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青樓女子
姬無憂華見她不卑不亢,雖出身青樓卻全無風塵之氣,打量許久,她突然笑了,“罷了,既然你想留下,我見你還有幾分才情,便留下做我的侍讀罷,你只記得,從今日起你是我姬府的下人,須自稱奴婢。”
“奴婢記下了。”馮袖心里一喜,姬無憂華肯收留她,是最好不過了!
很多年以后當她回想起這一天,才驚覺如果沒有選擇姬無憂華,便不會有后來那許多事了。姬氏有并蒂二女,才色如蓮華,富貴于天下。這是一句讖語,說的是我姬無憂華和長姐姬花曼麗。
我們姐妹同天出生,姐姐是正室梁夫人所出,而我,是青樓女子所出的庶女。在這個王朝,庶子庶女都是下人,包括我。我們叫爹爹和梁夫人為老爺夫人,我們在府中的地位猶如奴仆,卻摻雜著奴仆沒有的尷尬和那么一絲絲矜貴。
這本該是我的命運,卻因為圓智大師的一句讖言而發生改變。他告訴爹爹,我們姐妹俱是花仙降世,榮華富貴不可估量,而其中一位更是貴不可言。貴不可言,爹爹再三追問,圓智大師只是笑著說天機不可泄露。
爹爹狂喜,不敢言的富貴,他認為那就是皇后。但他不知道我們姐妹誰會坐上那個位置,也不想失去任何一個可能給他帶來利益的棋子,所以他一同培養我們,不許任何男人見到。
就這樣,滿周歲的時候我的名字入了族譜,一步登天成為姬家正式的二小姐。我叫正室梁夫人為母親,我在她膝下強顏歡笑,我叫我的生母為徐姨娘,還要接受她恭敬的行禮。因為我是主,她是仆。
所有人覺得我該自豪,可是我不快樂!我恨!我恨我的生母不得不對我卑微,我恨締造這一切的爹爹,我恨這個不公平的世界,我恨圓智大師改變我命運的一句話,我恨他賜給我的名字,因為這個名字,從一開始就注定,我是皇上的女人。
天德二十四年,太子趙儼求得圣旨,迎娶姬家兩姐妹同為太子良娣,圣旨頒下不足月余,天德帝暴病駕崩,太子大喜,認為圓智大師的讖語應驗。
新年伊始,太子登基稱玄威帝,頒下圣旨擬封姐姐為正一品貴妃,賜號“麗”,封我為正一品淑妃,賜號“華”,于玄威元年五月初九與貴妃同日行冊封儀式。
圣旨下來那日,我深夜逃出姬府,到法華寺找到圓智大師,哭著質問他為何作此讖言,我不能進宮,因為我心里有我愛的人了,他是唯一關心我、愛護我的男人。圓智大師卻對我說,這是姬無憂華的命運,可是,會有一個人出現,改變我的命運。
我的出逃將爹爹嚇壞了,我是準皇妃,是高高在上的淑妃娘娘,是皇上的女人,我出了事誰都擔待不起。可我看著爹爹被嚇到的樣子心里很開心,我要求在大婚前允許我隨意岀府游玩。
爹爹神情陰郁,可他再不敢違逆我,因為我是君妃,他是下臣,我突然明白為什么人們一輩子都在追逐權力了,因為它能辦到許多事,權力是個好東西。每一天我都外出尋找那個可以改變我命運的人,圓智大師沒有說那人是男是女,長什么樣子,只說緣分到了我就能感應到。
可我一直沒有特別的感應。眼看入宮之期臨近,我越來越絕望。直到桃花節那天,我在人群中看見了玉翁。蒙著面紗也掩蓋不了的絕色容貌,高貴的氣度。
真正令我一窒的,是她作的詩,那句“隨風好去落誰家”一瞬間刺入了我心里。寧愿被風吹去,也好過草草嫁為人婦,了此一生嗎?
我怔住,這首詩仿佛就是為我所作的一般!我再看去,那女子已不見了蹤影,我遍尋不著,天色暗下來,我遺憾地上了馬車,卻意外地發現那人卻躲在我的馬車里,她自稱馮袖哀求我相助,那一刻,我才驚覺這女子就是沖著我來的。
我很肯定,她知道我是誰。沒有一個外人知道我的身份,所以這個女人簡單嗎?她作那首詩,她對我講的被賣青樓的經歷,都是故意而為之,就是讓我無法去拒絕她。因為她太了解我的弱點。比如我對進宮的恐懼,以及因為娘親,我對青樓的憎恨。
那一刻我打算將她帶回府,醉風樓的人滿京城找她,沒有我,她的出逃根本只是一個笑話,可我還想看看她做什么,果然,她在我府前暈倒,很戲劇性,我的心更冷了,一環扣一環,這樣縝密的心思,馮袖啊馮袖,你接近我,目的是什么?
