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沙彌
謝書瑤獨自騎馬前去了木樨院。若是一個大活人需要做到憑空消失,木樨院是最好的選擇。
吃過午飯,她取出早就準備好的包裹,將身上的衣服換下,這才偷偷地從房間里的暗道離開。
謝書瑤也不明白為何一處別院會有暗道,她無意發現此處時詫異至極。顯然,無論如何,它此時發揮了重要作用。
梁家村離木樨院并不遠。她略一打聽,便找到了馬夫的家。她此時已經很平靜了,早已沒有了昨日的激動情緒。
謝書瑤站在籬笆墻外,并沒有進去,只是遠遠看了一眼,已經確定那就是馬夫。
老漢在畦間澆菜,忽然看到她站在院外,停下問道:“姑娘,你找人嗎?”
謝書瑤說自己路過,想討一口水喝。
“原來這樣呀”,老漢直起腰,“請進吧,院門沒有鎖。”
謝書瑤一時琢磨不透自己的心思。若是老漢知道此時站在院外的就是他多年前害死的姑娘,又會是這樣笑著邀請進去喝水嗎?
“不了,多謝了。”
她往回走了一陣,總覺得哪里不對,再返回時,院中已經沒有了人。
喊了幾聲,卻是無人應,謝書瑤心中不好的預感更加強烈了。她直接推開院門,忽然嗅到一絲血腥味。
正屋的門大敞著,老漢坐在短腿木凳上,頭顱低垂。謝書瑤輕推一下,他直接倒在了地上。
一股充滿濃郁的血腥味的涼風撲面而來,謝書瑤用手捏住鼻子。
廚房里,一個婦人仰躺在血泊中,灶臺下的柴火還呼呼地燒著。
謝書瑤不免吃了一驚,倒退兩步。她大大的嘆口氣,低聲罵道:“好狠的心!”
剛走出院子,霍然跳出幾個黑衣人將她團團圍住。眼見那劍直逼咽喉,謝書瑤頓時慌了手腳。寒光閃爍,她蹲下身子躲避,卻見一根木棍從頭上飛過,正擊中黑衣人的胳膊,他手中的劍也因此偏了方向。
黑衣人們互相看了眼,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謝書瑤碰上了意外出現的人,“蕭蹊言?你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他將地上的木棍撿起,重新握在手中,“這句話,我也想問問謝小姐。”
“蕭公子是以什么身份來問我?不要以為我好說話,就是好欺負的!”她的聲音忽然變了,變得有些尖銳。
蕭蹊言看了眼隱藏在樹間的黑衣人,轉回頭來,“謝小姐,我怎敢欺負你?”
謝書瑤盯著他手中的木棍,“你怎么會功夫了?”能夠正中黑衣人的胳膊,看起來他的功夫還不算弱。
“謝小姐不能因為我是一個書生,就認為我應該是羸弱模樣。”蕭蹊言有心轉移她的注意。
謝書瑤放棄這個問題,把話題繞回去了,“你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謝小姐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蕭蹊言反問道。
謝書瑤語塞,“我出城來玩!”
“我也是出城來玩!”蕭蹊言抬頭看看天,“想來城門已關,你我也一時回不去。這附近有一處寺廟,今日先去借宿,等明日再回城。”
謝書瑤剛想說一堆什么“男女有別”,但還是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蕭蹊言走在她的前面,他隨手摘下頭頂的一片葉子,橫放在唇間,須臾,耳邊傳來婉轉的音調。謝書瑤聽著熟悉的樂曲,心也靜下來了許多。
城外的寺廟遠近聞名,香客絡繹不絕。二人剛到寺廟,便有小沙彌上前問好。謝書瑤才知道,蕭蹊言是此處的熟人了。
蕭蹊言彎下腰,在小沙彌的耳邊說了些什么。小沙彌將她領到后院,“禪房簡陋,還請姑娘好好休息。”
謝書瑤學著雙手合十。小沙彌離去后,她環顧一圈,書案上擺放著古樸的經文,房間里打掃地一塵不染。
遠處傳來木魚聲,磬聲低沉,悠悠回旋。竟使她難得地心神安寧了。
小沙彌送來晚飯,謝書瑤吃了幾口便泛起了困意。她很久沒有享受過如此安穩的睡眠了。自從重生之后,則是夜夜里夢魘相伴,常常不知是睡還是醒。
清寧公主府,陸明玕手中捧著書卷,燭火微晃。他放下書卷,正襟危坐。
書房中出現一個黑衣男子,“城外的梁老漢已經處理了。”
“處理了?”陸明玕抬起頭,“為什么突然處理了?”
“有人盯上了梁老漢。若是讓大人知道了此事,駙馬可是自身難保。”
陸明玕擱在膝上的手漸漸攥起,垂眸不語。
黑衣男子繼續道:“在梁家村,我見到了靖王的人,還有蕭蹊言。”
陸明玕震驚,“他們怎么會出現在那里?”
