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相遇
謝書瑤將香囊掛在腰間,抱著空竹簍回了原地。端坐靜等,漸聞人聲。
“謝姐姐回得真早,收獲肯定也不少吧”,葉蘭苕湊了過去,探身一看,里面空空如也,頓時有點尷尬,“謝姐姐先回來休息,是不是身子不大舒服?”
本就不想找借口,既然眼前有個臺階,謝書瑤也就順著下了。葉蘭苕轉而嘻嘻哈哈地去看別人的竹簍,謝書瑤又落得清靜了。
“表妹,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祁奚不知何時坐到了她的身邊,語氣中似乎有些幽怨。謝書瑤覺得許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她不想招惹上此人,故而語氣篤定,“不記得。”
祁奚似乎還想說什么,卻被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謝劍辰打斷了。
葉蘭苕數完地上的竹簍,蕭蹊言這才回來,他身形瘦削,謝書瑤遠遠一眼,雖說別過頭去,但難以恝然。
有丫鬟捧了食盒出來。謝書瑤用筷子夾起面前的菜肴,淺嘗了一口,這味道實在是有些陌生。
謝劍辰見她有些犯疑惑,解釋道:“這是獐豝,寧王喜啖山獐。這道菜,自宋代便有記載的。”
謝書瑤擱下筷子,“若蟬不知雪堅,是我孤陋寡聞了。”
葉蘭苕正端著酒壺四處敬酒,恰巧路過,因而笑道:“謝姐姐還真是謙虛!”
“蘭苕,你一口一聲的‘姐姐’,可是書瑤好像比你小一兩歲!”謝劍辰毫不客氣地戳破她。
葉蘭苕給他倒了半杯酒,“我覺得喊‘姐姐’顯得更親切!若是喊‘妹妹’,豈不是成了我故意占便宜!”
謝劍辰一把搶過酒壺,直接給自己的酒杯倒滿。葉蘭苕伸手去搶,謝劍辰卻是輕易躲開了。她氣得朝他的腿上踢了一腳,“若是靖王殿下在,你一定不敢這樣欺負我!”
鬼使神差地,謝書瑤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一下寧王。他手中端著酒杯,輕輕地抿了一口。
就在拌嘴中,宴席結束。謝劍辰抱著一柄玉如意,搖搖晃晃地出了門。葉蘭苕苦著一張臉,“御賜的寶貝,怎么就歸了他!暴殄天物啊!”
謝書瑤略表同情地道,“可能傻人有傻福,所以他摘的果子是最多的,而且恰恰比第二名多了一顆。”
葉蘭苕認可地點點頭。
一進馬車,謝書瑤突然變得滿臉憂傷,“哥哥,等我死了,不要把我放進棺木之中,我不想再看到自己慢慢變成白骨的模樣。把我燒了吧,化成灰燼,再隨風而去。那樣,我還能夠和我在乎的人在一起,而不是孤零零地困在一個怎么也走不出的林子里。”
“瑤妹,你想過你在乎的人的感受嗎?”謝劍辰忍不住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有求我之處?盡管直說,不用在哥哥面前拐彎抹角!”
謝書瑤的愁容瞬間化作大笑臉,“哥,你真是紅爐點雪,稍微點撥一下就明白了!你可以幫我尋一個人嗎?”她眼中滿是祈求之色。
“什么人?”
謝書瑤陷入了深深的惆悵,“我不知道他具體叫什么,也不知道他住在何處,我只在夢中見過他。”
謝劍辰眉頭微微一跳,“這豈不是大海撈針?夢中的人未必就真的存在于世間,況且,你真的記得清他的長相嗎?”
“我記得!記得清清楚楚!”謝書瑤就差對天起誓了。
“哥哥,我最近總是做一個夢,夢到一個女子的故事。她的姐姐是私娼,但她從小被姐姐保護得特別好!她出嫁的時候,姐姐怕她被人看不起,用自己攢下的贖身錢換了不少嫁妝。那個女子心里清楚,可是自私地接受了。其實,她是想找時間將這些東西還給姐姐的。可就在出嫁的路上,女子被害死了,那個馬夫是這個世上唯一的證人。女子一直沒有得到往生,她只能來我的夢中哭,希望我幫幫她!”
她拉住謝劍辰的胳膊,“哥哥,我們幫幫她吧!”
謝劍辰抽出手,“此事多少有些兒戲。這樣吧,你將畫像畫好,然后麻煩一些好友留心些。若是真有了那馬夫的消息,自然會告訴你!”
謝書瑤心中突然燃起了一絲希望。
回了房間,晚晚迎了上來。謝書瑤問道:“丫兒今日可有什么反常之處?”
晚晚道:“做些分內的事情,倒是看著安分守己。”
“會咬人的狗,可不會輕易叫喚!”謝書瑤說著,眼簾向上微翻,“可有什么行動?”
