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小说网 - 无弹窗无广告小说在线阅读

大眾小說網 > 北朝舊夢 > 第83章 玉冰身世

第83章 玉冰身世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梨落是了解胡庸的,胡庸的偏執和倔強非常人能比,即便至死,心中也只有恨。

  胡庸抬眸看向梨落,淡淡一笑帶著嘲諷,“我的恨……不是……未贏得……天下……而是……終未能……贏得你……”垂首閉目,再無氣息。

  一句話如一根絲線輕輕的勒住了梨落的心,微微的疼。都說胡庸無情,他的無情是不是因為她的無情,淚水紛紛而落,朦朧中似乎看到了元潛,那梨花樹下,站著眉目依舊的他。

  緊緊握住元少棕的手,“元郎,是你么?你沒有死,你回來了?”

  伸手撫過元少棕的臉頰,“你一點未變,而我卻老了。”

  雙眸下泛出激動的光,抓起玉冰的手放在元少棕的手里,“這是玉冰,我給你生的女兒,你喜歡么?本想等你回來給她取名,可是你一直未能回來,我就自作主張的給她取了名字。你一直說梨花玉骨冰肌,我就給咱們的女兒取名玉冰,你可喜歡……”

  一句話道出了玉冰的身世,玉冰與元少棕震驚的相視一望,眾人也是驚愕不已。

  “梨花……梨樹……”梨落喃喃而語,頓時清明,驀地起身,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玉冰沒想到娘會騎馬,逐與高衍上馬緊跟而去。

  落雪軒,梨花樹下,一女子翩然起舞。

  玉冰下馬,移步來到娘親身邊,一拂衣袖,與娘共舞。

  梨花紛紛,沾滿衣裳。

  一樹梨花兩白衣,一步回旋漫天雪,竟不知是花舞,還是人舞?

  回旋,回旋,再回旋,玉冰看到身側的娘親飄然落地。

  “娘。”玉冰輕輕呼喚。

  梨落雙眸迷離的看著上方,“元郎……你不該……你不該留我一人……在這人世間……受了二十年的相思苦……元郎……你來了……你肯帶我走了么……”

  一縷清魂化作羽,帶著梨花的幽香,飄向遠處……

  玉冰緊緊的摟著娘親,抬起頭,茫然的看著迎面而落的梨花,依舊紛紛如雨,搖曳恣意,帶著莫名的恨,莫名的喜,覆蓋著娘親的身體。

  有一瓣恰好落在了娘親的眼角,停在了那里。

  玉冰知道,那是娘落下的最后一滴淚。

  是了,是了。

  人生終若梨花雨,歡也飄零,悲也飄零,化羽歸去淚始清。

  暮色青山朝霞新,日出后的皇城依舊莊嚴高聳,容不得旁人對他有半點的不敬。昨日的腥風血雨,驚濤駭浪隨著那梨花一起深埋厚土。

  胡庸死,奸臣滅,又是朗朗乾坤。

  史冊上,史官妙筆,勾出胡庸奸佞賊子,刻出新帝英明神武,與三位藩王合力擒奸賊。胡庸死有余辜,按律法應梟首示眾,并株連九族。新帝仁慈,免去九族之罪,念胡庸曾有功于朝廷,特賜胡庸全尸,準予回鄉安葬。

  有罰有賞,賞罰分明,常山王、景文王、長廣王,三位藩王進京靖難,清君側,誅奸臣,平定叛亂,功在社稷,賞食邑,東海明珠,黃金……另賜常山王九錫之禮。

  太史令上疏一月后,也就是兩日前,是六黃值日,諸事皆宜的日子。

  丹墀上,明黃龍袍,金冕珠玉十二旒;殿外,三鞭三響;殿上,文武百官三跪九叩;新帝登基,普天同慶,大赦天下。同日冊封段氏為后,入主中宮。

  昨日朝堂之上,尊先帝臨終口諭,晉封高衍為右相,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楊愔為左相,景文王為大司馬,長廣王為尚書仆射,及賀拔仁、斛律金,六人共輔朝政,并念高衍勤王有功,授九錫。

  “王爺再三推辭,可皇上說,若再推辭便是抗旨,王爺萬般無奈之下,這才接受。”元少棕看著玉冰說道。

  九錫早已成為謀朝篡位的代名詞,遠的如王莽被西漢授九錫,后王莽費漢室建新朝;曹操被東漢授九錫,其子曹丕建立曹魏。近的如桓玄被東晉授九錫,后稱帝建楚國;南梁蕭棟授侯景九錫,侯景逼蕭棟禪讓;還有宋朝、齊朝、梁朝、陳朝的開國皇帝劉裕、蕭道成、蕭衍、陳霸先,哪一個不是從前朝授九錫,然后自立新朝。

  玉冰靜靜的坐在梨樹下,看著遠處的溪水,“若說試探,也該見好就收才是,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若想以九錫之禮籠絡高衍的心,那皇上就大錯特錯了。

  “王爺只說,以不變應萬變。”元少棕淡淡的說道,望向玉冰,“你不打算回去么?”

