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馬夫老吳
入夜。
月光躲在低沉的云層中,漆黑的山路蜿蜒崎嶇,馬車沿著山谷一路北上。
懸掛在車檐下的馬燈,散發(fā)出昏黃的燈光。皮長山盤膝坐在車架上打著盹兒,一根拇指粗細(xì)的皮繩穿過他的腰身,將他緊緊固定在馬車上。
是的,他并不擔(dān)心馬車偏離方向,撞上兩旁的山石。因?yàn)槔嚨鸟R,都是大軒北境州那邊貢過來的上等北境戰(zhàn)馬。
因?yàn)楸本宠F騎經(jīng)常要在夜間行軍,為了保證騎兵們的戰(zhàn)斗力,他們的戰(zhàn)馬都由專門的御獸師馴養(yǎng),可以在沒有騎兵駕馭的情況下,仍然保持每一匹戰(zhàn)馬同速、同行,依次首尾相隔,所有馬跟著頭馬走。
更有傳聞,北境戰(zhàn)馬只順從北境騎兵的騎馭,北境州的騎兵會在腰上佩戴一個鏤空的鐵盒,鐵盒內(nèi)裝著用秘法研制的風(fēng)干麝香,北境州的戰(zhàn)馬嗅到麝香后會乖乖順從。
這樣一來,戰(zhàn)場上,若有戰(zhàn)馬被敵軍所擒獲,短時間內(nèi)也休想馴服它們。
子時了吧。
車廂內(nèi)忽然傳出一陣窸窣地響動聲,一個女聲慵懶道:“到哪了?”
聽到動靜,皮長山立刻從睡夢中驚醒,用袖子擦了擦口水,回頭道:“啟稟掌柜的,我們快過落霞谷了。”
“哦。”
車廂內(nèi)傳出一串流水聲,顯然這個女人又開始飲酒了。
過了片刻,女人酣暢淋漓的打了個酒嗝,又問:“小皮子,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
聞言,皮長山伸手打開了固定在前駕上的一口木匣子,里面裝置著一個專門用于計(jì)時的密閉水漏。
借著搖曳的燈光,他仔細(xì)看了兩眼,轉(zhuǎn)而回頭稟報:“啟稟掌柜的,現(xiàn)在約末子時了。”
“漫漫長夜,無心睡眠……哎,有個男人在就好了。”雨佳郡主嗓音清澈,發(fā)出一聲冷嘆后,繼續(xù)斟酒。
【男人?我不是就男人嗎?】
皮長山既激動又興奮,心中自語著,噸噸吞了兩口口水,一只肥碩的大手,鬼使神差的摸向了褲襠深處。
“姐妹,別摸了!再怎么摸,山溝溝里也飛不出金鳳凰來。”
皮長山掏襠的手微微一顫,滿臉寫著驚詫,心中暗道:【這個兇女人,難道是開天眼了?】
心里這樣想,嘴上哪里敢這樣說。只見皮長山一翹蘭花指,聲音嬌羞:“哼,討厭……”
皮長山的話剛說到一半,車廂內(nèi)傳來一聲冷喝:“皮長山!”
聞聲皮長山剛一回頭,車廂的雕花木門忽然被一陣勁風(fēng)刮開,一只云絲白底繡鞋從里飛了出來,不偏不倚正好扇在了他的鼻梁上。
瞬間,皮長山的兩個鼻孔內(nèi)“呲呲”兩聲,噴濺出兩條血漣。猝不及防見了紅,痛覺還沒來的及通過神經(jīng)傳遞到大腦,周圍的氣溫卻驟然下降。
只見一道白影從車廂內(nèi)掠出,皮長山肥碩的身軀被一股磅礴之力,壓的癱軟在前架板上動彈不得。
山谷中,起風(fēng)了。
青驃馬頂風(fēng)而馳,行駛在山道上。馬車前架上多了一個風(fēng)姿綽約的身影,她一襲白裙傲然而立,裙擺迎風(fēng)飄揚(yáng),腳下躺著一個體態(tài)臃腫的胖子。
那人除了皮長山,還能是誰?