黑衣男子索性坐下,“我猜測應該是和一個女子有關!”
“一個女子?怎么又多了一個人?你可是看清了那個女子的模樣?”陸明玕心下著急,直接站起身來。
“帶著面紗,看不真切。看衣著打扮,應該不過是個農家女子,但既然是和靖王有關,此人一定是有備而來,反而不是我們所看到的那么簡單了。”
陸明玕腦海中浮現出玉姝的模樣,但卻是將這種想法剝離。那已經是個死人了。他安穩地坐下,肅聲道:“既然牽扯上了靖王,日后就請當心些,莫要被抓住把柄!”
蕭蹊言與住持下了許久的棋,眼見到了三更天,他這才告辭離去。他走到謝書瑤的房外,靜靜地立在那里,許久未動。
他的確是因事出城,但卻無意中看到了靖王的手下。原本不想理會閑事,卻是聽到了謝書瑤的名字,對此他覺得很奇怪,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謝書瑤難得的醒得也早,她拿著還沒有吃完的饅頭,按著記憶尋到了昨日路過的錦鯉池。
她趴在欄桿上,掰了饅頭粒到池中,錦鯉圍聚過來。她自言自語道:“你們說,我是不是太心急了?我好像一直在辦錯事,惹得爹爹哥哥不高興。我沒有找到人證不說,還平白害了兩條性命。”
錦鯉漸漸散去,她轉過身,這才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蕭蹊言。她心下有些慌張,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就已經出現了,是否聽到了她的話。
她在表面上卻佯裝鎮定,她站起身,踮著腳看向遠處,“他們在干什么?”
蕭蹊言見她又恢復了神采奕奕,這才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柿子已經變得黃亮,寺廟里的師父忙著將它們摘下來,準備送給香客。”
謝書瑤雙眼瞬間發亮,“我雖然算不上香客,但是我能吃柿子嗎?”
蕭蹊言不忍拒絕她的想法,他上前去,和打柿子的師父商量幾句,再回來的時候,手上已經多了幾個柿子。
咬下一塊皮,吸溜了一口,謝書瑤十分贊同地點點頭,“長在寺廟的柿子就是不一樣,聽多了師父們誦經,比外面的柿子聽話多了。”
蕭蹊言只是帶著笑意地看著她。謝書瑤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她問道:“蕭公子似乎對這個寺院很是熟悉呀!”
“我很喜歡來寺廟,難得的心靜之處,誰知身后虛名,活好當下已是不易。清靜之中,才能好好想想何為活著。”
對話忽然變得這么高深,她正想找個問題,卻是有個師父喚走蕭蹊言。
謝書瑤這才坐下繼續吃柿子,她的身邊忽然冒出一個小沙彌,正是昨日引路的小師父。謝書瑤問道:“小師父,你結束早課了?”
小沙彌并不說什么,只是用帶著探究的眼光打量她。
“你是想吃柿子嗎?”她很大方地拿出一個完整無缺的柿子。
小沙彌的眼中一派深沉,他雙手合十,“施主,該放下的應該放下。”
“小孩子就不要學大人的拿腔作調!不過,你真的是太可愛了!”謝書瑤幾次想要伸手去掐他的臉,不過又害怕惹惱他。
小沙彌似乎已經明白她的歪心思,不著痕跡地往后退了一步,念了聲“阿彌陀佛”。
謝書瑤等著下一句的“善哉善哉”時,他卻是睜大了眼睛,“施主,你看著面善,可是戾氣并不少。只有學會放下了,才會凈化你自己!”
他說完,微微行禮之后,揮一揮衣袖離去。
謝書瑤在湖邊坐了許久,蕭蹊言才回來,“謝小姐,我該送你回城了!”
他不知從何處借了一輛馬車。謝書瑤卻變得磨蹭躑躅,兩只手搓了搓,“我不能就這樣回城,我還要去木樨院。”
蕭蹊言并未強求,只是叮囑道:“謝小姐注意安全!”
謝書瑤抿抿唇,“人生世間,如輕塵棲弱草,何至自苦如此?蕭大人,你應該看開些!”
“謝小姐真是博覽群書,連《三國志》都讀過?”
謝書瑤不想動腦子猜測這句話的用意,只是轉過身去。原來勸別人是這么容易的一件事情,可卻是難自醫。
她走了一段距離,回過頭來。蕭蹊言站在漫□□霞中,光暉撒在他的身上,有幾分道家三清的神態。
她想說幾句話,奈何如鯁在喉,良久,唇輕啟,虔誠地念了一聲“福生無量天尊”,這才繼續趕路。
她的仇恨,是否應該放下?可又如何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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