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念珠再次覺得系統選的網戀對象還是挺可愛的。

        明明是個不會安慰人還有點暴躁的家伙，她都能想到對方寫下這句略有些煽情的話時表情有多糾結。

        嘴角帶著笑意，念珠寫：【阿越，你真好】

        【今天中午我沒有去見叔叔，但是和兩個新同學見面了】

        還沒等念珠繼續寫，那邊就開始問。

        【你沒事吧？】

        語氣是顯而易見的擔憂。

        而且這么及時的回復，說明謝越一直在等著她的回應。

        念珠：【他們兩個都挺好的】

        謝越皺眉看著這句話，以及后面緩緩出現的墨點，正想寫什么，就看見有字出現。

        【阿越，如果我說我不想再查了，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

        從這句話出現的速度，謝越已經看出了她的猶豫。

        倒是念珠好像把真實想法寫出來后，后面就順得多。

        【兩個新同學很好，他們心里也覺得他們的爸爸很好，我和媽媽生活了十幾年，也很好】

        【如果真相和我們猜測得差不多的話，知道得越多，反而所有人都會不開心】

        【我明白我這么想有點自我逃避，但是阿越，我】

        【我，我真的……】

        【阿越，我是不是很沒用啊？】

        另一邊的謝越目光沉沉地看向筆記本。

        念珠等著他的回話，最后只等到三個字【小蠢貨】，然后就什么都沒再寫了。

        ？

        念珠沉默了。

        她盯著筆記本半晌，“系統，我收回之前的話。”

        【什么話】

        “這個網戀對象，一點都不可愛。”念珠鼓著臉，頗為怨念地說道。

        順帶在給謝越的標簽上加上一個“嘴毒直男”。

        正常人這個時候不應該安慰她嗎？說個“小蠢貨”是什么意思？

        要不是有系統分配，這種人就不配有女朋友。

        念珠鼓著臉腹誹。

        【我不是小蠢貨】

        【！！！】

        這句話念珠寫得格外用力，還在后面加上了三個感嘆號來表示自己的憤怒。

        可惜謝越并沒有回應這份憤怒，在留下“小蠢貨”三個字之后，就再也沒有回復。

        等到下午的數學課開始，念珠還在想沒得到回復的事情，想著就有點走神。

        “班長上來寫一下這道題。”數學老師大概是發現了她在開小差，點名道。

        念珠只能合上筆記本，上臺解題。

        和念珠想象得不同，實際上，謝越并不是不想繼續寫，只是在他剛寫下【小蠢貨】三個字之后，剛打完牌的王胖子幾人就站起身來。

        “餓了，先吃飯再打牌。”王胖子樂呵呵地說。

        謝三嫌棄：“明明是你贏了錢就不想繼續打了吧，死胖子。”

        “話不能這么說，我這不是看我們越哥在這里等著無聊嘛，你們餓了沒事，我越哥要是餓著了怎么行？”王胖子把諂媚表現得無比坦蕩，說完就看見謝越手里的東西，還有點驚訝。

        “臥槽越哥你居然在寫東西！”

        “沒想到我越哥還是文化人。”

        “寫的啥寫的啥，不會是什么情詩吧？”

        四五個人一哄而上，即使知道這幾個人都是大字不識的小流氓，謝越還是“啪”地一聲迅速把筆記本合上。

        然后才從凳子上站起來，一腳踹一個，半邊眉毛挑起，帶著幾分桀驁和不耐煩：“滾滾滾。”

        “切，給我們看看唄，小氣。”謝三咧著嘴，嬉皮笑臉地說道。

        “看個屁。”謝越把筆記本和鋼筆一起塞進懷里。

        “就是，看個屁，謝三你一天書沒讀過，給你看你也看不懂啊哈哈哈！”王胖子在旁邊嘲笑。

        “你不也一樣，大家都是文盲誰也別嘲笑誰！”

        幾人嘻嘻哈哈地打鬧，謝越沒理他們，大步一邁就朝著門口走去。

        王胖子注意到他，趕緊大喊：“越哥你干什么去？”

        “不是要吃飯？”謝越懶洋洋地回答，頭也沒回。

        “走走走，吃飯去。”

        “誒誒，把牌收起來，老子花了好幾塊買的！”

        幾人又鬧哄哄地一齊出去了。

        二流子出街還是很顯眼的，行人看見也會敬而遠之，嘴里的嘀咕著什么“不務正業”之類的話。

        幾人早就習慣了，甚至還很享受別人的害怕。

        倒是謝越，看到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遠遠繞開他們，忽然就聯想到了筆記本另一頭的念珠。

        那姑娘就是典型的好學生，或許在現實中見到，也會這樣對他避恐不及吧？

        不知怎么回事，謝越突然有點不爽，臉也一下子黑下來。

        他想起剛才和念珠之間被打斷的聊天，本來想著待會兒再回她也沒事，可現在，他只想立馬和她聊天。

        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確定什么似的。

        謝越兀地停下腳步，其他人奇怪地看向他：“干嘛呢越哥？不是要吃飯去？”

        “你們先去，我等會兒過來。”謝越表情淡定地說完，沒等他們反應，又倒頭往回走。

        留下其余幾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這才離開，他們都是被謝越打服過的人，看他不想說也不敢多問。

