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女士最后是在龍宇的勸說和鐘倫倫的保證下離開的。
  雖然沈暖送鐘女士離開的時候口頭上道了歉，但兩人心里都清楚，她們兩個是現實母女，一樣的固執性子，認定了某件事，誰都不會向誰低頭妥協。
  鐘女士回去之后，沈暖老老實實地向老爸匯報了這件事情，言下之意是希望他能從中斡旋一下，讓鐘女士不要太過強硬。
  沈爸口頭上應著，卻也時不時忍不住向女兒坦白自己老婆的厲害，簡直是油鹽不進。鐘倫倫這邊在兩人的虎視眈眈下，搬出了自己的老媽勸說，無奈老媽一個勁兒地夸唐思揚，反倒被鐘女士懷疑被人收買，直接拒絕再次聆聽。
  沈暖這邊同樣在僵持著，兩個人雖然還會按照常規一般每周通電話，但都無法像以前那般深入聊天，兩個人之間有個梗，卡著。
  沈暖不明白鐘女士不分青紅皂白的固執，鐘女士同樣不明白乖巧女兒突然的固執。
  “你和阿姨還是老樣子？”崔巧巧問掛完電話的沈暖。
  沈暖有些無奈地點點頭，拋出一句疑問“巧巧，你說我們當了父母之后會不會也會這樣？”
  這個問題對于崔大明星來說，顯然太過深奧，超出了她日常思考的范圍，搖搖頭道“不好說。”
  沈暖認同地點頭，確實很不好說，中華民族五千年文明史里到處透著家庭羈絆帶來的悲劇，可見這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就被說明和理解的事情。
  “哎，對了，論壇里有關你們的那個大熱CP帖子竟然被刪掉了？”崔巧巧湊過來問。
  崔巧巧不說，沈暖都快要忘了這件事，但是瞬間又有點狐疑“崔大明星，你怎么這么清楚？”
  崔巧巧躲閃的眼神往天花板上瞟了瞟，嘿嘿道“不瞞你說，我是你們的CP粉頭子之一。”
  沈暖登時睜大眼睛看向崔巧巧，嚇得崔巧巧趕緊舉起三根手指解釋“我對天發誓，我只磕瓜，從沒爆過瓜！”
  “你可信嗎？”沈暖開玩笑的眸光逐漸延伸。
  王小藝捂著肚子從兩個人嬉鬧的身后走過，趴到了桌子上。
  三人在的宿舍，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只有她們兩個人在吵鬧。王小藝自從上次的那個問題后，經常避開她們兩個，吃飯上課都跟別人一起。
  沈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選擇走過去問她“小藝，你不舒服嗎？”
  卻沒想到得到一句冷冷地“別狗拿耗子充好心！”
  “你才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吧！”崔巧巧拉過沈暖，滿是嫌惡地吐槽。
  王小藝沒有回應崔巧巧，再次趴在桌子上。
  沈暖本想再去問一下，卻被崔巧巧拉住“人家都說了不要讓你充好心！你還干嘛？”
  沈暖被崔巧巧的情緒帶動，回了自己的書桌前，心中莫名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不好預感的驗證是在一個月后的某一天下午。
  那天沈暖和東大的幾位優秀學子要通過演講競爭獎學金，唐思揚本來也在可以參與競爭的名單上。沈暖也是當天才知道他放棄了競爭，并且沒有出現在本應該出現的演講會場。
  沈暖結束演講后，尚來不及想唐思揚的問題，就被崔巧巧和2班的楊淑麗拉著回到了宿舍。沈暖被門口溢出的紅色血水嚇到了，雖然只有沿著門邊的一側，但血腥味已經極其濃重。
  “小藝，你還好嗎？”
  冷靜下來的沈暖開始著急地拍門，無人回應，門被反鎖著，于是讓崔巧巧給輔導員韓玉打了電話，又讓楊淑麗疏散聚集在她們宿舍門口的人群，自己則跑到宿管阿姨那里喊了人來砸門。
  宿舍門被砸開后，就可以明顯地看到，血水是從門后側方的衛生間流出來，還能隱約地聽見人疼痛到某種極致時的呻吟聲。
  衛生間的門同樣被反鎖著。
  衛生間的空間很小，由于害怕傷到里面的王小藝，宿管阿姨不得不找了學校里的維修師傅對鎖板進行電子切割。
  開門后狹小的空間里，血腥的氣味和紅色的恐怖鋪面而來，血水已經在水流的沖擊下，蔓延到了一定程度，最先進去的沈暖，一腳踩在已經被浸濕的衛生卷紙上，白色的帆布鞋也立馬被浸染上了鮮艷的紅色。
  她忍著恐懼看向發出虛弱聲音的王小藝的下半身，淡青色的裙子已然被血水浸染成了黑色，裸露的大腿根部有一團伴著黑色和紅色的類似于胎盤一樣的粘稠物體。
  她接過崔巧巧遞過來的枕頭墊在王小藝身后，顫著聲問“小藝，你還能聽見我說話嗎？”
  王小藝斜著失去光芒的眼睛看向沈暖，抬起沾染血水的胳膊，眼淚無力地停留在臉上，向沈暖投出乞求的目光，微弱地聽不清的聲音“不要…讓…別人…看到……”
  沈暖眼眶紅紅地，讓崔巧巧拿了一條毯子過來，蓋在了她的下半身。
  輔導員韓玉是和校醫一起到的，在聽到校醫說要緊急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虛弱得坐不起來的王小藝突然發出一聲歇斯底里地吼“我不去醫院！”
  當然她的意愿并沒有被滿足，沈暖和崔巧巧也跟著輔導員韓玉一起上了救護車。
  一路上，沈暖都在看王小藝的眼睛，那是一雙對世界上一切皆失去幻想的眼睛，渾濁得像一團摻雜了砂礫的迷霧，看不清的硌人。
  后來，沈暖在異國看到了十分類似的眼神，同樣渙散，卻有著本質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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