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正豪找上門來，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看看同為后裔的馬仙洪，了解一下他的近況。

        “八奇技的后裔本該是天然的同盟。”風正豪這樣說。

        “所以，你想趁亂聚合所有八奇技的傳人嗎？”馬仙洪掃了一樣寬敞豪氣的辦公室，挑了挑眉，嘲道，“不知道天下會有沒有能力吞下這么多人。”

        風正豪搖了搖頭，他站起身，背對馬仙洪，走到窗邊，低頭俯視著地面的憧憧人影來來往往一棟又一棟的辦公大廈間，城市中心的cbd區，車水馬龍，繁華又日常。

        風正豪自嘲道：“我敢有這樣的野心么？”

        “甲申之亂后，三十六義的子孫后代就如同他的祖輩一樣，哪個不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我要是有這樣的野心，早就被王家人找機會除掉了，那里輪得到天下會的今天。”

        曲柯聽他這話，心想，這話哄一哄十佬會的人就算了，風家對王家予取予求，心甘情愿被王家吸血、侮辱、踐踏，要么是他有大圖謀，要么他就是個懦夫。

        可一個能把天下會做成最大的異人集團，還頭頂三十六賊余孽身份就躋身十佬會的家伙，能是一個軟弱無能的懦夫嗎？

        怕是有大圖謀吧。

        消滅王家只是他宏偉藍圖中的一步而已。

        “仙洪啊，我所想的不過是堂堂正正做個人罷了，在自己家人受欺負的時候能夠挺身而出，而不是還得向加害者下跪請求原諒。”

        風正豪俯視著一城風光，嘆了一聲：“難道你不想做個人么？”

        “還是說馬家的遭遇，還沒讓你認識到，我們為整個異人圈所不容的現實？”

        馬仙洪：“呵，你難不成還要為三十六義的前輩們翻案不成。”

        風正豪點點頭，拍了拍手，門外便走進來一個少年人，這個眉眼清秀的少年郎看到曲柯嚇了一跳，然后見曲柯笑著跟他打招呼。

        曲柯：“看起來很嚇人么？”

        少年人趕緊收斂了自己的失態，然后乖乖站在自己父親身邊，風正豪慈愛地摸了摸少年的頭，說：“星潼給他們看看你的成果吧。”

        風星潼頷首，抬掌，身邊便出現了兩個黑色的魂體，一老一少正是慘死的王藹和失蹤已久的王并。

        曲柯見這兩個魂體，立馬站起來，眼神銳利如刀，刺向那個看著純良無害的少年人。

        褫奪生魂嗎

        曲柯心想，真是小看了拘靈遣將了。

        曲柯：“王家人真是你下的手？！”

        “前輩，呃，姐姐？不是”風星潼糾結該怎么叫眼前的曲柯，糾結半天還是把稱呼給糊弄過去，解釋道，“不是我爸，這都是我的事。”

        曲柯：“褫奪生魂，你不怕損陰德嗎？”

        風星潼見曲柯還真懂點行，本以為她只是馬仙洪身邊用神機百煉拘在身邊的普通魂體，這下子倒認真看待她了。

        “損陰德？我們到沒那么多講究，說起來王家做了這么多惡事，怎么還是興旺這么多年，損陰德怎么沒損到他們頭上？”風星潼明明干了這樣殘忍的事，卻笑容明朗，似乎殺人對他來說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為什么不說我是替天行道呢？”

        曲柯聞言哈哈一笑，道：“也對，我用御魂術這么多年不知道做了多少奪取生魂的事，還不是活了這么多年？”

        曲柯：“舉頭三尺有神明，這話是說給心中有敬畏的人聽的，不是我們這種人聽的。”

        曲柯飄到風星潼身前，問他：“小子，你殺他們是不是為了王子仲？”

        風星潼睜大眼睛，不知道曲柯從哪知道的。

        曲柯卻笑了：“有仇報仇是個好小子。”

        風星潼被他弄迷糊了，問她：“前輩你是？”

        曲柯抬掌，只見屋內一陣綠光閃過，那兩個魂體慢慢抬起頭，朝著曲柯所在的方向走去，風星潼驚異不已，卻如何攔也攔不住魂體的去向。

        “某種意義上，”曲柯見風星潼震驚的樣子，被逗樂了，笑道，“算是你祖宗。”

        饒是看過這么多年大風大浪的風正豪也有點拿不準了，他下意識看向曲柯身后姿態從容的馬仙洪，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風老板，”曲柯為他答疑解惑，“你們手里的拘靈遣將和我的移形換魂同屬一脈，往上追溯皆是仙術。”

        “你們受了這么多年的折磨，是懷璧其罪啊。”

        風正豪緊皺眉頭，問道：“仙術？難道江湖上成仙的傳聞是真的？”

        “難道你以為是假的么？”

        風正豪擺正臉色，輕斥道：“若真能成仙，那當初領悟八奇技的前輩們早就成仙，何止于亡命天涯，在塵世里受盡折磨。”