        謝越回到剛才的屋子里，這屋是王胖子二叔在鎮上的空房，平時沒人住就被王胖子拿來當據點。

        王胖子前兩天被謝越揍服之后就主動給了他鑰匙。

        剛進屋子，謝越一邊隨意伸長腿勾了張凳子坐下，一邊從懷里掏出筆記本。

        筆記本上多出了兩行字，謝越看著那三個大大的感嘆號，忍不住勾起嘴角。

        他捏著鋼筆，認真地寫。

        【不是小蠢貨，那為什么自己說自己沒用？】

        【我看你是挺沒用的，這點小事情就讓你懷疑自己了？】

        【不管你是想繼續查下去，還是不想管這件事情，都只是你的選擇，這無關對錯】

        【知道了嗎，小蠢貨】

        絮絮叨叨一大堆之后，謝越才停下筆，看向筆記本上的內容，等著那邊的回應。

        其實這樣的話并不符合謝越的作風習慣，他應該是看不慣行事怯懦的人。

        讓他選，肯定是要查就查到底，哪像她總顧慮會不會傷害別人。

        可想到小姑娘寫在筆記本上委屈的話，謝越腦子里揮之不去一個小姑娘可憐巴巴盯著自己的模樣。

        要命。

        謝越只想跟著本能安慰她，鼓勵她，讓她開心起來。

        明明也只聊了兩天，算上他得到日記的日子也只認識她四天，或許是因為知道了她的秘密吧？

        知道對方的秘密，總會讓人更加親密，這其實也是念珠的目的。

        網戀，靠的就是一個“釣”字。

        謝越不知道自己被釣了，盯著筆記本放空，思緒漸漸飛遠。

        等他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發呆快半個小時了，那邊還是沒有回他。

        謝越皺著眉頭，像是遇到了什么難題。

        【生氣啦？就因為我說你小蠢貨嗎？那我有說錯嗎？】

        過了一會兒又變成：【好好好，你不是小蠢貨，念珠最聰明了，別跟我生氣了唄】

        完全是哄小朋友的語氣。

        等了十分鐘，那邊還是沒回。

        謝越肚子餓得難受，心里難得升起委屈的情緒：

        嬌氣！不就是說了她一句小蠢貨嗎，居然生氣這么久。

        心里怨念著，謝越還是巴巴又開始寫：【生氣不能超過三分鐘知不知道，小朋友】

        前后等了一個多小時，謝越都沒等到念珠的一句話，他知道她在上學，但是課間總該有時間吧？

        這時候，吃飽喝足的謝三等人回來了，一邊推門一邊大喇喇道：“越哥，你干什么呢？”

        謝越黑著臉收起筆記本，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眾人卻莫名感受到了可怕的氣息，不由得齊齊往后退了兩步。

        還是王胖子先嘿嘿一笑：“越哥，我給你打包了中午飯，怎么樣，還是兄弟夠意思吧？”

        “去你的，明明是我說要打包的！”謝三不服氣。

        “我付的錢。”王胖子得意地笑。

        幾人打著哈哈，剛才的冷氣這才散去。

        謝越接過飯盒拎到角落去吃飯，其余幾人則是圍在老位置繼續打牌。

        謝三悄悄瞟了角落一眼，壓低聲音：“我怎么覺得越哥心情又不太好呢？”

        “越哥的事你少管。”謝四手法流利地洗牌發牌，語氣平淡，面無表情。

        “切，沒意思。”謝三翻了個白眼，但等牌發到手上時，他也懶得再去想其他的事情了。

        謝越迅速地吃完盒飯，又掏出筆記本，然后臉色迅速沉下來。

        他那里氣壓太低，其他人感受到低氣壓，只偷偷瞧了一眼就不敢繼續再看。

        又過了十來分鐘，謝越突然站起來，在幾人的目光下踢了謝三一腳：“讓，我來。”

        謝三嚇得一抖，趕緊讓開位置。

        接下來一下午，房間里的眾人都是在高度緊張中度過的，謝越的打法太兇，每次扔牌他們都覺得他更想扔出來的是炸、藥。

        等到后面，他們也顧不得謝越心情不好的事情趕緊求饒。

        尤其是王胖子，都快哭了：“越哥越哥，再打下去我這個月就只能喝西北風了。”

        謝越沒說話，只是居高臨下地瞥了他一眼，猛地站起來。

        “越哥？”

        “沒意思，回去了。”說完，他就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背影看起來都很不好惹。

        等他走了好久，眾人才敢大喘氣，心里不約而同地想：越哥，好可怕！

        謝越出門就臉色沉沉地打開筆記本，現在是下午五點四十八，她還是沒有回復。

        煩躁地將筆記本塞回懷里，加快腳步往村子方向走。

        回到家，謝越立馬將筆記本扔到房間的抽屜里邊，眼不見為凈。

        等過了三分鐘，他又把抽屜打開——就看一眼，要是她再不回……

        【阿越，我沒有生氣呀】

        【下午第一節課開小差和你聊天，被老師發現了，課間都被叫到辦公室去認錯】

        【這是我第一次被老師批評呢】

        【所以下午也不敢再打開筆記本了】

        【我才不會那么小氣，隨便和你生氣呢，因為我們現在是全世界最獨特的筆友呀】

        看著那邊一句句的解釋，謝越終于露出下午來的第一個笑容。

        謝越知道了，他只是在確定。

        確定他即使真的很糟糕，但乖巧的小姑娘不會絕像其他人一樣避之不及。

        最好她還會說：【阿越，我永遠不會拋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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