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

        徐家的商船這一路停到哪生意就做到哪，聽起來很隨意，卻也將船上的貨換成了銀兩，算是收獲頗豐了。

        一路走來，徐子捷和子羨每日練字、賞景，都十分有默契的沒有提那晚的事。二人走的近，卻又有些許微妙，不似兄弟。

        子羨手下的小弟們倒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樣，每日看到他倆在一起，都是互相意味深長的對視一笑。

        不過這笑在子羨看來就略顯猥瑣了。

        這天，徐子捷一干人清點好銀兩準備返航，子羨的小弟們也傳來消息說是仇家堵到了，劫了船，人卻遛了。子羨大手一揮：“跑就跑了，不管他了。”

        徐子捷當時和子羨正聊的起勁，并沒有在意。

        當晚，海面上起了大風，將這船吹的左搖右晃，頗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感。

        徐子捷有些心慌意亂，急急忙忙的啟程了。

        一路未見風波。

        終于，三日后抵達徐家港口。

        子羨為了讓徐子捷安心，特地陪著他回家。眼看著船靠了岸，正準備理賬清點，徐子捷這一口氣還沒松到底，禮部尚書袁邑帶兵圍了港口。

        這人身著朝服，長得賊眉鼠眼，一眼看過去便沒什么好印象。

        一旁的子羨看到來人，眉頭微微一皺，不著痕跡地將緊握的左手背到身后，低頭往徐子捷身后一移。看不出情緒，只有攥住刀柄的右手骨節泛白，流露出殺意。

        徐子捷沒注意到子羨的不對勁，此刻他也顧不上了，看著周圍披堅執銳的士兵以及十余步之外的袁邑，仍舊是客客氣氣的：“我徐家做的是正經買賣，袁尚書這是何意？”

        小販、漁民遠遠觀望著，風吹的的人頭皮發麻。

        那袁邑也不答，似乎不屑與這半大的孩子多說，只道：“徐家勾結海盜，刺殺朝廷命官，難保其不是包藏禍心，給我拿下！”

        話音未落，子羨已然拔刀。

        只見他上前將徐子捷護在身后，右手將刀送出，幾招便用刀背將圍上前的士兵打趴，運輕功帶著徐子捷縱身一躍，起落間竄入人群，不見了。

        袁邑眼看著倆人逃出，氣急敗壞：“你們這群廢物都干什么，人跑了，還不去追！”

        眾部下當即去追，只是這港口魚龍混雜，人又多，子羨和徐子捷早已逃之夭夭。那群人尋到半夜仍是一無所獲。

        月亮躲進了云里。

        一隊士兵沿街搜尋著，有人忍不住抱怨：“這大大小小的巷子來回搜了百兒八十遍，整個港口都快翻過來了，那倆人卻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唉，也不知何時才能交差！”

        旁邊人趕忙示意他噤聲，壓低嗓子道：“快別說了，保不齊叫有心人聽了去，可有你好受的。”

        大晚上的，這些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怨氣，十分不走心的巡查一遍完事，三三兩兩的結伴走了。

        那些人走后大約一刻鐘，一條野貓從個黑黢黢的巷子竄出，跳上了房頂。

        四下寂靜無聲之時，月亮從云層中探出，巷子被照亮。

        子羨確定官兵走遠了，帶著徐子捷從陰影里走出來。

        徐子捷依舊沒有回過神，木然道：“那袁尚書你認識？”

        子羨一怔，卻也答了：“他就是我同你講的，滅了我滿門的仇家，海上要堵的也是他。”

        子羨抿了抿嘴唇，喉結滾動，艱難的接道：“我手下的人叫他逃了，這次……恐也是因為我……因為我連累了你。”連累了你和你的家人。子羨沒有再說，說什么都沒用了。

        徐子捷人愣著，大腦卻聯系起了前因后果。

        他攥著手冷哼一聲，“沒錯，就是因為你，我家里人生死未卜，你家遭了滅門，你便要我也遭受一回。如果沒有你……”徐子捷咬牙，卻沒有再接下去，只是泄氣般道，“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說完這番話徐子捷便再不言語，仿佛真的厭惡子羨到了極致。子羨不欲爭辯，轉頭離開巷子。

        徐子捷看著子羨的背影完全消失，終于跌坐在地，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沒讓眼淚落下。

        “走吧，以后忘了我，好好的活下去。只要你平安，我就是死也無憾了。”

        徐子捷喃喃著，淚水在眼眶打轉，嘴上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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