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載時鐘已經指向兩點了，韓浩之想起韓小瀚，掏出手機打開微信，方圓圓的頭像邊上又多了個紅點。

        一戳開，方圓圓又給他刷屏了。這次還附帶了照片，是他和韓小瀚的午餐。

        麥當勞……

        韓浩之黑著臉往上翻。方圓圓從上午送韓小瀚到兒童樂園后，有個什么動向都要跟他匯報，就連停車被落了一顆鳥屎都要匯報。

        中間倒是有段時間沒有匯報內容，那是在抱怨他不回信息是冷暴力。

        翻完信息，韓浩之給他回復：“網警提示：實時分享自己的行蹤軌跡，是相當危險的行為。”

        方圓圓立刻就回復了，長長的一排句號。

        韓浩之一頭霧水。看方圓圓還在輸入，就等了一下。

        方圓圓：警察叔叔，我是怕我老公太想我。老男人臉皮薄，想我了也不好意思問我在做什么，我只好主動發給他。我沒有分享給別人。

        方圓圓：小學生敬禮jpg

        韓浩之十分無語。不要叫我老公。我并沒有想你。你最初加我微信時，也沒有少分享。

        韓浩之：沒有分享給別人就好。

        方圓圓：老公你是吃醋了嗎？哈哈哈哈~

        方圓圓：不用吃醋。老公你是我心中最美的云彩，mua~

        韓浩之再次無語。

        算了。

        方圓圓：韓小瀚換上跆拳道服jpg

        韓浩之關了對話框，想了想，又打開來，解除了方圓圓的消息免打擾。看到他微信頭像的一圈模糊綠色后，他心念一動，點開來放大看了一下。

        一個綠色的跑輪，里頭還有一只雪白的倉鼠。

        原來不是圓圈。

        兩天后，韓浩之接到了李景陽的電話，明確了銀行貸款審批沒通過。雖然已經有了預料，但難免還是忍不住有點失望。

        李景陽倒是好心，安慰了他幾句，末了還提了點參考意見。“上游硬件不好做，銀行政策扶持的都是大公司。下游的應用系統還好說點，但你若還想做產品，不如看看找個大公司當靠山。至于以什么方式合作，就看你們的意愿了。”

        韓浩之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李景陽儼然是把應用系統部門和產品研發部門肢解成了兩個單元，甚至于浩瀚科技這個公司在他面前好像都已經不存在了。

        結合李景陽之前的態度，他警覺起來。公司背后可能有人搞鬼，而李景陽是知道了什么。

        韓浩之直接發了一個直球：“有人想拆解浩瀚？”

        李景陽一愣，隨即笑了。“這是你們公司的事，我怎么會知道？我只是從投資人的角度看問題。商場向來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現在的環境是蝦米不能活，小魚更艱難。你若是大魚，你怎么做？”

        拆分小魚成蝦米，一口吞掉。

        李景陽這么說了，韓浩之也不好再追問。他召集財務總監盧文湖和研發總監陸影波開會，告訴了他們銀行審批沒有通過事情。

        貸款拿不到，產品沒辦法推進，應用部門才是爹，其他都是孫子。現在爹不想要孫子了，幾個孫子頭頂都罩上了一層烏云，撥不開天日的那種。

        最后陸影波火了，連臟話都飚出來了。

        “他媽的！我就不信整個業務部門真的都會聽他的。離開了浩瀚的牌子，他們也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

        撂人的話擲地有聲，兩天后，黃歸宇就真的帶著業務部門十幾個骨干一起遞交了辭職信。

        韓浩之：“……”

        黃歸宇做了最后一次勸說：“韓總，現在的環境不適合再做重資產的硬件產品，不如收縮業務專注做解決方案，先活下來再說。”

        道理是沒錯，但這樣活只是茍延殘喘，遲早還是會被滅掉。

        韓浩之沉默了一會兒后，問他：“如果沒有產品研發，浩瀚科技還叫浩瀚科技嗎？”

        黃歸宇“嗤”了一聲，不客氣地說：“如果堅持產品研發，浩瀚科技都不存在了，誰還管你叫什么？”

        韓浩之不想跟他吵，誠懇地說：“辭職信我先收著，希望你再考慮考慮。公司是你們和我哥一手創辦的，我相信你也舍不得。我哥若知道，他也會舍不得。”

        黃歸宇失望地搖了搖頭。“若是你哥，他會更懂得變通，知道什么是對公司最好的選擇。”

        說完他就出去了。

        韓浩之還盯著那一沓辭職報告沉默的時候，段秘書進來了。

        “什么事？”

        段秘書也有點難開口，躊躇了一會兒。“整個應用系統部門……集體請假了。”

        韓浩之愣了一會兒。“好的，我知道了。”

