轉頭看著徐子捷，漫無邊際的來了句：“你教我寫字吧。”

        徐子捷愣了愣，爽快的答應了。當即收了寫好的家書，重新鋪上紙張，“你先寫個我看看。”說完將筆交給他，自己幫他磨墨。

        子羨拿起筆，在紙上寫起來。他的字不算好看，卻也不丑，看的出來有自己下過功夫。

        徐子捷等他寫完，也不評價，只是再次鋪上紙。他叫子羨握著筆，自己則握著他的手，帶著他一起寫。

        徐子捷干什么事都認真，子羨由著徐子捷握著自己，竟然出神了。

        淡淡的墨香溢滿了整間屋子。

        恍惚間，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他們兩人，在這小屋中，兩只手疊著，寫下一個個漆黑而又帶著淡香的字。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徐子捷和子羨停了下來。

        “你叫子羨，那你姓什么？”徐子捷沒話找話。

        “我家原也是書香門第，我九歲時家里慘遭滅門，只有我逃了出來。”子羨似是自言自語。徐子捷也沒有追問，只是聽著。

        “那時我什么都干過，后來還當了海盜，怎敢貫姓讓家族蒙羞？”子羨無所謂的笑笑，仿佛是在講不相干的事。那笑容里夾雜著自嘲，徐子捷看著，心倏然被刺痛了。

        “我覺得你是個好人。”徐子捷認真的道。

        “嗯哼，你說什么？”

        徐子捷看著他左邊輕挑起的長眉，知道他聽見了，“你叫我聲哥我就再說一遍。”

        “好小子，你皮癢了？”說著便去撓他癢癢肉。

        徐子捷連忙向后一仰，子羨怕他摔了，拉著他的手往自己的方向輕拽。

        船身忽然顛簸了一下，子羨沒站穩，兩人一齊與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

        桌上的墨被打翻，剛寫了字的紙散落各處。

        徐子捷趴著子羨身上，姿勢親密，屋內一片狼藉。

        那墨香鉆進鼻腔，讓這兩人更加心煩意亂。

        一陣風從窗戶吹進來，徐子捷一下驚起，假裝收拾地上的東西。

        子羨起來，道了聲：“天色已晚，早點休息。”匆匆離去。

        徐子捷也不收拾了，心臟仿佛要從胸腔跳出來。

        子羨來到甲板，夜晚寒冷的海風吹著他的臉，慢慢平息了劇烈的心跳。

        “好險，心跳差點就藏不住了。”

        屋里的徐子捷和甲板上的子羨喃喃自語。

        明月照亮了整條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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