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夏天向來很熱，下午溫度依舊很高，路邊的香樟被曬得蔫巴巴的，葉片都往下耷拉著。

        陳滿月坐在andy的奧迪副駕駛座，一路昏昏欲睡。

        一葉影視是去年才剛正式上線運營的視頻、影視公司，短短兩年時間就搶占了大半市場，仍在高速發展。

        辦公大樓坐落于江城市高新科技園，僅有七層高，分作九個不同分工的區域，占地面積大得令人咋舌。

        雖然已經是下班時間，但整棟樓都十分安靜。

        一個穿著休閑西裝的男人正在和前臺說著什么，看到andy領著個小姑娘進來，便上前來接。

        見到陳滿月的一瞬間，他眼睛都亮了，忙來到近前。

        “你好。”他和陳滿月握手，彬彬有禮道，“我是邊曄然，負責——”

        停頓片刻，他一轉話頭：“先來聊聊我們一葉影視吧，你是來面試實習作曲的？”

        陳滿月看著他，生生忍住了一個哈欠，眼里緩緩洇開一點兒水汽。

        “是的。”她回答。

        帶著點鼻音，顯現出一點小孩子的語氣。

        小孩生得好，邊曄然仔細端詳片刻，領著人進了電梯間，說：“雖然你是老板介紹來的，但我們不收未成年。”

        “我成年了。”陳滿月在路上差點睡過去，這會腦子仍有點懵，但還是清晰地強調，“上周。”

        三人走進電梯，邊曄然按下樓層，一手揣進褲袋里，余光打量著女孩的體態和站姿。

        心道真是大小姐體驗生活來了，便低頭給許明深發消息。

        【邊曄然：老實交代，不是你家的哪個親戚專門折騰我來了吧？】

        【許明深：？】

        【許明深：不是。】

        許明深說不是那肯定就不是，邊曄然放下心來，正打算手起手機，那邊又發來一條消息。

        【許明深：她母親姓devalois-bourgogne】1

        邊曄然：……

        叮一聲，電梯到了，andy還有其他事要辦，去了發行部。

        五層是一葉影視企劃部門，邊曄然將陳滿月的簡歷和作品交給負責人，便帶她去了會客室。

        行政送來一杯咖啡，陳滿月道過謝，問：“能不能給我一杯溫水？”

        邊曄然臨時接了個電話，等那邊說完，冷著臉道：“那就把她換掉。”

        片刻后，陳滿月接過水杯，喝了口水，坐在沙發上，總覺得手腕發癢，低頭拉開袖子看了眼。

        長了一小片紅疹。

        “找不到人？”邊曄然氣笑了，回頭看了眼陳滿月，“你們就是這么辦事的？”

        陳滿月皺了皺眉，在袖子上發現了一根白色的軟毛，拈著扔進了垃圾桶。

        邊曄然又說了幾句，掛掉了電話。

        “不喜歡喝咖啡。”他笑著說，“果汁？”

        在柏宜吹了一下午冷風，想到那杯冰果汁，陳滿月果斷搖頭：“不用了，溫水就好。”

        女孩下巴微抬，教養極好。

        暫時忘掉她的貴族母親，邊曄然和演藝經紀部那個鬧騰的大小姐兩廂一對比，一個危險的想法冒出來。

        “如果沒面上作曲，你打算怎么辦？”邊曄然說。

        陳滿月思索片刻，問：“不可以開后門嗎？”

        兩人對視片刻，都笑了起來。

        女孩五官明麗漂亮，就算在美人如云的娛樂圈里也算是拔尖的長相，邊曄然怎么看，都覺得她整個人都散發著搖錢樹般的光芒。

        “是這樣的，你知道《閃耀的你》嗎？”邊曄然問。

        陳滿月點點頭。

        《閃耀的你》是一檔偶像競演養成類綜藝節目，去年是男團，向明霽追得真情實感，連對這種節目不太感興趣的陳滿月都幫閨蜜的愛豆投進去不少零花錢。

        “追夢也不止一種方法嘛。”邊曄然誠懇地說，“我們這邊空出一個名額，我覺得你很合適。”

        陳滿月懷疑地看著他，不置可否。

        邊曄然繼續道：“而且實話實說，你的簡歷在我們這里，不夠看的。”

        陳滿月微微瞇眼，不大高興。

        “你知道節目組今年請的導師是誰嗎？”邊曄然馬上找補，“段星瀾啊！”

        陳滿月眼睛一亮。

        段星瀾是國內著名電影作曲和歌曲家，曾經是國家劇院中提琴首席，現年38歲，獲得過無數音樂獎項。

        幾乎是所有音樂人的夢想，陳滿月也不例外。

        女孩絲毫沒有對自己的情緒做掩飾，邊曄然看在眼里，循循善誘道：

        “他是這次的聲樂導師，相信在他的指導下，你會對音樂有更深的理解。”

        會客室內安靜了片刻，陳滿月說：“我考慮考慮吧。”

        邊曄然心里直樂，面上倒不顯現半分，面色認真：“明天給我答復？”

        “可以。”

