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家，墻，女人，姐姐
作為常駐靈語者，沈躍的職業(yè)操守是值得稱道的，因為天色漸晚，他親自開車，把幾個孩子挨個送回了家。
陳安是他最后一個送的，當(dāng)陳安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摘下沈躍塞給他的耳塞和眼罩時，車已經(jīng)停在了他家樓下。車上只有他，沈諾和沈躍三個人了。
“你家就住一樓是吧？”沈躍的聲音中透著疲憊：“不用怕，我剛剛用靈語清洗了一圈，這棟樓挺干凈，沒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回家吧。”
“謝謝沈叔叔。”聽著沈躍因為使用靈語而嘶啞的嗓音，陳安只覺得心中一暖。
“不用謝，不用謝，快走吧，我和丫頭還要回家吃飯呢。”沈躍不耐煩地把陳安趕下了車：“想好了記得給我打電話啊。”話音剛落，他就一腳油門揚長而去。
這個人……陳安有些無語地拎起被沈躍扔出來的書包，從里面掏出鑰匙，小心翼翼地打開單元門，沿著明亮的走廊走到自己家門口，他既期待又有些恐慌地打開了門。
門里，一道白影倏地撲出。
“喵！”
“哇，阿球，你好重啊！”
抱著思主心切的圓滾滾白貓，陳安卸下了書包，把白貓放在沙發(fā)上，打開了屋子里所有的燈。
突然可以看到鬼魂這么恐怖的東西，說自己一點沒有心理陰影那是假的，實際上，陳安都快怕死了！
好在家里還算安全，沈叔叔也說了，這附近沒有不干凈的東西……陳安自己安慰著自己，他為自己和阿球都準(zhǔn)備了豐盛的晚餐，打算用沒美食溫暖饑寒交迫的胃，再讓胃去溫暖離它很近的心臟。
一邊吃著，陳安一邊打開電視，家里的網(wǎng)絡(luò)到期了，自己還沒續(xù)費，新的劇只好用電視追了。
美食在口，電視在前，萌貓在側(cè)，這才是生活嘛。陳安抻了個大大的懶腰，心里的恐慌總算消散了一點。
就在這時，陳安突然聽到了一陣噠噠聲，就像是什么松軟的紙張在敲打墻壁，他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是門口的墻紙又一次耷拉了下來，而且這次，掉下來的面積似乎更大了。
看來自己真得把這好好貼一貼了……陳安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站起身，從抽屜里拿出一卷雙面膠，就要去貼那塊墻紙。
可就在陳安走近那里的瞬間，他的腳步瞬間僵住了。
因為他突然聽到了除了電視，白貓，自己以外的第三個聲音。
聲音的來源，正是墻紙脫落，露出蒼白的石灰的這面墻壁……
里！
“唉，這個地方可真擠啊，住在墻里，連殺人都不方便了，也不知道為啥要我留在這里。”一個尖銳得就像拿錐子刮小提琴一樣的女聲抱怨著。
“那只白貓，總用那么討厭的眼神看著我，哼，總有一天，我要把它的皮一點一點的扒下來，用它的肉和骨頭磨牙，至于皮嘛……我也該換張臉了。”
陳安下意識地瞟了一眼老實伏在沙發(fā)上的阿球，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xiàn)出一個渾身長滿白色皮毛，用四肢飛快爬行的無臉女人形象，這個想象把他自己嚇了個哆嗦。
這算怎么回事啊？！在外面見鬼也就罷了，回家了，居然發(fā)現(xiàn)自家墻里還住著一只鬼！
怪不得這附近這么干凈，感情已經(jīng)有鬼捷足先登，其他鬼物不愿意與它起沖突罷了！
“還有那個臭小鬼，”墻里女人的抱怨還在繼續(xù)：“讓我吃掉不好嗎？非要我保護他！就他小時候那招鬼的體質(zhì)，沒有我早就掛了！他居然還要把我透風(fēng)的地方貼上墻紙！真是混蛋！”
保護我……墻里這位是某位留下來保護我的？用鬼保護？！陳安驚異不定地放下手中的雙面膠，他不易察覺地后退著想要離那面墻遠一點。
“你，死小鬼，別跑了！”
就在陳安快要退到屋子的另一邊時，一個邪異的聲音突然在他的身后響起，陳安猛地回頭，他驚駭?shù)乜吹剑约荷砗蟮膲Ρ谏喜恢螘r探出了一張鮮血淋漓的女人面孔，她焦黑的長發(fā)垂下，堪堪擋住了她腐敗發(fā)黑的臉，一條條乳白色的蛆蟲在她臉上腐爛的空洞里爬來爬去，她每次開口說話，就會有幾條順著她的舌頭滑出來，在掉到地上時，它們飛速的蜷曲風(fēng)化，飛快地走完自己的一生。
“我美嗎？”女人裂開幾乎扯到耳根的青黑色嘴唇，大笑著問道。
陳安的嘴角瘋狂抽搐著，他知道此時最正確的反應(yīng)就是什么都不顧，掉頭就跑，但很不幸，屢遭驚嚇的雙腿和心臟都無法支撐如此劇烈的運動了，他只能拖著酸軟的雙腿，象征性地跌退了幾步。
