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是嫡長女生辰，戚棠以為衛(wèi)尚書說什么也要辦的隆重些，怎知乘著轎子到了尚書府，她伸長脖子一看。

        好家伙，裝飾簡陋的府中，就只有屋內(nèi)和院外伶仃幾桌酒席。

        要不是衛(wèi)琴結(jié)識的好友甚多，戚棠懷疑衛(wèi)尚書可能為了節(jié)省，連院外的桌子都不肯擺。

        桌子上擺的菜品以素菜為主，除了主菜一道佛跳墻，其他不是梅花做的湯，就是白菜豆腐湯，或者雪梨做的醬。

        偏生衛(wèi)尚書還給它們?nèi)×藗�陽春白雪的名字，梅花湯叫湯綻梅，白菜豆腐叫珍珠白玉翡翠湯。

        前世戚棠還真被衛(wèi)尚書這不食人間煙火的做派騙了過去，他本就是吟詩作對的書生，大家看到這些菜更多的是稱贊一聲，衛(wèi)尚書好情懷。但是自從衛(wèi)姐姐揭穿衛(wèi)尚書儒雅面具下的真面貌后，戚棠見衛(wèi)尚書，除了不滿別無他想。

        “戚姑娘來了，您的座位在小姐那邊呢。”

        房門外候著的是經(jīng)常跟著衛(wèi)琴的婢女，她認(rèn)得戚棠，見她到來，便走著蓮步上前為她引路。

        坐上禮部尚書的位子，衛(wèi)文彬自是天下最看重禮儀的人，因此衛(wèi)府的丫鬟小廝各各都低眉順眼的，規(guī)矩跟宮里有過之而無不及，若是樂源府上的小桃，此時肯定就親親熱熱地纏上來，要她給賞銀了。

        戚棠心中腹誹，卻也端著架子微微頷首，跟著她走進(jìn)屋里。

        在八寶閣耽誤了些時辰，待她赴宴時，屋里的人都來的差不多了。觥籌交錯的聲音蓋過她們的腳步聲，戚棠輕手輕腳地走向主座端坐的女子。

        女子生得纖細(xì)，從背后看腰似楊柳一般仿佛輕輕一折便斷，她穿著淡紫色的長裙，一雙極具骨感美的手握著酒杯，與身邊的人敬酒。

        戚棠貓似的繞到她的身后，用手遮住她的眼睛，衛(wèi)琴睫毛很長，她一眨眼，撓的戚棠手心癢癢。偏生左手的傷口還沒好，新肉長出來的地方又痛又癢，戚棠倒吸涼氣，只感覺自己在自討苦吃。

        被打斷了敬酒，坐在衛(wèi)琴對面的人倒是沒有生氣，發(fā)出善意的笑聲。手底下那人面部柔軟，呼吸起伏明顯，“就你沒來了，你覺得我還要猜嗎，棠棠？”

        兩三下就被猜了出來，戚棠又是氣惱又是窘迫，她放下手，不服氣地指著另一個空著的位子，“什么叫就我沒來，那里不是還有個人也沒來嗎？”

        順著她手指的地方看去，衛(wèi)琴看見了嬉笑打鬧的眾人中空出來一把孤零零的椅子，眼里的笑意跟著淡了淡，仿佛剛才與人言笑晏晏的樣子都是鏡花水月，眸子里的落寞才是真情實(shí)感。

        樂源跟衛(wèi)琴也是好友，就坐在戚棠身邊，瞧見她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樣子，呼吸一滯，飛快地扯了扯戚棠的袖子，“瞎說什么呢，那人不來是有還沒下值，而你沒來，就是遲到了。”

        有了樂源的解釋，衛(wèi)琴的面色才緩和了些，她收神，無奈地點(diǎn)了點(diǎn)戚棠的額頭，“樂源說的不錯，你自己來遲了，還要狡辯。”

        戚棠氣了個半死，小臉漲得通紅，她從斂冬手里拿過裝頭面的盒子咬牙切齒地遞給衛(wèi)琴。

        “我這還不是為你買禮物才遲了嗎。”

        她說的話不大不小，恰好周圍的人都聽的一清二楚，公子小姐們停下說笑的嘴巴，齊齊笑著戚棠。

        “哪有在別人生辰當(dāng)天才去買禮物的人。”

        這話問的戚棠啞口無言，興許以前的她還真是準(zhǔn)備了禮物的，但是現(xiàn)在的自己哪里還記得這么久的事情，于是也只能跑到八寶閣買個貴的來彌補(bǔ)。

        不過倒是有眼尖的，認(rèn)出了這是八寶閣的盒子。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姐，指著盒子驚呼，“戚大小姐好大手筆，八寶閣的一整套頭面，少說也得幾百兩銀子吧？”

        在座的不缺家財萬貫，積玉堆金的有錢人，戚棠被她說的面上一燙，秀眉止不住地皺了起來。

        這話說出來，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什么個意思，在她耳里，諷刺意味卻是足足的。

        好在衛(wèi)琴是個玲瓏心思，見氣氛不對，她笑著扯開話題，“不管怎樣還是要謝謝我的棠棠妹妹，先坐下，有什么話，待會再說。”

        戚棠這才面色緩和了下來，她斟了杯酒，緩解了方才趕過來的口渴。

        她不說話，樂源倒是不依不饒起來，天生媚相的樂源，怒瞪著那雙瀲滟的桃花眼，一雙瑩白的手叉著腰，與那些鄉(xiāng)紳家的潑辣婆娘一般瞪著戚棠。

        “好啊，戚棠，我生辰的時候怎么從未見你送過這么貴重的禮物？”

        世間最尷尬的事莫過于厚此薄彼的時候被當(dāng)事人瞧了個正著。

        戚棠自知理虧，訕笑著向樂源賠罪，“我這不是前些天從南寧世子那里贏了不少錢才能買簪子嗎，你放心，明年六月我定也送你一套。”

        衛(wèi)琴跟樂源本就一左一右坐在戚棠身邊，這話一出口自然也被衛(wèi)琴聽了個正著，好在她跟樂源感情不錯，倒沒有因此生氣，她睜著雙不食人間煙火的眸子好奇地看著戚棠。

        “棠棠，這禮物太貴重了，你為何突然要送我？”

        因為愧疚。

        戚棠回望衛(wèi)琴的眼睛，在她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她的眼睛像是冬日里的白雪一般澄澈，同樣的眸子，戚棠印象最深刻的，還是前世衛(wèi)琴在老首輔致仕的晚上來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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