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我念初中，第一次看《泰坦尼克號》，災(zāi)難場景嚇人，男女主很漂亮，突破世俗。

        太細(xì)膩的東西，記不住，很鈍感。

        中年，看第二遍，災(zāi)難場景，一點也不嚇人。

        因為我接受了生死有命。

        如果幾年前，我有這份接受，就不會驚慌失常。

        男女主角的美貌，我也習(xí)慣了。

        過了中年，沒那么看重相貌，干凈整潔就行了。

        不同的相貌，都是值得欣賞的歲月痕跡。

        電影里那些情愛叛逆，那些藝術(shù)追求，那些金錢門第，也覺得可有可無。

        都是年輕臆想的框架。

        只有結(jié)尾，女主角垂垂老矣，將海洋之心歸于大海。床頭相框中，她用形形色色的冒險，遵從了男主角對她的叮囑。

        她永眠了，和泰坦尼克號的眾人重逢了，她找到了歸屬。

        這段看完，我有點潸然。

        我這半年，沉浸于人類文明史。

        尼羅河流域，農(nóng)林漁牧，埃及文明。

        古希臘海岸，貿(mào)易海運，雅典神廟。

        意大利半島，文藝復(fù)興，金融世家。

        英國日不落，工業(yè)革命，鋼鐵蒸汽。

        美國產(chǎn)業(yè)園，信息革命，硅谷智能。

        文明“遷巢”了好幾輪，每一輪造新富，每一輪造文藝。

        中國改革開放四十年，相當(dāng)于將五輪文明一口氣吞下。

        我曾經(jīng)想寫一個男主角，他活了一萬年，從尼羅河畔的土墻村莊開始活，活到21世紀(jì)，坐著飛機(jī)，訂了去月球的票。

        他永不和女主相見，聲音卻可以到達(dá)她心里。

        我一琢磨，這不成了“神愛世人”？

        一萬年來，留下神思的人類，玩一個曠日持久的接力賽。

        這個接力賽，不指狹隘的愛意，是一種演進(jìn)的執(zhí)迷。

        過去幾年，在我神志不清的那些瞬間，我仿佛站在一個廣袤無垠的拼圖前，我要將這個拼圖往前推進(jìn)，我要撿起一個或幾個碎片，放在合適的邊緣。

        我最絕望的時候，聽見了代號“一萬年”的聲音，“神永相伴”，令人安寧祥和。

        那是溫柔的神，我曾經(jīng)癡心想找到他，但他不存在于現(xiàn)實。

        一如《泰坦尼克號》，失散在生死兩岸的男女主角。

        如今，清醒的我，自然不相信神神鬼鬼。

        我依然站在這個廣袤無垠的拼圖前。

        相比于一萬年前，在尼羅河畔捕魚的原始人，一萬年后，現(xiàn)代人擁有了各式各樣先進(jìn)的工具，先進(jìn)的知識。

        卻依然沉浸在喜怒哀樂的生命軌跡里。

        智識區(qū)，進(jìn)化了，情感區(qū)，沒有進(jìn)化。

        思維奔逸，這是心理醫(yī)生鑒定我有病的標(biāo)準(zhǔn)。

        但我卻認(rèn)為，我的大腦在飛快運算，試圖化解災(zāi)難。

        也好，瘋子有司法豁免權(quán)。

        每天散步幾公里，活動手腳，聞聞野花，捉捉河蝦。

        世上怎會有野花，怎會有河蝦，怎會有我？

        日月星辰，一年一年流轉(zhuǎn)。

        野花生滅，河蝦生滅，我也生滅。

        我會參悟出更多的拼圖碎片，到時候，我會跟大家收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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