“我知道你能看到我，回答我，我美嗎？”陳安這個反應(yīng)，女鬼顯然不太滿意，她的頭猛地向前一竄，一只干枯蒼白的手臂被她硬生生從墻里拖了出來，女鬼用它指著陳安，繼續(xù)惡狠狠地問道。
看樣子要是陳安不能給她一個滿意的答案，她會把自己整個身子從墻里拔出來。
“嗯……挺挺挺挺好看的，”無可奈何的陳安只好顫抖著聲音回答，害怕女鬼不信，他最后還補充了一句：“以鬼的標(biāo)準(zhǔn)而言。”
“哦？是嗎？”女鬼笑道，她用手仔仔細細地撫摸著那張和美完全沾不上一點邊的臉，順帶著把不少腐肉和蛆摘取了下來，
看來她挺滿意我的回答……陳安長舒了一口氣
可隨即，女鬼又興致勃勃地問道：“我哪里好看？”
哪里好看……陳安剛剛吐出的一口氣瞬間又提了回去，極限的落差堵得他心口有些難受。
這個鬼……還他md挺較真！
這一刻，陳安覺得網(wǎng)上流傳的什么“媽和女朋友掉鬼堆里你救誰”的送命題大全都太年輕了，自己這才叫送命題啊！答不對真的會被揉成球送命的那種。
這句話里，送命是字面意思，看這女鬼的樣子，把陳安揉成球……大概率也可以是字面意思。
不想被揉成球的陳安大腦轉(zhuǎn)的飛快，他邊想邊說道：“呃……你看哈，我現(xiàn)在見過的鬼，要么身上長了棵樹，臉被樹根戳穿了，要么就是個影子，連臉都沒有，就只有您五官端……有鼻子有眼的……你看還有胳膊。”
“還有一個女孩呢？她可是有臉的啊。”女鬼陰惻惻地問道。
她怎么會知道這個！陳安心頭一驚，但看著離他越來越近的指爪，他知道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她……”
“怎么？說不出來了？還是說，你覺得她比我好看啊！”
只是一瞬間的猶豫，凄厲的慘叫就在陳安耳邊響起，那女鬼的頭又是一竄，但和陳安所想不同的是，她并沒有拖出自己的身體和雙腿，而是拽出了另一節(jié)長長的脖子！
燈光閃爍，陰風(fēng)怒號，墻壁上開始出現(xiàn)一張又一張模糊的人臉形狀的污垢，墻中女鬼似乎真的生氣了。
“騙子！我要吃了你！”如蛇一般盤旋扭曲的長頸女鬼尖叫著沖向陳安。這詭異的一幕嚇得陳安閉上了眼睛，嘴里不自覺地大喊出了一句他靈光一閃想到的答案：
“她還那么小，魅力怎么能和小姐姐你相提并論呢！”
話一出口，陳安就感到鼓噪的陰風(fēng)瞬息間停止，他感到什么東西湊到了他的耳邊，輕輕地問道：
“真的嗎？”
那聲音輕柔而優(yōu)美，如大師彈奏的小提琴曲，陳安完全想不到女鬼的聲音能夠溫柔悅耳至此。
“真的。”陳安一邊說著，一邊強迫自己睜開眼睛，他看到女鬼令人作嘔的恐怖面龐就停在距離他臉不到三寸的位置，一人一鬼的鼻尖幾乎貼在了一起。
為了增加自己話的可信度，陳安強忍著沒有移開目光，在這痛苦的對視中，他驚奇地發(fā)現(xiàn)，墻中女鬼的臉和身體雖然已經(jīng)高度畸形，完全沒有了為人時的美麗，但唯獨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依舊閃爍著攝人而多變的光，就像她還活著一般。
“我知道你說的不是實話，在你眼里，我一定不好看。”僵持半晌，女鬼率先開口了，它的聲音依舊那么溫柔，就像陳安那聲小姐姐把它從死亡中喚回了一般。
聽到女鬼的話，陳安的身體又是一僵，女鬼知道他在撒謊，就有可能干掉他，那他之前的罪可就都白遭了。
“但姐姐我就是喜歡你的油嘴滑舌，算了，這次不殺你了。”正當(dāng)他思忖該如何破局的時候，卻聽到女鬼話鋒一轉(zhuǎn)，然后，陳安就感到有什么冰冷的東西在自己的唇上輕輕一點，隨即，一股寒意就順著他的嘴唇游走到了雙眼的位置，那股清爽讓他感到十分舒服。
這是什么東西……陳安連忙看向女鬼，卻正好看到它如歸洞的巨蛇瞬間縮回了墻里，只留下最后一句話。
“你叫我小姐姐，那以后，你就叫我陳夏姐姐吧，喊錯了，我也會吃了你的。”
自己這是……認了個鬼當(dāng)姐姐？陳安已經(jīng)徹底懵了，這一天接連的變故和轉(zhuǎn)圜讓他的精神極度疲憊，危機驟然解除，一時間陳安居然還有些不敢相信。
阿球喵叫了一聲，似乎在詢問自家主人剛才奇怪的行為。
“阿球，這可真是個奇怪的生日。”陳安把自己扔回沙發(fā)上，看著電視逐漸從雪花變回正常的節(jié)目圖畫，墻中女鬼的力量顯然也影響了一直在工作的電視機，而陳安因為過度恐懼，一直都沒有發(fā)現(xiàn)。
癱在沙發(fā)里，陳安突然覺得自己該學(xué)習(xí)一下抽煙了。
否則這個瘋狂的世界……可真夠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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