        陸影波沖進辦公室來問他怎么辦。韓浩之心里有別的懷疑，但不好叫陸影波知道，只能先叫財務總監來一起商量。

        財務總監向他匯報了目前的財務情況。“這樣的話，我們現金流很快就會斷掉。若是不解決資金問題，公司撐不了兩個月。”

        陸影波聞言也很沮喪：“生產經理來找我，說工廠已經停工快一個月，很多工人都在抱怨再不開工要準備走人了。就算黃歸宇不走，我們材料供應的問題也不是短時間能解決。可能……還是我走比較好。”

        一個比一個喪氣，韓浩之只得努力給他們打氣，先穩定軍心。“我們再想想，一定能找到解決辦法。”

        話雖這么說，辦法是真是不好找。李景陽都說了，現在的環境，小蝦米根本不能活。

        但即使是一只小蝦米，韓浩之也想掙扎到最后一口氣。

        他把段秘書叫進來，把手邊的辭職報告遞給她。“幫我把他們的家庭住址和聯系方式列個清單，這周陪我去走訪員工。”

        “走訪？”段秘書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韓浩之笑了一笑。“黃總是業務部門的老大沒錯，但我總歸是公司的老大吧。員工的勞動合同是跟公司簽的。”

        段秘書點點頭。然后欲言又止地，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韓總，上次找的家庭教師，還可以吧？”

        韓浩之上次出差中途改飛拉斯維加斯，還讓她參考婚姻法做保障條款擬定勞動合同，段秘書心中十萬個為什么沒敢問。但自從韓浩之出差回來，工作得連家都不要了，也不見帶兒子來上班，她實在是好奇得不得了。

        “家庭教師？”韓浩之回想了一下方圓圓，雖然輕佻浮浪不正經，但照顧小瀚的確是不錯，于是給予了一個肯定的評價。“嗯，還不錯。”

        段秘書欣慰地笑了。“那就好啊！照顧好小瀚，你也能安心工作。”

        之后，韓浩之給還不錯的家庭教師發了信息：“晚上我會加班到很晚，不用等我吃飯。”

        方圓圓看這條信息都麻了。哪天要是不收到反而怪了。

        哦，第二天的確是不再收到了，因為韓浩之換了內容。

        “這一周我都會加班到很晚，不用等我吃飯。”

        呵，男人！

        接下來的一周，方圓圓只有每天早晨能和韓浩之打個照面。晚上到他睡覺，都不一定能等到韓浩之回來。

        不顧家的男人倒是有些愧意，但那都是對兒子的。對他這個辛苦照顧兒子的，根本就不知道感恩，好像他兒子自己能靠陽光和二氧化碳光合作用似的。

        早說了，這種男人，就該被打斷腿關起來。

        韓浩之帶著段秘書跑了整整一周，把提交離職申請的十幾個業務骨干的家都跑遍了，跑了一趟又一趟，和他們全部家訪面談了一遍，表達了希望他們留下的意愿。

        公司老總親自上門拜訪，員工震驚之余都非常感動，表示會再考慮考慮。當韓浩之以為是自己想多了，事情也在朝好的方向發展時，一個員工可能實在是忍不住，悄悄跟他透露了實情。

        “韓總，您親自上門，我是不該矯情。但是……哎，實話跟您說，您可別說是我說的。我其實也沒想離職，但是黃總找到了風險投資，對方承諾注資，并幫助公司上市……”

        韓浩之一凜。果然！他的猜測沒有錯，有人聯系了黃歸宇，試圖里應外合拆解公司。

        “有條件？”

        員工有些不好意思，點點頭。“現在物聯網應用系統是熱門，但硬件器件是寒冬期。對方……只想投資我們業務部門。”

        “你知道是哪個風險投資嗎？”

        員工搖頭。這種投資在項目真正成立之前都不好對外發布。但這些信息對韓浩之來說，已經足夠了。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有上市的允諾和財務自由的誘惑，員工應該是不會有人回心轉意的了。韓浩之不再勸說，最后寒暄兩句后，和段秘書離開了員工的家。

        從單元樓出來，迎面一陣夜風吹來，帶著幾股涼意，讓他發脹的頭腦冷靜了不少。

        對方既然真情實感地投資系統應用的業務，那么目標就是剩下的產品開發的業務。但是對付他們小公司小業務，至于這么處心積慮嗎？或者對方就只是客觀投資，因為系統應用是熱門，產品開發是死路？

        小區綠化不錯，聞著還有青草的香味。夜空幽深漆黑，沒有一絲星光作亂，反倒給人一種干凈澄澈的感覺。

        段秘書看著名單上還剩下的幾個員工，遲疑地問：“韓總，那剩下的這幾個……”

        韓浩之思考了一會兒。“繼續吧。員工私底下一定有溝通，要是我們停在這里，他們馬上就能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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