晚晚會意,“或許是奴婢的武功太差,尚未察覺到異樣。”
謝書瑤摘下耳飾,“我今日見到蕭蹊言了”
晚晚咧嘴笑笑,“我這嘴,怕不是開過光。”
“你不是神口,就是烏鴉嘴。”
謝書瑤走到書案旁,提起筆,放下,又提起來,最后在紙上留了幾個圈圈。
她怎么就忘記了最重要的事情,她不會畫畫!剛才燃起來的希望頓時破滅。她有些頹然地坐下,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
她方才講的那似真似假的故事,便是拿捏謝劍辰對玉葉的情意。以這幾日對他的了解,或許謝劍辰會不惜一切地尋找玉葉的蹤跡。
可是,她又該如何將玉葉的消息透露給謝劍辰?
她打聽到玉葉在失蹤之前,王婆子常出入玉葉的房間,她也曾一度猜想此事與王婆子有關。可王婆子與玉葉之間早已結下梁子,玉葉應該是不會輕言相信王婆子的話。
王婆子曾試圖將玉姝賣給一個老鰥夫,要不是玉葉及時出現,并且手握柴刀攔住馬車,玉姝可能會死得更早一些
謝書瑤如今還是有些耿耿于懷。
京城的街上已近黃昏,早已沒有了白日里的熙熙攘攘。蕭蹊言從一家酒樓中走出來,手中還領著一包吃食。
“蕭大哥!”路邊有人喊住他。蕭蹊言轉過身去,見到來人后,心情沉郁了許多。
陸明玕道:“你我同窗多年,怎么如今見面了,反而如此生疏。”
蕭蹊言不齒虛以為蛇,“我前些日子見到了玉姝,她在黃泉之下,很是掛念駙馬。”
陸明玕想起那日的夢境,臉上現出懼色,卻是依舊擺出笑面虎的模樣,“死若無知則已,若是有知,玉姝恐因你毀她清譽而生氣。她在黃泉之下,恐怕更掛念的是蕭大哥。”
“駙馬若覺得我是在毀玉姝的清譽,那請您在家中供奉她的牌位,免得她成為了孤魂野鬼。”蕭蹊言雖是一如既往的面色淡淡,卻是讓陸明玕語塞。
蕭蹊言自知話不投機,便也不再多言,只是經過他時,提醒道:“愛欲之于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你我多年相識,還是勸駙馬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
而這一瞬間,陸明玕忽然大笑,“你可知,玉葉在何處?”
蕭蹊言停下腳步。
陸明玕轉過身,慘淡如血的夕陽灑在他的身上。“你口口聲聲說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玉姝,可你不過是對著一個死人做樣子。玉姝心中最在乎的就是玉葉,你可想知道玉葉現在正經歷著什么嗎?”
蕭蹊言并未回頭,緩步離去。
陸明玕站在此地許久,一旁的小廝也并不敢上前。他忽然抬步,往清寧公主府的方向走去。萬籟俱寂,只剩他的腳步聲,以及不知何處傳來的狗吠聲。
路經一處破舊的民居,傳來孩童嬉鬧的聲音。
他停下腳步,看著昏暗的燭光折射出的一家人的模樣。他思緒蹁躚,腦海中勾勒出一個身影,總是倚在窗邊等著他歸來,夏日里捧著一碗酸梅湯,冬季里則是抱著厚厚的衣物。
她的嘴角掛著一抹狡黠的笑容,“我今日從蕭伯伯那里學會了一個詞,叫‘共挽鹿車’。”
“什么意思!”他有心逗她。
她笑得愈發開心了,“呀呀呀!連小先生都不會呀,我可是太厲害了!蕭伯伯說呀,就是要夫妻同心、安貧樂道。我就覺得這個詞好,太適合我們了!”
燭光忽滅,人影不見。陸明玕回過神,抬手道,“回府吧!”
蕭蹊言取出新的白燭,小心地放置在牌位前。他總是害怕,害怕燭火滅了,玉姝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他將吃食擺放在盤中,“這是你最愛吃的酥油鮑螺,多吃些吧,若是不夠,我再去給你買些!”
燭花一爆,好似在回應他。蕭蹊言的眉眼溫柔,“以前你就愛吃這個,可是舍不得用錢。爹爹給你買一個吃,你就捧著它,一小口一小口的吃。我現在雖說沒有那么寬裕,但是給人寫字畫,還是有些銀兩。你若是喜歡,我明日再買。只要,你高興就好。”
他仿佛真的看到了玉姝手捧著酥油鮑螺時那滿足的笑臉。
他想起方才陸明玕的那番話。他知道陸明玕是等著羞辱他,故而沒有停下。可是,玉葉的失蹤是真的和陸明玕有關嗎?
玉姝出事之后,蕭蹊言常常在巷口的桂花樹下靜立等待,他始終不相信她已經死了。
而在那一年,玉葉也失蹤了。有婆子說玉葉偷偷跑了,跟著一個白面書生。
沒有人知道玉葉失蹤的真正原因,也沒有人知道玉葉去哪兒了。縱使玉葉曾經是胭脂巷的傳說,但久而久之,人們似乎都忘記了她,也忘記了玉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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