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債券

        陰雨連綿不斷，午時過后，雨越發大了幾分。

        陸明軒命人將木桶中的蝦取來，為洛青蕓盛了一碟，“快嘗嘗，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經過檸檬洋蔥香菜小米椒洗禮過后的蝦，辛辣而又清新，洛青蕓深感意外，“陸大人真是好手藝！”

        陸明軒笑道：“讓洛姑娘見笑了，洛姑娘做出那么多新奇的菜肴，什么東西沒吃過？”

        雨聲愈發響了，一滴滴雨滴落在房檐上、青石板上、水潭中，嘩啦啦帶來初夏的第一場清涼。

        然而陸明軒看著園中的雨幕，卻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陸大人？”洛青蕓不知他為什么突然就不說話了，她朝著陸明軒的目光望去，“你怎么了？”

        陸明軒突然長嘆一聲，“江南地區多雨，近日又快到了一年一度的端午汛，前幾日我外出巡視了轄區內的河道，發現河道疏于管理，有些河道甚至都破敗了。”

        “端午汛？”洛青蕓愣住了，她自然知道端午時節會來一場水汛，但是這么多年來一直都沒有出過什么事情，她有些不在意道，“陸大人在北方長大，不了解此地，這么多年來芙蓉鎮一直是風調雨順的。”

        陸明軒搖搖頭，“洛姑娘有所不知，其實我來之前，欽天監的好友就告訴我，今年主雨，因此我來到這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巡視河道。此外，我給上游的官員去了信，他們都回我說，近期的雨較往年更為頻繁，這才是我擔心的原因。”

        “不僅如此，林大哥在芙蕖鎮也面臨和我一樣的問題，他在上游，要是他那里出了問題，芙蓉鎮的處境也會更加危險。”

        洛青蕓沒想到事情這么嚴重，也沉默了半晌，“如此說來，只有再加固河道了，要是發生水患，兩岸的村鎮包括這芙蓉鎮都會淹沒。”

        陸明軒還是搖搖頭，“你知道上任知府是因何被貶黜嗎？”

        朝堂的事情，洛青蕓自然不知道，她只好搖搖頭。

        陸明軒自上任以來，經歷了這么多事情卻無人可訴說，今日像是找到了一個終于可以交心之人一般，開始訴說心事。

        陸明軒：“上任知府就是因為貪墨修河道的公款而被貶黜的，我此次來的目的之一便是查清他貪墨款項的去處，重新修理河道。然而，時不待人，這筆款項還沒有查清，這端午汛就已經快來了。”

        洛青蕓終于明白陸明軒的煩惱所在了，簡單來說，就是官府沒錢修河道了。

        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陸明軒這個時候接了這么大的一個爛攤子，確實難為他了。

        古代沒有國債的概念，洛青蕓提議道：“大人，我有一計可暫時解決此下困境。”

        陸明軒抬頭，眼里十分不解：“什么？”

        “大人，你能保證上任知府貪墨的款項能追回嗎？”洛青蕓先問道。

        陸明軒：“自然，其實我已有了眉目，但眼下這件事情更緊急，只怕就算追回了款項，時間也等不及了。”

        洛青蕓放下心來，“既然如此，大人何不向民間借貸？以官府的名義向大戶借錢，等之后款項追回，再還給他們即可。如此，便可解決眼下的燃眉之急。”

        陸明軒一怔，他已向上級請求撥款，但如石沉大海毫無音訊。洛青蕓的方法，他還聞所未聞。

        但細想之下，不失為一條好計策，只是······

        “這可以嗎？大戶怎么會信任我？”陸明軒有些遲疑，畢竟修河道的款項可是一筆不小的錢。

        洛青蕓一笑，“大人，這你就放心吧！不是我吹噓，我們洛家在整個芙蓉鎮口碑極佳，由我們洛家帶頭，那些大戶肯定會跟隨的。”

        然而陸明軒卻還是猶豫，洛青蕓沉吟片刻，有些明白他的顧慮。自古以來，官商來往過密都是大忌，一個不小心就會被人彈劾官商勾結。

        洛青蕓又出了一計，“大人要是還不放心，不若給老百姓許一些利？”

        陸明軒不解，“許利？怎么許？”

        洛青蕓解釋道：“官府不僅可以向大戶借錢，也可以向百姓借錢，但是這錢并不是無息的，你可以按照借用的時間長短，給老百姓一定的利息。如此，也能籌到一筆錢。”

        陸明軒的眼睛漸漸亮了，幾番考慮，這確實是如今唯一的方法了。

        他心里按捺不住激動，笑道：“洛姑娘，這可如何是好？我又欠了你一個人情！”