請來大夫為她把了脈,結果是她中了輕微的毒,無大礙,只會至人昏厥。為了留下來,她竟敢服毒昏迷,如此心機深沉,如此步步緊逼。查閱了她出逃的一舉一動,我想,我明白圓智大師的話了。姬無憂華注定要成為皇妃,可是,我可以不做姬無憂華。因為,改變我命運的人已經到了。
三月的陽光暖洋洋的,和風微煦,帶落一兩片粉色花瓣,灑在松軟的土上。馮袖靠著軒窗,陽光曬在她姣好的臉上,微瞇的眸子有看不懂的思緒。
入府已經好幾天,姬無憂華只吩咐她在書房侍墨,其他什么事都不用做,府里的人都聽說了,常借故跑來看自己。姬無憂華還常用詭異的眼神打量她,她心里不禁有些忐忑起來。
珠兒進來稟報,“二小姐,今晚東院擺家宴,老爺請您前去赴宴,還說……想見見您新收的侍讀丫鬟。”說著,飛快地瞟了馮袖一眼。
自從馮袖被姬無憂華特別照顧之后,珠兒就對她特別恭敬,不住地為那天打她的事道歉,馮袖自然淡淡一笑,不與她計較,不過眼下,連老爺都開始注意自己了,馮袖看向姬無憂華,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像是知道馮袖的想法,姬無憂華笑道,“我的身邊可不需要庸人,既然你想留在這里,那就必須讓爹爹看到你留下來的價值。珠兒,伺候本小姐梳妝。”
中越王朝與唐朝相仿,衣飾風格華麗,民風開放。時值三月,天氣還有些清冷,姬無憂華穿著一襲湖綠色襦裙,腰帶系在胸下,將半露的****顯得更加堅挺美好,外罩一件繡著牡丹的緞面外衫,淡綠色的輕紗披帛,頭上梳著雙環望仙髻,兩邊各插一支蝴蝶小簪,行走間翩然欲飛。
姬無憂華容色只算中上,并不特別出眾,但自有一股子清貴之氣。馮袖扶了精心打扮過的姬無憂華,珠兒拿著披風,主仆三人娓娓向東院行去。
姬府大而華美,仆從眾多,整個格局分東西南北四個大院,東院最為華貴,是姬侍郎與梁夫人的住所,南院是姬無憂華居住,西院是姬花曼麗居住,北院是姬妾們住的地方,還有一些零星分布的小院子作為客房、廚房與下等仆人們居住,一些高等的婢仆可以住在主人院子里隨侍,比如馮袖和珠兒。
其實四院之中,南院較西院好,南院是怎么也輪不到姬無憂華這個庶女的,但是姬老爺對兩姐妹的配置均是一模一樣,不能相同的便抓鬮決定,住所便是抓鬮得來的。
一路穿過假山、長廊、花池,踏入東院時天色已微暗,廊間已點起花燈,花燈上寫著福字,望過去一排皆是福,煞是喜慶好看。門口的婢女向姬無憂華見禮,將她們領進宴客的花廳去。
院內伺候的婢子都是老爺和梁夫人身邊的高等丫鬟,所穿衣飾竟比一些姬妾還要好,個個容貌嬌美大方利落,桃兒悄悄告訴馮袖這些都是老爺的通房丫鬟,馮袖不由感慨,這封建社會的古代,女人真是悲哀。
花廳正中間一張檀木八仙桌,桌上擺了幾個冷盤,左邊一扇芙蓉雕花屏風,繞過屏風是一個休閑廳,首位放著兩把黃花梨木椅,左右各兩把,姬老爺和梁夫人正坐于首位上,右下方第一位坐著姬花曼麗,第二位空著,左邊坐了兩位公子,四名姬妾站在椅子后面,其中便有姬無憂華的娘親徐姨娘,此時眾人正吃著茶和點心。
馮袖和桃兒雙手輕扣手指置于左腰側,低頭微蹲,“奴婢請老爺夫人大小姐大公子二公子各位姨娘萬福金安。”
緊接著兩位公子和眾姨娘們向姬無憂華行了禮,姬無憂華才向老爺夫人福身,對姐姐姬花曼麗只是微微低頭致意。
禮畢,姬無憂華在姬花曼麗下首處坐定,姬老爺便道,“憂華,聽說你帶回來一個丫鬟?”
“是呢,女兒見阿袖有才情又乖巧,便自作主張帶回來了,還請爹爹允她留在府中伺候。”
馮袖知道姬老爺要問自己話,只得上前來行了跪禮,“奴婢阿袖見過老爺。”
“抬起頭來。”
中越王朝只有宮廷女子才會行跪禮,姬老爺見馮袖恭謹,心里微微滿意,卻并不叫她起來,馮袖只得跪著,抬起頭,姬老爺其實并不老,大概三十幾歲,長相儒雅,一雙眼睛透著官場中人的精明與狠辣。
“你叫阿袖?哪里人士,家中還有些什么人?”
“奴婢賤名馮袖,通州人士,祖上也是讀書人,雙親早亡不得已來到京城尋親,哪知親戚早已搬走沒了音訊,身上又無盤纏,是二小姐仁善將奴婢帶回來,奴婢才沒有餓死街頭。”
馮袖編造著理由,通州便是現代的四川境內,她媽咪是四川人,自己也能講幾句四川話應付過去。
姬老爺見她說得有模有樣,長相又嬌美乖巧,點點頭,“既然身家清白,就留著好好伺候小姐吧。”
“是,老爺。”馮袖起身,退到姬無憂華身后。
姬老爺旁邊的梁夫人不大開口說話,面相端莊,一身穿戴也是中規中矩不失華貴。
忽然一道目光直視過來,馮袖望去,見是上首的姬花曼麗,姬花曼麗美艷豐胰,穿著桃紅色金絲蜀錦的開胸衫,露出誘人的溝,腰帶繡著祥云系在胸部下方,長長地桃紅色裙邊露出一雙云頭錦履鞋尖,臂間挽著披帛。
“妹妹真是淘氣,都快進宮了還四處亂跑,拋頭露面的,像什么樣子,什么人都往府里帶。”姬花曼麗開口道,慵懶的聲音嬌柔軟糯,聽得人骨頭都酥了,話語間卻充滿了火藥味。
姬無憂華紅唇微勾,“自是比不得姐姐高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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