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孩子沒了
湖心亭里,玉冰正與一個身穿白衣的小童嬉鬧,看著小童粉雕玉琢的臉龐,很是可愛。仔細(xì)望去她忽然發(fā)現(xiàn)小童很像一個人,像誰?像高衍,好像也挺像自己。玉冰想要抓住他,問個明白,小童卻故意逗她……一轉(zhuǎn)眼,小童不知怎地墜在闌干外,哭喊著救命。玉冰大驚,想要去救她,卻抬不了步子,身子也動不了……遠(yuǎn)處見高衍走來,玉冰忽然有了希望,可是高衍似乎沒有看到她,玉冰拼命的喊高衍,明明張開了嘴,卻是喊不出聲音……
“高衍……高衍……”玉冰猛地坐起,才發(fā)現(xiàn)是一場驚夢,轉(zhuǎn)眸正對上高衍憐惜的目光。
高衍溫存一笑,目光中的疼痛盡收,“怎么樣?可有覺得哪里不適?”
“高衍,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玉冰急切的說道,伸手移向小腹,這些日子,她已養(yǎng)成習(xí)慣,只是撫上小腹時,突然頓住,忽然明白那個夢的含義,本就蒼白的臉愈加蒼白……。見玉冰僵在那里,目光呆滯,高衍目中閃過痛苦,溫柔道,“沒關(guān)系,以后還會再有孩子。”
孩子沒了,她才剛剛感覺到他的存在,他就沒了,那是她和高衍的第一個孩子,千盼萬盼,好不容易盼來了,卻是這樣的結(jié)果。
玉冰淚水滾落,靜默不語,任由高衍攬在懷中。
真的是報應(yīng)么?去年,也是在二月里,段淇孩子沒了,“高衍,段淇的孩子沒了,是不是你的意思?”
高衍目光一頓,立時明白玉冰的意思,“不是,你別亂想,不是我。”他當(dāng)時確有這個想法,只是沒想到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那,我們的孩子怎么會沒了?怎么會沒了?”玉冰壓抑的哭聲,更是悲涼,“都怨我,都怨我……”
高衍緊緊的摟著玉冰,回想幾日前的一幕。
他趕到湖邊時,冷冽已將玉冰救起。玉冰羅裙上尚有未被湖水帶走的血跡,他明白那意味著什么?聽到她嘴里時不時的念著他的名字,他悔恨為什么沒有看緊玉冰。他錐心般的痛,更痛的是玉冰差點丟了性命。
他害怕,那種頻臨死亡的絕望再次襲滿全身。
“是我的錯,我的錯……”高衍摟著玉冰不再說話。
玉冰一直安靜的待在連枝苑里,日里,逐夕和迎藍(lán)常常來陪她。逐夕和迎藍(lán)若是不能來,令萱和梅溪就會陪在她的身邊。
她們?yōu)樗η懊螅绮讲浑x,陪她聊天,找一些笑話說給她聽,她知道,這都是高衍的意思,怕她一個人會胡思亂想。
其實,她們陪著又能怎樣,她就不會想了么?這偌大的皇宮裝不滿她的心,也裝不下她的心,喧鬧依舊,繁華依舊,她的心也依舊那么空。
怕她傷心,高衍令人收走了所有小孩子的肚兜和小衣服,可是那些小衣服卻總是浮在她的腦海里,還有蘭姨那句話“孩子長的快,現(xiàn)在不多做些,等生下來就來不及了。”