任憑他皮長山怎么哀嚎求饒,女子自顧自地翹首遠(yuǎn)眺,把他的面皮踩在了腳下。
雨佳郡主嘴角微動,道:“把你剛剛的話,再給本宮重復(fù)一遍!”
皮長山像一頭燙熟了的死豬,一動不動僵在白裙腳下。這一刻,他覺得寒冷徹心。
很明顯,他剛剛心中所想,都被那白裙女子知曉了。
所有的孽,怪不得郡主近乎于妖,要怪就怪他,禍從口出!
是的,皆因他皮長山生了一副水瓢嘴,就算是在心中暗語,他那張不安分的水瓢嘴,也會情不自禁的跟著心念動起來。
巧就巧在,當(dāng)他心中暗語時,恰巧被懸掛在車檐下的一面銅鏡,將他的翕動的大嘴反射到了車廂內(nèi),又恰巧被雨佳郡主盡收眼底,最后更為巧合的是,雨佳郡主自幼精通唇語。
一切都是巧合,又仿佛冥冥中注定,注定了他皮長山今日要遭一頓毒打。
突然,前車的馬夫一勒馬韁,手中馬鞭凌空炸響,扯嗓吆喝一聲:“吁吁!”
前車陡然一停,后面的馬車也跟著停下,雨佳郡主疾言厲色,問:“怎么回事?”
“掌柜的,前面的路被堵死了。”前車馬夫緊忙稟報。
只見夜色中,一襲白裙足尖輕點(diǎn),一躍而起,輕然落在了馬車的頂蓋上。
前方不遠(yuǎn)處,通往谷外的山道被一塊落下的巨石擋住了。
就在此時,山谷中刮起了大風(fēng),吹的兩山的石頭噼啪落下,云層也被吹開了。
云開月明。
倏地,一聲狼嚎從遠(yuǎn)處傳來,寂靜的山谷中,只要有一聲狼嚎,其余的狼也跟著引頸長嚎。
剎那間,整個落霞谷縈繞在凄厲的狼嚎聲中,聽者毛骨悚山。
這一刻,所有人的心頭提到了嗓子眼兒。借著月光看,山道兩側(cè)嶙峋的石山上,一道道黑影飛快地沿著山脊線飛馳而下,迅速朝著馬車圍攏了過來。
“是狼群!”皮長山驚呼一聲,直接破了音。
不過他也沒有坐以待斃,直接從前駕上翻下,連滾帶爬著沖到車尾處,一把抽出了壓在酒壇下的鐵鍬,死死地捏在了手中。
就在此時,一聲粗狂的厲喝,在馬車后方炸響:“都他媽別動。”
在一定睛細(xì)看,那些沖下石山的黑影不是別的,正是一個個背著開山刀,身披狼皮的赤臂大漢。
雨佳郡主冷嗤一聲:“狼衛(wèi)果然是好身手。”
狼衛(wèi)!鐵木縝的狼衛(wèi)?他們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來不及多想,皮長山一看形勢不對,連忙捏著鐵鍬,張開雙臂擋在了雨佳郡主的車前。
眨眼間,狼衛(wèi)們就圍攏了上來,乍一看,不下二百余眾。為首的一個青年,身高九尺,腰插一把雙刃長刀,頭戴狼頭帽,渾身的肌肉線條分明。
人群愈來愈近,就在距離那個狼帽青年三尺之遙時,皮長山怒喝一聲:“都別過來!”
青年睨了他一眼,冷道:“不要多管閑事。”
皮長山哪里見過此等陣仗,嚇的往后退縮三步,咚的一聲,肥碩的大屁股撞到了馬車尾。
退無可退,皮長山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破口大罵:“狼崽子們,我跟你們拼啦!”
說完皮長山甩起鐵鍬,朝著青年的腦袋劈了過去。
砰的一聲!
