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近鄉情怯
突然闖進來的侍衛打破了此刻的尷尬,蘇瑾眸中閃過一絲興奮,連日來的擔憂和苦悶一掃而空了,眼看著侍衛恭順退了出去,自己也忍不住想要沖出去,守在院門口翹首以盼趙翊的歸來。
蘇瑾原本就不想再搭理廖英才了,他的貪婪不知足令她厭惡,他的傲慢無禮令她氣憤,還有他的威脅恐嚇,更是令她感到鄙夷,這樣的人,完全不復原本跪在趙翊面前痛哭流涕的模樣,原來那個卑微懺悔的形象,全都是他裝出來的,如今的嘴臉才是真實的。
她不再理會他,帶著青竹輕巧幾步便想越過他,朝著前廳的大門走去,想要穿過前廳前面的前院,走到院門口去,與城中百姓一起歡呼雀躍的看著得勝回來的將士的風姿。可剛走過他的身邊的時候,這個猥瑣的油膩男人竟然得寸進尺地伸手攔住了她的去路,“夫人稍慢。”
蘇瑾被嚇了一跳,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她身后的青竹面色一沉,她咬了咬牙,似乎下了什么決心,不知是因為剛剛蘇瑾的安慰而心存感激,還是決意要與面前的男人作對到底,竟然神勇無比地沖了出來,擋在了蘇瑾與廖英才中間,用身體護住了她。
此時的廖英才滿眼激憤,他顧不得面前站了個礙眼的小丫頭,兩只小眼睛直直盯著蘇瑾,語氣了帶了些孤注一擲地狠意,“夫人還沒有給卑職一個確切的答復,這邊就要離開嗎?”
蘇瑾驚詫地看著自己面前的青竹義無反顧地張開著雙臂護著自己,看著她的身子像一片在風中的葉子一般不住顫抖,心里既暖又憐,連忙將她拉回自己身后,看著廖英才笑道,“廖大人不是已經知道我的答案了嗎,何必如此糾纏不清。”
廖英才緊緊咬著后槽牙,好半天才憤憤說道,“夫人好狠的心腸吶,夫人這是決意讓卑職去死啊。”
廖英才的話令蘇瑾渾身不自在,她沖著他厲聲吼道,“廖大人請自重,再如此放肆無禮,我就喚前院的人進來了!”此刻的她既想極力擺脫他,又迫不及待想要去瞧一瞧街上的熱鬧,心里的惱火已經止不住蔓延到臉上了,“讓開!”
這一聲尖銳的聲音令廖英才神色一懼,他看著蘇瑾的臉,悢悢然放下手臂,任憑蘇瑾帶著青竹穿過自己。可他還是不甘心,在她們剛踏出房門的一瞬間,便在她們在身后大聲詛咒道,“既然你這娼婦如此心狠,那就別怪我下作了,哼哼,眼下我雖然治不了你,可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你可別忘了,啟封城里還住著位宸王妃,咱們這位王妃娘娘可絕不是什么吃齋念佛的圣人,從宸王府中抬出去的人可不少呢,哼哼,你等著瞧吧,我定能瞧得見你這娼婦悲慘的下場!”
他的話說得尖銳刺耳,蘇瑾并不與理會,只嘴角嘲諷地一彎,便繼續朝著前院邁著堅定的步子。
身后的廖英才不甘示弱,還在繼續惡語咒罵著,“哼,你這個惡毒的娼婦,以為憑借著自己的一點姿色,就妄想攀附宸王殿下,哼,你這個愚蠢至極的娼婦,皇家最看重子嗣的血統,你被那些苗人俘虜了那么多天,和他們究竟發生了什么骯臟事情,你我都心知肚明。哼哼,就你這種失了貞潔的娼婦,還擺什么臭架子,哼哼,你等著吧,你定會比我更慘!”
廖英才的聲音越來小,可他最后的那幾句話,卻像是一根尖刺一般地,慢慢地在蘇瑾的心里越扎越深。她的確可以不在意他對于要讓自己死于宸王妃之手的恐嚇,因為畢竟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不知道他口中的那個不容人的惡毒王妃,便是她本尊。可是他的話卻也給她提了一個醒:這畢竟是古代,古代禮法不僅森嚴,而且矛頭直指女性,古代的女子將貞潔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甚至為了守貞,不惜去死。在這樣的環境中,她還能獨善其身嗎?
當初自己就這么由著性子順從了趙翊荒唐的決定,跟隨著大軍跑來了黔州,這種有悖禮法的事情,對于她的名聲而言,是不是非常不利的,最可怕的是,自己曾被苗人擄劫,并且消失了整整六天六夜,雖說自己并沒有失身于苗人,雖說也有可能找到人證證明,可他們真的會相信自己嗎,能夠接受嗎。還有趙翊,他能相信自己的話嗎,他愿意相信自己的話嗎?在他的心里,會產生顧慮和隔膜嗎?他還會那般真情的待自己嗎?
蘇瑾的步伐隨著自己內心的胡思亂想而躊躇,從前廳到院門口那么短短的一段路,竟然走了許久,身旁的青竹瞧出了她的猶豫,擔憂地問道,“夫人,這樣得罪府尹大人,真的不會惹禍上身嗎?”
蘇瑾心亂如麻,滿腦子都是擔憂與顧慮,被耳邊青竹突然說出的話嚇了一跳,如夢方醒般地抬起頭看向她,腦海之中剛剛所有的顧慮與擔憂一瞬間都消失了,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令她心里空落落的,既感到愚蠢又感到無助。
她在心里緩緩嘆著:我究竟是怎么了,為什么會這么在意別人的想法,趙翊于我,不就是一個名義上的丈夫嗎,有名無實罷了,何必如此在意他的感受和態度?還有,我唯一的目標不應該是找張天師嗎,找張天師,要到回去的方法,然后盡快離開這里,再也不予這里的人有任何的交集。
蘇瑾沒有回答她,而是轉身沖著她微微一笑,疑惑地問她,“你不是廖大人府里的丫鬟嗎,今日怎么會如此與頂撞廖大人,你不害怕嗎?”