高衍從不在她面前提起孩子,她也不提,兩人都在刻意的避開這個話題。依舊說說笑笑,聊天聊地。夜里,熄了宮燈,清冷的月光幽幽灑落,兩個人靜靜的躺著,他會很溫存的環(huán)著她的身子,擁她入睡,只是他們都知道對方只是閉著眼睛。
刻意的溫存,刻意的說笑,讓兩人痛苦不堪,玉冰不自覺的漸漸躲避著高衍。
直到有一日,高衍抓起她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厲聲道,“你醒醒,玉冰,孩子沒了,真的沒了,這是事實。”
玉冰想掙脫高衍的手,她不想去觸碰自己的小腹,不去觸碰,就會殘存一點點的希望。自孩子沒了后,她就再也不將手放在小腹上。今日被高衍強行觸碰小腹,玉冰積壓的悲緒一下被高衍戳破,痛哭出聲,她明白,她的腹中早已沒有了那個小小的生命。
是的,孩子沒了,她得面對這個事實梨花盛開,玉冰走出房間。
淡淡花香,縈縈繞繞。
伸手接住花瓣,生命飄零如此,落在皇宮也未必是好事。
“總算走出來了。”蘭姨走過來,為她披上披風(fēng)。
玉冰明白蘭姨的話,一語雙關(guān),唇邊淡淡一笑。
“冰兒。”蘭姨輕喚,抿抿唇,微微一動,“去看看皇上吧,這件事,誰也沒有錯,你心里苦,他的心里何嘗不苦。”
玉冰一怔,抬眸看到蘭姨眼中的憐惜。
這些日子以來,她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完全忽略了高衍的感受。孩子是她的,也是高衍的,他何嘗不痛苦。力排眾議,獨寵于她,而她卻遲遲不能有孕,他的壓力何其大。好不容易有了孩子,現(xiàn)在卻又沒了,他的痛苦只會猶勝于她。
至今沒有一句抱怨,還時時事事為她著想,撫慰她的傷心,然而,他的傷心,誰來撫慰?
這些日子,她獨居落雪軒,將他扔在了外面……她真的太自私了。
范洪見娘娘出現(xiàn)在御書房門口,很是吃驚,平日里,娘娘很少來。
范洪方要通傳,見娘娘對他做了一個禁音的手勢,識趣的推倒一旁,暗暗舒了一口氣,這幾日,皇上陰晴不定,他真怕一不小心會腦袋落地。
御書房里,琉璃宮燈映著高衍清冷的臉,軒眉微蹙,更顯峻厲。修長的手指握著朱筆,時落時起。
玉冰將羹湯放到高衍手邊,見高衍沒有反應(yīng),淡淡一笑,立到高衍身后,靜靜的看著他。
高衍手中的奏章,一本接一本的批過,目中露出煩躁,憤怒的放下手中的筆,手一揚,奏章被拋出老遠(yuǎn)。
“范洪,朕要的茶呢?”高衍看著旁邊的瓷盅,冷道。
“皇上若是不喜歡,臣妾這就去換。”玉冰走到面前,伸手欲要端走羹湯。
高衍一看是玉冰,煩躁之色盡斂,伸手握住她的手,欣喜道,“你怎么來了?”
玉冰斜睨向他,“皇上這么說,想來臣妾是不該來的,臣妾這就告退。”
“玉冰。”高衍喚著,起身拉住故作要走的玉冰,握住她的手,心中頓時安穩(wěn),“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是什么時候來的,我怎么沒發(fā)現(xiàn)?”