只見青年抬了抬腳,膝蓋重重地頂在了皮長山的肚子上,也得虧他平日里養(yǎng)的一身肥膘,為他抵消了七八分的力道,吐出一灘餿水后,皮長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臃腫的肥軀順著青年的腿慢慢滑下。
放倒皮長山后,一群狼衛(wèi)迅速包圍了雨佳郡主所在的馬車,另一群狼衛(wèi)則在青年的帶領(lǐng)下,徑直走向了前面馬車。
眼見狼衛(wèi)圍了上來,前車黝黑精瘦的馬夫,直接翻身跳下馬車,身手十分矯健,就在與狼衛(wèi)們短兵相接的同時,他一馬鞭甩了出去。
“啊!”的一聲慘叫,被馬鞭掃中的狼衛(wèi),應(yīng)聲倒飛了出去。
見馬夫還要反抗,圍上去的狼衛(wèi)們紛紛反手握柄,將后背的開山刀拔了出來,瞬間結(jié)成一個圓形陣,將馬夫環(huán)環(huán)包圍住。
“上!”一名狼衛(wèi)厲喝一聲,朝著幾個狼衛(wèi)使了一個眼色。
瞬間七名狼衛(wèi)一抖膀子,提刀橫掃而出,七把銀晃晃的開山刀,幾乎同時劈向了馬夫的脖頸。
就在刀口砍到馬夫的同時,他突然一個委身蹲下,單手撐地,就地一個旋轉(zhuǎn),手中馬鞭朝著狼衛(wèi)們的下三路畫了一個滿圓。
被馬鞭擊中的狼衛(wèi)們,腳脖子一陣火辣刺疼,一個個撲通倒地,抱著腳脖子哀嚎。
如此往復(fù),精瘦馬夫不退反進(jìn),手中馬鞭宛如靈蛇,無人能近其左右,逼的狼衛(wèi)們步步后退破了陣形。
“沒想一個小小的馬夫,竟是八品百人敵實(shí)力。”一邊旁觀的青年揚(yáng)了揚(yáng)嘴角,發(fā)出一聲冷笑,“那就讓我鐵木縝來會會你。”
馬夫目光一顫,問:“你是鐵木縝?”
“正是。”鐵木縝挑了挑眉,沒有絲毫掩飾。
“哈哈,若真能死在鐵木縝手上,我老吳也不算白活。”精瘦馬夫大笑一聲,肅然抱拳,“請賜教!”
鐵木縝亦是抱拳回禮,隨后抽出腰間雙刃長刀,扔在了地上。這是他對老吳的尊重,他要給老吳留一個全尸。
要知道,一個八品武夫挑戰(zhàn)一個六品刀客,絕無勝算可言,老吳這是抱了必死的決心。
就在老吳拉開架勢,準(zhǔn)備以命相搏時。不遠(yuǎn)處,站在車蓋上冷眼旁觀雨佳郡主開口了:
“老吳,退下。”
“可是……”
雨佳郡主不容置疑,冷喝道:“退下!”
“諾!”老吳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扒在車窗上往外觀望的少女們,心有不甘的退到一旁。
老吳心里清楚,倘若雨佳郡主不出手,這群少女恐怕兇多吉少了。
見形勢逆轉(zhuǎn),原本倒地不起的狼衛(wèi)們,紛紛忍痛從地上爬了起來,二百手持開山刀的狼衛(wèi),舉目望向車蓋上的白裙女子,一股難以言喻的兇殺之氣彌漫開去。
可沒有鐵木縝的命令,誰也不敢貿(mào)然出手。
就在這時,鐵木縝朝著站在高處的那一襲白裙,抱了抱拳,道:“我們可以繼續(xù)了嗎?”
雨佳郡主知道這群人的來意,是沖著那群少女去的,她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因而,冷聲吐出兩個字:“請便。”
說完,她冷若寒霜的眸子俯瞰眾人一眼后,直接飛身躍下車蓋,鉆進(jìn)了車廂中。
看著雨佳郡主進(jìn)了車廂,鐵木縝嘴角勾起一抹淺笑,陡然抬腳輕踏地面,一股剛猛的悍勁直灌入土層,落在地上的長刀忽然被震飛了起來,寒光一閃,刀落入了腰間的鞘中。
之后,鐵木縝朝著少女們所在的馬車一揮手,聲音低沉:“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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