青竹抿了抿唇,一雙澄澈的大眼睛里撲閃了兩下,兩滴大顆的眼淚便噙了滿了眼眶,她怯懦地回頭看了一眼前廳的大門,低聲說道,“害怕。”
蘇瑾也看向了那個方向,她們已經走到了院門口,從這里看過去,前廳的大門敞開著,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
青竹飛快抬袖擦了一下眼淚,可下一秒,淚水確如破了閘的洪水,抑制不住地流了下來,她索性不再掩飾,輕輕抽泣起來,顫著聲音低聲說道,“可我也害怕他會害夫人。”
我嗎?蘇瑾眉頭一挑,眼前的小姑娘只有十來歲,而且與自己相處只有這么幾天,她說著這樣煽情的話,究竟是出于真心,還是另有所圖,“怎么說?”
青竹似乎并沒有看出蘇瑾臉上的疑惑與不信任,又狠狠擦了擦眼淚,繼續著剛才的話,“一個月前,一直帶我很好的青嫣姐姐死了,被人直接抬出了府,扔在了城外的亂葬崗里。她才只有十六歲,她是被……是被廖大人……”小姑娘似是難以啟齒,哽咽了半天也沒有說出口,只好繼續下面的話,“還有青蟬和青雨,被廖大人收了房,原先廖大人許諾了她們要抬她們做姨娘的,可沒過多久,她們卻都相繼死了,我偷偷去瞧過,她們身上全是傷,是活活疼死的。夫人,廖大人其實心狠手辣,我害怕他會對夫人您……”
青竹邊說邊哭,說到這里,就突然跪了下來,“府里顏色稍好些的女孩子都是逃不開這個命運的,只是因為的年紀小,還有青嫣姐姐有意護著,所以才躲過一劫,可我心里清楚,待自己長大以后,恐怕也是……幾天前我被管事選中,帶來了這個別院來伺候,管事的說是來伺候貴人的,我高興的什么似的,雖然還是做丫鬟,可我伺候的是夫人您這么心善的主子,待人和氣,也不把我們不當人看。所以,我不想您、您也……”說著,青竹又趴在地上拜了下去,顫抖著聲音祈求道,“夫人,奴婢還想求您一件事,您能帶我一起走嗎,留在這里,我必然逃不過一死。我不想死在這里,我不想死……”
蘇瑾被她的話怔住了,著實沒有想到,人心竟然還能惡毒到如此境地,當即慶幸自己并沒有因為心軟而答應幫助他求情,否則自己豈不是助紂為虐。可轉念一想,她的心里又開始有些后悔,后悔剛剛是不是說得太沒有分寸,真的得罪狠了廖英才,這樣陰暗可怕的男人,得罪了他實在不是什么好事。還有眼前的這個小姑娘,她又是什么樣的人呢?她說的話是真的嗎?
人真的是一種神奇的生物,這樣看起來,誰都是和和氣氣的友善面孔,譬如眼前口口聲聲為了自己的小丫頭,譬如曾經哭得凄慘的廖英才。
蘇瑾心亂如麻,此刻再也沒有什么興致去瞧外面街市上的熱鬧了。她懨懨地看了一眼緊閉的遠門,心想著等趙翊忙完了總會回來這里的,其實站在大門口也并不甚好看,于是當下決定放棄剛剛的念頭。
轉念看向眼前的小姑娘,伸手扶起她,心里想著,興許這小姑娘豁出一條命來,只是為了給自己搏出一條生路罷了,好在她也誠實,將自己的意圖說得明顯,這不比那只老狐貍廖英才真誠多了么?
這么一想,她的心里松快很多,立即拿出袖中的手絹,擦了擦青竹額頭上的沾了淚水的塵土,輕緩地說道,“我們回去吧。”
穿過前廳的時候,廳中的廖英才已經從院子側面的角門出去了,原本還有所顧及的蘇瑾松了口氣,二人沒有停留,直接回到了后院的廂房中。
一直到晚膳過后,一身風塵的趙翊才回到這座小小的院子里。
蘇瑾已經睡下了,但心事重重的她根本無法入眠,只能于黑暗之中,閉著眼睛輾轉反側地在床榻上來回翻騰,既渾身難受,又不敢有太大的動靜,怕吵醒右邊房間里睡著的青竹和青檀,還有一直睡在左側房間里的南風。
突然,聽聞屋外喧鬧起來,蘇瑾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子,朝著窗門的方向看過去,正好聽見外面青竹的聲音,“殿下,夫人睡下了。”
“嗯,你退下吧。”
是趙翊!
蘇瑾突然慌張起來,原本就睡不著的她,此刻更加清醒了。他會進來嗎,他進來會問自己在鳳凰棲寨的遭遇嗎?他會介意自己消失了那么多天嗎?他會相信自己還是清白的嗎?
怎么辦,怎么辦?蘇瑾心亂如麻,醞釀了一天的憂慮頓時涌上心頭。
她甚至開始不知所措地想著:我要不要躺下來裝睡?還是就這么坐著等他?
其實她十分想見他,想看看他是否受傷,想和他傾訴自己的遭遇,想在他懷里哭一場,抱著他怎么也不撒手,可是……可是,她終究是要離開的吧,不應該和他有太多的干系吧,更不應該和他產生不必要的感情吧。
況且,自己這樣名節受損的女子,他興許厭惡了吧,不會再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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