        知道定下來已經是八九不離十，邊曄然給演藝經紀部那邊發去一條消息，干脆帶著陳滿月一起下樓過去參觀參觀。

        一葉影視發展迅速，已經有自己成熟的造星模式，一樓東側就是練習生基地，練習室內十分熱鬧。

        陳滿月跟在邊曄然后面，打量了一下練習室。

        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女孩坐在一群小姑娘中間哭哭啼啼的，有人在安慰她，也有人在一邊冷嘲熱諷。

        女孩見邊曄然來了，連忙起身，眼圈紅紅的：“邊總，你什么意思？”

        她長得漂亮，梨花帶雨一頓哭，十分惹人憐惜的樣子。

        陳滿月只覺得她長得眼熟，安靜地站著回想。

        “你不是嫌累嫌編舞太難？”

        邊曄然道：“早點回家準備準備該上大學了，我相信你爸爸會很高興。”

        不等女孩開口，他繼續道：“去餐廳喝杯咖啡，我的司機在外面等你。”

        女孩瞬間就懵了。

        她睜大了眼睛，還想說點什么，一轉眼看到了后面站著的陳滿月，一時有些發愣。

        “啊。”陳滿月終于想起來了，“元娜？好巧。”

        所有人：“……”

        “認識？”邊曄然側頭問。

        陳滿月笑著說：“算是吧。”

        又對元娜道：“我每次過生日元叔叔都會帶你來和我套近乎，今年沒來，原來是來這里了啊。”

        元娜：“……”

        她咬了咬唇，跺了下腳，轉身氣沖沖出去了。

        元娜走后，練習室里的女孩們紛紛松了口氣，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新簽的？”

        “長得真漂亮，你沒聽她說，元娜一家跟人套近乎呢，又是哪個老總家的。”

        “不是吧，又來一個大小姐？”

        邊曄然拍了拍手，示意眾人回去繼續練習，讓人去把聲樂老師叫來。

        “我還沒有決定。”陳滿月說。

        “就當幫個忙。”

        邊曄然請求道，“請你不要拒絕。”

        陳滿月有些為難，只得留在練習室里等聲樂老師過來，又按照老師的要求選唱了一首歌。

        這首歌是她為了藝考作的原創，技巧方面十分熟練，自然不成問題。

        “你的音色非常漂亮，音域很廣。”

        聲樂老師有些驚喜，問：“這是你自己作的曲子？”

        陳滿月點頭。

        邊曄然在一旁挑了挑眉，原本以為是個花瓶，沒想到居然還真有底子。

        撿到寶了。

        ……

        離開練習室，陳滿月對邊曄然自作主張這事有些不滿，認真地強調：“我還沒有決定要不要參加節目。”

        “你還有一整個晚上考慮不是嗎？”邊曄然也認真地說，“要是你不來，我們也只好違約了，不過還好，就賠點違約金嘛。”

        陳滿月：“……”

        她太容易心軟，最怕這一套。

        他們回到五樓，邊曄然手機震動了一下，他劃開手機。

        【許明深：？】

        看著上一條消息，邊曄然猛然一驚，看著陳滿月，猶豫著說點什么。

        注意到目光，陳滿月疑惑地看著他。

        “你家里應該不限制你進娛樂圈？”邊曄然小心地問。

        陳滿月認真道：“離家出走了，沒人管我。”

        邊曄然正色道：“我以后應該不會被暗殺吧？”

        陳滿月笑了起來，“或許吧。”

        兩人回到邊曄然的辦公室，andy已經等在那里，她腳邊有只肥貓正在撓她的絲襪，被她抱到貓爬架上去。

        陳滿月下意識后退了一步。

        “喵”一聲，肥貓從貓爬架上跳下來，徑直朝她過來。

        “快把它拿開……”陳滿月再次后退兩步，肥貓已經蹭到了她光潔的小腿，她臉色一變，狠狠打了個噴嚏。

        邊曄然：“？？”

        陳滿月連續打了三個噴嚏，退到了辦公室門口，andy終于把貓抱走。

        “阿嚏——”陳滿月用手背蓋住口鼻，克制不住地開始流眼淚，眼睛紅紅的，脖頸處浮現出紅痕。

        andy：“貓毛過敏，快去醫院。”

        邊曄然馬上打電話給司機，讓他上來接人。

        陳滿月竭力遏制著噴嚏，低頭翻找濕紙巾，一邊后退著準備走出辦公室，冷不防撞到了個人。

        她回頭看去，眼里水光清冽，反倒惹得許明深皺了下眉。

        “怎么？”

        陳滿月躲避似地收回目光。

        許明深便只能看見一截纖細的后頸，已經爬上一片紅疹，他伸手去捏住女孩的手腕，發覺她手腕上也紅了一片。

        “快，送我的搖錢……陳小姐去醫院。”邊曄然說，“破相了可怎么辦！”

        許明深一挑眉，低聲問：“過敏？”

        陳滿月點點頭，又打了個噴嚏，女孩眼尾鼻尖都發紅，她右眼皮上有顆小痣，一抬眼便不見了。

        即便現在這么狼狽，也難掩她眉眼的秀氣精致。

        沒由來的，許明心下一動，垂眼從她袖口拈起幾根貓毛，難掩嫌棄地對邊曄然說道：

        “你的貓，是自己帶回去，還是讓andy幫你處理？”

        不等邊曄然回答，他抬手輕碰了下陳滿月的左肩，“走了，帶你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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