“皇上心里沒我,自然看不到我。”玉冰揚起眉,見高衍柔和的目光,心中溫暖,笑道,“一直蹙著眉,還將奏章扔出了出去,皇上的脾氣暴躁了不少,難怪范洪見我過來,如獲大赦。”
想到他的脾氣是因為自己,玉冰慚愧的低下頭,趁勢為他撿起奏章。
高衍攬過玉冰,坐在御座上,“看看你手中的奏章,你就知道了。”
玉冰一看落款是泉城郡守,就知道又是因為廢帝的事情,果不其然,說濟南王府附近常有閑雜人等出現(xiàn),又說,坊間盛傳,王府頂空常有紫氣襲云,真龍盤旋。
“你有何打算?”玉冰探究的目光望向高衍。
高衍嘆道,“明日先派人去泉城打探一下再說,泉城郡守是斛律金一黨,難免有夸大之詞。”
見他這么說,玉冰一顆心稍稍安穩(wěn),“先用些羹湯吧,消消乏。”
“都批完了,先回去吧。”高衍揮揮手。
高衍牽著玉冰的手走出御書房,向長樂宮方向走去。
“皇上。”范洪輕稟,“夜深路滑,還是上步攆為好。”
高衍和玉冰相視一笑,繼續(xù)走在前面。
皇宮不比民間宅院,幾步便能走到,范洪心中腹議,卻不再出聲,又怕皇上一時又要用,讓步攆隨伺在側(cè)。
一路上,月光細(xì)水,濺落銀光點點,疏影淡淡,偶有暗香浮動。
兩個身影,踏著淡影浮香,緩緩而行。
高衍說,二姐因落水驚嚇過度,躺了足足兩個月。
她原本是有些疑心的,可是當(dāng)二姐站在她的面前時,她才知道自己多心了。
二姐面容憔悴,下巴尖削,顯然是大病初愈的樣子。
“玉冰,對不起。”月瑤一臉歉意,愧色的低下頭。
“都過去了。”玉冰淡淡一笑。
“玉冰。”月瑤聲音哽咽,“我知道你一直盼著孩子……”
月瑤不說還好,一說,玉冰驀地淚水翻涌,“一切都是天意,命數(shù)使然。”
月瑤握住玉冰的手,“你還年輕,還會再有孩子的。”
也許吧,只是下一個孩子會是什么時候呢,玉冰凄苦一笑,“生在帝王家也未必是好事。”
月瑤牽過玉冰的手,走過樹蔭,“別想太多,你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養(yǎng)好身子。”
玉冰抿唇微動,忽的想起一事,“姐姐今兒怎么有空?”
“本來是沒空的,你也知道,高偡去了泉城,府里雜事太多,我又病了兩月,實在是分身乏術(shù),好在兩日前高偡回來了。”月瑤難掩欣喜,“沒想到這么快。”
泉城一事,高衍不放心別人,令高偡親自前往查實,這才一個月未到,高偡就已經(jīng)回來了,都已兩日了,怎么沒聽高衍提起。廢帝之事到底如何處置,高衍為何不提?玉冰不禁蹙起眉頭,心中隱隱有不祥之感。
“高臺所在之處可是永寧宮?”月瑤看著遠(yuǎn)處的高臺,好奇的問道。
玉冰也翹首遠(yuǎn)望,點點頭。
立在高臺上,不禁遙想當(dāng)年,她曾與高殷并肩俯瞰江山,傲視天地,談笑風(fēng)生,如今都隨著安濟河的水,向東流去。
“娘娘,高處風(fēng)大。”梅溪為玉冰披上披風(fēng),“天已黑了,回去吧。”
玉冰點點,走下高臺,殿內(nèi),隔著珠簾,她似乎看到段淇正慵懶的躺在鳳榻上;珠簾籠起,卻是空有鳳榻,不見故人,一切物是人非。
穿過宮墻深院,永寧宮中一切如初。亭臺樓閣,水榭小筑,依舊明亮如新,淡看世間繁華,人來人往。
“什么聲音?”玉冰隱隱聽到有哭泣聲,似乎不是很遠(yuǎn)。
梅溪靜耳傾聽,“好像有人在哭。”
玉冰雙眉一蹙,循著聲音而去。
回廊盡頭,院墻一角,兩個宮女正在跪地叩拜,面前果盤并放,冥紙無數(shù),清香三柱。
“你們在干什么?”梅溪出言,冷聲問道。
宮女一見是皇后娘娘,均是一驚,衣袖劇顫,不敢言語。
“本宮問你們,你們?nèi)羧鐚嵒卮穑緦m可以既往不咎。”玉冰冷目掠向兩人。
“謝娘娘。”一名宮女尚有余力,答道。
“你們是在祭拜何人?”
“皇……濟南王爺。”宮女低語,眼淚滑落,另一名宮女已泣不成聲。
玉冰身形僵住,腦中一片空白,再不能語。高寅……他……死了?身子如墜深淵,錐心的痛蝕骨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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