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書瑤轉頭看著他，嘴角往下一沉，她還未說話，蕭蹊言已經上前幾步，“謝小姐，這里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

        “所以呢，我應該到何處去？哪里才是我應該去的地方？”她扯下面紗，冷冷一笑。

        蕭蹊言對這個回答并沒有意外，但卻見她眼中有淚光閃爍。“如果謝小姐信得過在下，請在此處稍等片刻，待在下完成他人所托。”

        “我憑什么要聽你的！”謝書瑤嘴中嘟囔一聲。

        蕭蹊言回到原處，見謝書瑤還站在原地，用腳尖在地上畫圈圈，繡花鞋在地面上勾畫出“不耐煩”三個字。

        “去了這么久，蕭公子是去干什么了？”她笑得曖昧不明。

        蕭蹊言一臉正色，只是將手中的糕點遞給她。謝書瑤這才想起來自己餓了，她毫不客氣地接過糕點，咬了一口。蕭蹊言眼中帶著慣有的溫柔，“胭脂巷中有愿意讀書的女子，我自然是要給予援手。她說想看《漱玉詞》，我抄完之后便送了來。”

        謝書瑤咽下最后一口的綠豆糕，“你可真是好人！”

        蕭蹊言分不清她這是夸還是損，轉身往巷子深處走去。二人緘默不語，一前一后的走著。巷子里的樹早已染上秋色，天地遼闊，惟有兩人腳踩落葉的輕響。

        謝書瑤看向他的背影，他的身姿永遠挺拔似青山松柏。時間若是可以暫時停留，似乎也還不錯。

        轉過一道彎，就見熟悉的木門。過往涌上心頭，一股酸澀涌上鼻間，就連胸口也變得憋悶。

        這里是曾經的書院，已經聽不到朗朗書聲，也見不到搖頭晃腦的孩童。歲月增長，帶來的不是沉淀之后的平靜，而是單純變為算計。

        她微揚起腦袋，將眼淚生生逼回去。

        蕭蹊言剛一打開木門，一只毛茸茸的斑點小狗躥了出來。小狗圍著蕭蹊言不停叫喚轉圈搖著尾巴，似乎很是雀躍。

        謝書瑤咧嘴笑笑，“這小狗，長得真隨心所欲呀！”

        她蹲下身子，輕輕地撫摸著它的頭，然后撓撓它的脖子。小狗躺倒在地，露出肚皮。謝書瑤也有些詫異，這是條聰明的小狗。

        院中荒蕪至極，不見人影。謝書瑤問道：“既然此處都已經沒有住人了，為何獨留一只小狗？”

        蕭蹊言從懷中拿出一塊糕點，小狗隨即跳起來咬住。謝書瑤右眼一瞇，喂小狗的也是綠豆糕？

        蕭蹊言過了一會兒才回道：“它在這里等一個人，是替它的母親等待。”

        謝書瑤手一頓，慢慢收了回來。

        “或許謝小姐會覺得我是在說胡話，但萬物有靈。動物比人更高尚，它們會守住一個諾言。”

        “我相信！”謝書瑤低聲道。她也知道，小狗的母親等待的就是她。她出嫁前承諾自己會回來接她，可卻是一去不復返。這是她失約了。

        小狗蹭著她的腳，像是在撒嬌。謝書瑤將它抱起。小家伙伸伸爪子，哼哼唧唧地叫了兩聲，緊緊縮在她的懷里。謝書瑤問道：“有名字嗎？”

        蕭蹊言搖搖頭。

        謝書瑤捏著它的爪子，“你看它這么小，要不然就叫‘點點’吧。”

        點點又叫喚了幾聲，這聲音在謝書瑤聽起來有些酸楚。她將點點放下，“等過一陣兒，我再來看你！”她說完又覺得不妥，好像又是許下了一個承諾。

        點點似乎聽懂了這句話，咬住了她的裙擺，謝書瑤也想將它帶走，也算是告慰它的母親。但是她一個活生生的人都可能被毒殺，怎么敢無辜連累一條性命。

        “蕭公子，將點點帶回去吧，不要讓它一個狗待在這里。瘞玉埋香，也是無法挽救之時。朝榮夕斃，世事難料，珍惜眼下吧！”

        蕭蹊言眼眸一沉，“謝小姐怎會認為它等待的人已經逝去？”

        話一出口，謝書瑤就想打自己兩巴掌。她腦子飛快轉著，“狗狗通靈，我從它的眼神中看出來的。”

        這話連她自己都不信，她干脆轉身，揮揮手，“我要回家了！再見！”

        點點有些失落地嗚嗚叫了幾聲。蕭蹊言把它從地上抱起來，用手撫摸它的脊背，“你是不是也覺得她很熟悉。明明是兩個人，可是她太像她了。”

        謝書瑤到了與晚晚約好的酒樓，二人換過衣服，正準備回府，卻是看到了擺攤的齊大忠。

        她想了想，走上前去，“齊大哥，忙著呢！”

        齊大忠聞聲抬起頭，“原來是謝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齊大哥，我想去彭府上看看！你下次送肉的時候，能不能喊上我？”她問得直接了當。

        齊大忠道：“謝小姐怎么想入非非？”

        他說完之后，謝書瑤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眼神迷惑地看著他。她忽然覺得，齊大忠可能想說她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齊大忠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個粗人，就識得斗大的幾個字而已。我要是說錯了什么話，謝小姐不要太介意！”

        “齊大哥這是說的哪里的話？以后就叫我‘書瑤’吧，顯得不生分。”她心中焦灼，卻也不敢表露得過于急切。又閑話幾句后打算離去。

        謝書瑤剛踏上馬車，忽然聽到一句“來半斤五花肉”。

        這聲音聽起來有些熟悉。

        她轉過身去，待看清說話之人時差點從馬車上摔下來。

        馬夫！

        她做夢都想找到的馬夫！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馬夫已經買完肉，漸漸走進人群中。

        謝書瑤提起裙子，正要追上去，卻是忽然被一個人擋住了去路。她只能看著馬夫再次消失。

        祁凜見她眼中閃動著怨恨的眼光，有些摸不著頭腦。他還來不及詢問，謝書瑤已經折回肉攤，語氣急迫道：“方才那個買肉的，齊大哥認識他嗎？你知道他住在哪嗎？”

        齊大忠想了想，“好像是住在城外的梁家村。他常來我這里買肉，都是老顧客了。”

        事情終于有了一些苗頭，謝書瑤有些激動，甚至忽視了一旁的祁凜，直接鉆進了馬車。

        她太想將這件事情告訴謝劍辰，可是她只能藏在心里。

        祁凜看著馬車走遠，依舊一頭霧水。還是齊大忠喚了幾聲，他才回神。

        祁凜恢復神色，看著面前一身屠戶打扮的齊大忠，“本王此番來尋你，是想給你一個選擇。當然，選擇的權利在你自己手中。”

        齊大忠謙卑地躬身，“屬下永遠聽將軍的號令！”

        月光如水，書案上鋪展著一張白紙，謝書瑤坐在案邊，直至東方既明。

        晚晚早起五更去伺候洗漱，房間中空無一人，榻上并沒有睡過的痕跡，小姐也不知去向。

        她見硯臺下壓著一張紙，展開來看，上面沒有字，只有一堆墨跡，就像稚子亂涂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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