        洛青蕓一笑，“我看陸大人手藝不錯，要不，再請我一次？”

        “沒問題！”陸明軒立刻起身，“洛姑娘慢慢用，我先去籌劃此事了！”

        說完，他立刻就出了門。

        洛青蕓：“······”

        把我當成了工具人？

        算了，事態緊急，就不跟他計較了！

        ······

        洛青蕓回到家中，徑直去了洛父的院子里。

        此刻的雨越發的大了，由之前的毛毛細雨，變成了一根根雨柱。想到陸明軒的話，淋淋漓漓的雨聲也像是催命符一般。

        洛父正和洛家大哥談論今年的收成，拿著賬本對賬時，洛青蕓推門而入。

        “蕓兒，你怎么了？”以往洛青蕓來找他，從來沒有這般無禮過，加上她的臉色有些冷，洛父心里有些奇怪。

        洛青蕓的目光在洛父和洛家大哥身上停留片刻，“爹，大哥，大事不好了！”

        ！！！

        洛父和洛家大哥對視一眼，洛家大哥為洛青蕓倒上一杯熱茶，“你仔細說，到底怎么了？你的滿庭芳不是已經洗刷冤屈了嗎？”

        洛青蕓搖搖頭，“剛才我和知府在一起，他告訴我今年很可能有水患，但是咱們的河道年久失修，上任知府正是因為貪墨修河道的公款而被抓了，現在錢都還沒追回。”

        洛父初聽這消息，內心也是大驚，然而把這消息來回品幾遍，卻也不是很相信，“知府為什么會給你說這個？”

        洛青蕓一聽，就知道洛父誤會了，連忙解釋道：“爹，我當時提出給官府借錢，但是他不敢要，如此看來，他并不是想問我們要錢的。”

        洛父和洛家大哥沉默半晌，一時也不說話。

        洛家大哥先開口：“那知府現在打算怎么辦？官府沒錢，也不向我們借，那河道就不修了？”

        洛青蕓搖搖頭，“我給他出了個主意，讓他向鄉親們借，但是要給利息。這樣，就不會擔心有人說官商勾結了。”

        洛父點點頭，“這個主意不錯，但是這能籌到足夠的錢嗎？”

        洛青蕓心里也沒底，她擔心的就是這個，所以才來找洛父的。

        洛青蕓思考半晌，“爹，修河道這種事情，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咱們家的土地不少，且大多都是沿岸分布，大哥和二哥的店全靠芙蓉鎮這片土地，更別說還有許許多多的鄉親們靠天吃天。不管怎么樣，咱們都得做些什么。”

        洛父長嘆一口氣，“那你想怎么做？看樣子，你已經有了想法。”

        “修河道不是小事，是關乎我們每一個人的大事。”洛青蕓抬頭望著洛父和洛家大哥，“不僅咱們芙蓉鎮如此，連芙蕖鎮的林大人也面臨和我們一樣的問題。”

        “我的想法是，咱們洛家和小舅舅一起，盡我們最大的一份力，一定要幫助大家度過這個難關。”

        洛家大哥搖搖頭，“修河道這樣的大事，就我們兩家，怕是不行。”

        洛青蕓沒說話，盯著洛父看。

        洛父了然，看著洛青蕓問：“你是想讓咱們家帶個頭，說動其他財主捐？”

        洛青蕓點點頭，“爹，您畢竟是咱們芙蓉鎮最說得上話的人物了，如今和咱們一直較勁的洪家沒了，南街住著的這些財主，還不是以您為標桿兒呀！”

        洛父忽地笑了，“別拍馬屁了，你爹我幾斤幾兩重，心里一清二楚，別給我戴高帽！”

        沉悶的氣氛被幾聲調侃打破，洛青蕓也意識到自己表現得太積極了。

        洛父看著洛青蕓有些懊惱的樣子，忽地問道：“你說的這些，能保證是真的嗎？”

        洛青蕓點點頭，“保真，肯定是真的！”

        洛父低頭沉思片刻，嘆道：“那好吧，我就寫封信，明天一早就約那些個財主商談一下吧！”

        洛青蕓心里雀躍，面上卻是不顯，“謝謝爹。”

        洛家大哥有些稀奇，“萬一真要是如你所說，這可就是好事呀！你為什么要謝謝咱爹？說起來，我倒是還有一件事不明。”

        洛青蕓看向他，“什么不明？”

        洛家大哥看向洛青蕓，揶揄道：“我怎么瞧著這個新任知府，頗有些眼熟呢？是不是在哪里見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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