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下心來的黃瀟，反問道：“老師對伍爾芙很崇拜？”
  俞老師輕輕地放下茶杯，緩緩道：“不能說崇拜，我不崇拜什么人。
  只能說有點欣賞吧。
  我很喜歡她的一句話：一個人能使自己成為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她稍微停頓了一下，又道：“很多人都說我美麗什么的，其實我自己并不在意，我也沒有為自己的美麗奮斗過。
  我覺得人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著，在意別人的看法你就不自由了。
  正如伍爾芙所說的：
  他人的眼睛是我們的監獄。
  他人的思想是我們的牢籠。
  剛才你說到現實的牢籠，我就特別想看到你的這部作品。”
  黃瀟聽她說了一大堆，心里有點腹誹：俞老師是個十足的女權主義者。
  她后來也確實活成了她自己。
  但是她關于自己美貌的那句話就太凡爾賽了。
  你沒有為美麗奮斗過，但你的美麗讓你比別人少奮斗一生。
  當然，她對自己的間接表揚讓他心里很受用。
  他便問道：“所以老師你現在推了所有的片約，就是想做自己的喜歡的事情？”
  俞老師：“是啊，我為此籌備了好些年，就是想拍出來。”
  有人評價曾驪和俞老師是兩大佛性美女。
  其實二人區別很大。
  曾驪之佛性在于沒有很好的機會，所以只能自我安慰故作曠達。
  俞老師之佛性在于其對自由的追求，可以說是她自己任性所致。
  她忽然問黃瀟：“你對愛情是怎么看的？”
  黃瀟微微一愣,他有點不明白她為什么會問這個問題。
  他怎么看？他不看，只用下半身想。
  他心里實在不想探討這個問題。
  自從和柳語菲分手后，他有意無意都在逃避這個問題。
  他后續紛紛和幾個女人的交往，都是遵循三不原則，極力避談感情。
  邢薇薇和陳熙就更加復雜。
  她倆又是工作伙伴，也是床伴。
  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
  但他就是不去想和她倆的感情，那樣會復雜到炸腦袋。
  他默默思索了一會，斟酌著道：“我相信一見鐘情，也推崇日漸情深。
  無論方式怎樣，只要成為了戀人，最重要的是雙方的相處模式，也可以稱為關系模式。
  戀人只是人與人之間關系的一種。
  很多人只注重愛與不愛，情深情淺，付出多寡，長短與否等等，而不深入尋求恰當的關系模式，甚至忽略。
  同時，愛情也是脆弱的，沒有任何保證。
  商人之間有合同，夫妻之間有駕照，不是，有證書。
  戀人關系有什么？”
  俞老師：“我很認同你的關系模式的說法。
  我也覺得戀人之間的相處最重要，能否結婚倒是其次。”
  黃瀟心道：你這種說法和曾驪好相似。
  轉而又想到：是了，俞老師和曾驪這種天人之姿，又都置身娛樂大染缸之中，不免也陷入霍布森選擇效應。
  俞老師冷不丁地道：“你和曾驪說的博弈論跟關系模式有什么關系？”
  黃瀟心中大驚，驪姐怎么什么都和俞老師說，你們是閨蜜嗎？
  他小心地答道：“博弈論只是關系模式的一種而已。”
  俞老師道：“我其實更贊同你的’雙贏和共同成就’說法。”
  房間內暖氣不大，但他的額頭已有微汗。
  他心里尋思道：老師你和驪姐的交流太深了，不知道驪姐有沒有暴露他倆之間的關系。
  然后又有點不解，既然你知道我所說的博弈論，那還多此一舉問我對愛情的看法干嘛。
  然后他見俞老師嘴角帶有些許揶揄之意，有點尷尬。
  俞老師見此，笑道：“好了，剛才就當開玩笑吧。
  我最近老是問別人這個問題，可能想給自己的電影多找點支撐吧。
  今天叫你來，其實還是劇本的問題。”
  黃瀟心道：終于聊到正事了。
  他這半下午有點不自在。
  他感覺俞老師一直好像一湖平靜的湖水不起漣漪。
  而他自己的心里一直在波浪起伏。
  舔狗不好做，穩狗也難為。
  俞老師根據黃瀟上次說的，做了很多的修改，但也不是全盤接納。
  從修改后的版本看來，他又提出了幾個問題。
  阿明愛上阿九是一見鐘情，阿九愛上阿明是因為什么？
  暗戀阿明的阿蘭和阿九的矛盾不夠深，阿蘭和阿九在今世的姐妹之情再深也沒有感染力。
  俞老師太專注了，洗手間還是黃瀟自己找到的。
  洗手間內晾著她的貼身衣褲，黃瀟心里掙扎：非禮勿聽，嗯，看看可以。
  等他回去剛剛坐定，俞老師竟然道：“茶涼了，我給你續上吧。”
  黃瀟此時身體一哆嗦，受了驚嚇一般。
  因為俞老師的那句話是說給男主聽的，在男主生前也說，在男主死后還說。
  看來她已經入戲了。
  等她反應過來時，只是略微沖黃瀟輕輕笑了一下。

  她說道：“你導演過了兩部電影了，經驗比我豐富。
  現在我想走走我自己的戲，你從導演的角度幫我把把關。
  我怕在片場的時候我又是導演又是演員，難于分身。”
  黃瀟當即表示愿意效勞，同時也心下恍然：難怪她今天會把他約到家里來，而不是學校。
  然后她就開始對著空氣開始走戲，進行無實物表演。
  從阿九被抓回寨子到和阿明成親，一路下來走了一遍。
  她自己的臺詞已經熟練，畢竟準備了這么久了。
  她問黃瀟：“怎么樣？有什么問題？”
  黃瀟道：“總體看下來比較順，但阿九的那種復雜的心理還是欠缺足夠的變化表現。
  阿九不單單被派來臥底，她自己一開始也是恨阿明的。
  在和阿明從相識到成親的過程中，她了解到阿明是無辜的。
  所以對阿明的恨從濃漸漸轉淡，情義從無漸漸升起。”
  俞老師若有所思，然后又重新開始了。
  天色已經暗淡了下來，室內燈光已經開啟。
  只見她在燈下自我沉迷，倩影時來時往，地上的燈影也緊緊相隨。
  黃瀟此時其實已經有點餓了。
  秀色固然可餐，但秀色不能飽肚。
  他深怕自己的肚子發出聲來，于是不停地喝著茶水充饑。
  這時，茶真的涼了。
  但他實在不忍心打擾正在戲中的俞老師。
  他一直忍著，如果此時提出晚飯時間到了，他覺得這是對她的褻瀆和不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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