        曲柯搖了搖頭，道：“我倒是覺得當年真有人成仙了，只是這秘密無人可以堪破罷了。”

        這秘密估計也只有死去的張懷義和無根生可以了。

        可張懷義不還是躲了這么多年，連累著張楚嵐也折戟十年。

        “若真能成仙，我風家也不會摻和。”

        這倒稀奇了，哪個異人不是對成仙這種事趨之若鶩，輪到風正豪倒跟躲瘟疫一樣。

        “我風正豪是個俗人，沒有成仙的妄念，只是在紅塵里摸爬滾打就足夠了。”

        馬仙洪走上前，直視著風正豪，質問他：“那你的摸爬滾打也包括這回趁著亂局渾水摸魚嗎？”

        被一個小輩這樣質問，風正豪竟不生氣，他甚至友善的笑了笑，用商量的語氣和馬仙洪說：“是討債啊。”

        “債遲早都是要討的，只不過這回天賜良機讓我恰好碰上罷了。”

        天賜？

        時勢造英雄，英雄造時勢。

        等了這么多年，風正豪難道真的等得住嗎？

        馬仙洪冷笑道：“我想來想去，覺得想把這件事搞大的然后坐收漁翁之利的只有你吧？風正豪，你是想當異人圈的老大嗎？”

        “是不是就是你把張楚嵐失蹤的事大肆宣揚，弄得人心惶惶，讓人以為甲申之亂卷土重來？”

        “仙洪啊，我發現你對我敵意很大啊。”風正豪奇了，“我們都是三十六義的后裔，你為什么這么討厭我呢？”

        “誰要跟你這個齷齪小人稱兄道弟！”馬仙洪可容不得這份情誼有半點沙子，“你明明欣賞張楚嵐，之前還試圖拉攏他，怎么他不是你的人了，就可以被你拿來充當完成目的的棋子了嗎”

        風正豪斂了笑容，不怒自威：“這并不沖突。”

        欣賞他和利用他是兩碼子事。

        “這都是為了三十六義的后裔，我相信楚嵐不會介意的。”

        風正豪說的輕描淡寫卻真正觸怒了馬仙洪，他怒罵：“風正豪，不要把你自己的理想扣在別人的人生上！”

        風正豪：“別人？這話44年的時候，我爺爺也說過，但結果你也看到了。甲申之亂后我們這些后裔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福不一定能一起享，但禍是要一起承擔的。”

        “幸好，”他擺出一個笑，那笑極其疏朗，似乎在經年苦難之后終于可以看到苦難的盡頭一般，對彼岸的時空滿懷希冀，“這場霍亂終于要結束了。”

        “王家也好、呂家也罷，江湖這些年欠我們風家人的債，我會一筆筆討回來。”風正豪笑道，“而我也要這江湖洗牌，我將坐在首位，讓我們這些三十六義的后人光明正大的做人！”

        縈繞在這些后裔們頭上的多年的不散的陰云，終于可以隨著這場霍亂收尾時出現的亂局。

        撥云見日，云開月明。

        馬仙洪和風正豪不歡而散。

        但此行也不算全無收獲，曲柯方才奪取風星潼手中王藹和王并魂體的控制權之后，探尋了王藹魂體的記憶。

        死后人的魂體一般會陷入混沌狀態，說不定連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沒有調查的意義，但作為存儲記憶和情感最重要的部份，曲柯試著抽取了不少王藹魂體。

        果然有重大發現。

        曲柯在王藹碎片化的記憶里看到了少年時期的呂慈和王藹帶著族人在追殺鄭子布的路上，忽然選擇放棄，呂慈則不知道因為什么忽然發瘋和王藹爭執起來，和王藹大打出手，差點失手殺了他。

        不對，或許是真的殺了他。

        王藹關于這段記憶有一小段關于死亡的碎片。

        但王藹魂體關于這段的記憶完全是混亂的，搞不清楚前因后果，也不知道王藹當時到底死沒死。

        馬仙洪聽曲柯的敘述，沉吟片刻，道：“雙全手如果可以修改人精神的話，那王藹這段記憶混亂就有跡可循了。”

        “所以呂慈和端木英真的有交情？”

        馬仙洪推理道：“明魂術是雙全手的一半，而明魂術是通過呂家人血脈傳承，那擁有雙全手的姐姐曲桐很可能就是端木英和呂慈的后裔。”

        “公司、八奇技、轉生異人、成仙、曜星社”曲柯思緒陷入一片混亂中，“曲桐究竟想干什么？”

        難道是跟風家人一樣是在向什么人報仇嗎？

        可只是報仇不至于弄這么大的動靜，搞得局面完全不能收場。

        還是說，曲柯所猜測的田晉中所懷揣的秘密是真的？曲桐所做一切都是成仙嗎？

        “我覺得我們得回溯甲申之亂那年的真相。”

        曲柯想，我們得知道關于那年發生的一切，禍亂的起因，轉折，結果。

        而正在這時馬仙洪的手機響了，電話顯示來點人，竟是失蹤已久的張楚嵐！

        馬仙洪和曲柯對視一眼，接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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