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望城的許老爺這幾日在外收租，進展順利，陳年爛賬竟然也給他收回八成，但總覺得心神不寧，“老閆，我這心里總覺得心里不踏實，心慌氣短得緊。”

        原來是幾日前，許老爺去富友城談生意，遇見了一個可憐的小乞丐，小乞丐一直用求助和期盼的眼神看著他，但他躲開了，那會兒沒能幫他這幾日一直心有不安。

        當時看那小乞丐營養不良瘦得皮包骨頭，坐在路邊可憐兮兮地看著來往路人，卻不開口乞討，還有頑劣的小孩還用石頭和木棍砸他，罵他晦氣玩意。他蜷縮在角落里沒能反抗，任由他們打罵，只隱約聽到他的咽嗚聲，一句求饒軟話都不說。

        商人信風水，童言又無忌，許老爺惦著手里的賬本，這次談的是大生意，不能出差錯，小孩子口中的“晦氣”二字讓他下意識對小乞丐避而遠之。事后回想，終是于心不忍。

        管家老閆說：“老爺還在想富友城那個小乞丐吧？”

        許老爺點頭，一向心善的他對這事心里有疙瘩，“看他年紀就和我們姝芮差不多大，小小年紀流落街頭被人欺負，我真是看不過眼。我當時就算給他一口吃的也好。”

        老閆說：“您和王老板在屋里談生意那會兒，我聽王老板的賬房先生說起他。說這小乞丐不知道從哪里來的突然有一天就出現在富友城里，整日不說話就拿眼睛滴溜溜看人，有吃的吃幾口，沒吃的就餓著，他那皮包骨的身子不單是餓的，半夜在街上咳得慘烈能把人嚇死，大家都說他神經兮兮很嚇人。聽說一次一個婦人抱著小孩子在他面前走過，他突然吐血了，那小孩子當場就滾燙抽筋了，他沒死，半夜那小孩子死了。那以后富友城里的人都說他晦氣，他到哪里都驅趕他。”

        “唉，都是可憐孩子。”許老爺心善，解下腰間的荷包遞給老閆，“老閆，你拿著這些銀兩，然后去藥材鋪抓些藥給他，讓他離開富友城，去哪兒都比那兒強。”

        老閆掂了掂荷包，分量不輕，“老爺你這……”

        許老爺點頭讓他趕快去辦，腦海里小乞丐看到他燃起希望的眼神揮之不去，這是他為自己的躲避付出的歉意。

        老閆去辦事后，許老爺走到一片瓜田，瓜田主是個精瘦的老頭人稱瓜爺，一件破舊衣衫綁身上，露出胳膊和腿黝黑的皮膚，腳上是一雙破草鞋，見到許老爺立馬挑了一個又大又甜的西瓜，舀水洗干凈再給他切開，瓜肉看起來多水又清甜，“許老爺，來，嘗一塊，可甜了。”

        正口渴著的許老爺接過來大啃了一口，又解渴又不膩味，豎起大拇指說：“瓜爺，看來今年會有好日子過了。”

        “借許老爺吉言，這些年多虧許老爺照顧讓我等啊喘了口氣。”瓜爺憨憨笑著，說著就鉆到棚里拿了僅有的碎銀子出來，“給，許老爺，這是前年的，去年和今年的我年底肯定給你送上門去！”

        許老爺點都沒點就收下了，然后又把這碎銀子全數遞給瓜爺，“瓜爺種的這瓜實在好吃，我家夫人就等著夏日納涼啃西瓜，你也知道她嘴挑，你啊就給我挑最好最大最好吃的送，我家里的瓜今年就靠你了。”

        這顯然是許老爺對自己的照顧，瓜爺感激不已老淚縱橫，趕忙又遞上一塊西瓜，“唉，謝謝，多謝許老爺。”

        這邊說著，那邊老閆皺著眉過來了，身后還跟著一個人，走路搖搖晃晃的。

        瓜爺取了一塊西瓜等著，老閆也不客氣拿過就啃了兩口才說：“老爺，那小乞丐非要跟著我過來。”

        許老爺瞇著眼看過去，小乞丐披頭散發，活脫脫一根瘦竹竿在移動，遠遠就聽到他的咳嗽聲，問：“他要做什么？”

        這短短片刻，老閆已經把整塊西瓜啃完，瓜皮隨手一丟又去拿第二塊，“他說找您。”

        “找我？”許老爺不解，“素不相識，他認錯人了吧？還是想我收留他？”

        老閆拿著銀兩找到小乞丐的時候他正窩在城外草垛里啃野草根，他的嘴角破了口子爛結痂了，見到老閆他就笑了，笑得老閆一下子就心軟了，“別吃這些了，吃餅，我這有餅。”把隨身帶的干糧一同許老爺給的銀兩遞給小乞丐，“這是老爺給你的銀子，讓你買點吃的穿的，再買些藥材，老爺的意思是你最好離開富友城，這里不好。”

        沒想到小乞丐吃了他的餅喝了他的水，賴上他了，一路就跟著他。

        “許老爺做善事多的去了，不用你去他面前道謝，你趕緊走吧！”

        老閆好說歹說小乞丐就是要跟著，他腳步虛浮一瘸一拐一步一趔趄，老閆看他全身上下傷痕累累，也沒真狠心走快丟下他，就這樣一路把他帶過來了。

        小乞丐盡最快的速度往許老爺這邊走，可是他走不快心里又急，一個坑沒看到摔跤了，老閆跑過去單手就把他拎起來，心想這小孩真夠輕的，把人夾在腋下搬到了許老爺跟前。

        瓜爺看他灰頭土臉又干渴的模樣，拿了一塊西瓜遞給他，“快吃，好吃的，嘴巴都干裂了。”

        小乞丐雙手接過西瓜，向瓜爺道謝后看著許老爺，還沒說話后面又來人了，是許家的仆人，火急火燎跑著喊著：“老爺，老爺，盛京來人了。”

        老閆笑著說：“老爺，肯定是夫人回來了。”

        許老爺抬腿就要走，卻被小乞丐抱住大腿，他歸心似箭說：“小朋友，你拉著我做什么，我現在要趕回家見夫人。”

        小乞丐抱著不放，長時間的饑渴剛才又吞了一個餅，聲音沙啞又輕得很，“我，我是……”

        許老爺無心聽他說話，心里只有夫人，其實小乞丐力氣不大一腿就能甩開，許老爺不忍，就想到了一個法子：“瓜爺，這小子你看著他，今年的銀兩就抵消了。”

        老閆上手把小乞丐抱住遞給瓜爺，“交給你了。”說完跟著許老爺身后跑了。

        瓜爺牢牢抓著小乞丐，他就是銀兩就是明年的好日子，“唉，許老爺放心，我好好看著他。”低頭就看見小乞丐哭成一個大花貓。

        瓜爺看著也心疼，重新拿了一塊西瓜給他，“你好好聽話，過幾日我去許府送西瓜給上你，好不好？”

        小乞丐不哭了，這才接過西瓜大口大口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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