  自娘去世后,她就留在了落雪軒,高衍也未出現,她不怨高衍,可是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高衍,“二哥今日來看我,可是因為身居廟堂學會擔憂我這個升斗小民了?”

  皇上登基,父親的冤屈得以昭雪,念父親鎮守北疆有功,追封父親為輔國公,娘親為趙國夫人,牌位入元家祠堂。元少棕護駕有功,封忠義侯,并授為右衛將軍,正三品。

  “你這丫頭,少來笑我。”話是這么說,元少棕還是看了一眼玉冰,雖是兄妹,畢竟她曾經是主子。

  玉冰聽元少棕稱她丫頭,并不以為意,反而心中溫暖。娘親雖沒了,可是元少棕也是她的親人,而且是血濃于水的親人,“逐夕如何了?”

  “幸得大哥劍鋒急轉,力道少了一半,未傷及筋骨,只是她心有郁結,所以才拖了這么久,好在你讓迎藍照顧她,迎藍話多活潑,常常能逗笑逐夕。”元少棕一想到逐夕,便是滿目的溫柔。

  “他可好?”不想問,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聽她這么問,元少棕淺淺一笑,“王爺清減了不少,常常一個人站在梨園水榭的樓上,一站就是半日。”

  梨園不大,與安州的清園相差無幾。園內有幾棵梨樹,還是去年離京前,高衍與她一起栽植的。高衍說梨樹太多反而不美,錯落幾棵,反倒有移步換景之效。

  梨園的梨花可開了?

  錯了,梨花早謝了。

  落雪軒里,風起起落落,溫柔依舊,一如娘的側臉,卻帶走了她的不勝年華。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闌意。

  無言誰會憑闌意,無言誰會憑闌意……

  玉冰倚著梨樹,看著暮色輕籠下的遠山和近處的溪水,夜色如此靜,靜的能聽到溪水的細流聲,偶爾有幾聲蛙叫,還有草叢下的蟲鳴,相映成趣,譜成樂章。

  雙眸中浮過白衣如雪的身影,嘴角漸漸勾出柔情笑意……

  “既然想他,為何不回去?”蘭姨扶住玉冰的肩膀,憐惜的問道,“快兩個月了,還放不下么?”

  “我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娘非高衍殺死,可是這一切卻源于高衍,亦或可以說源于自己,是自己一手鑄成了娘的死。

  “夫人去了,未必是壞事。”蘭姨看著遠處,復又看向玉冰,“將軍與夫人生離死別的痛苦,已是前車之鑒,勿要重蹈覆轍。人生苦短,如白駒過隙,千萬不要將光陰留在等等待里,留在守候里,不值得。”

  玉冰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蘭姨的話她明白,可是世人大多不都是如此么?在生離時,用盡年華去等待;在死別后,又拼盡殘年去守候。

  這些日子,大家都在勸她,二哥,蘭姨,還有前兩日微服而來的高寅和段淇,大姐行動不便,自然不便前來。二姐與她一樣,正承受著喪母之痛,好像除了大哥桓少楓,該來的都來了。

  梨樹下,一套逆水十三式舞完,玉冰已是大汗淋漓。

  “這人與人就是不一樣。”桓少楓長嘆一聲,目光含笑的走來。

  前兩日還在念叨他,今日就來了,“誰與誰不一樣?”

  桓少楓一拂袍,就地隨意的盤膝而坐,“記得當年我授你劍法時,你是勉為其難,敷衍了事,你還記得么?就差我求你了。”

  聽桓少楓說的夸張,玉冰頓眸一瞥,學著桓少楓的樣子,盤膝坐在地上,“當年我不喜歡習武而已。”

  “現在就喜歡了?”桓少楓笑道,“這套劍法是高衍教你的吧,所以說,這人跟人就是不一樣,高衍教你,你就學;我教你,你就只會敷衍我。”

  “那是自然。”在桓少楓面前,矜持是虛偽的代名詞,“高衍是我的夫君,伴我一生一世的人,你是我大哥,說不定哪天你就閑云野鶴去了。”

  桓少楓看著玉冰,軒眉一揚,“想通了?”

  “不知道,只是想讓時間消磨一切。”玉冰低眉,淡道。

  “你還是趕緊回去吧。”桓少楓隨手折下一根野草,看著遠處的田壟上來往身影,心中一動,嘴角勾起戲謔的笑,將手中的野草刮向玉冰的鼻子,“不過,不回去也好。”

  玉冰錯愕的看向桓少楓,劈手奪過他手中的野草,“大哥是來勸人的么?”

  “是啊。”桓少楓又扯下一根野草刮向玉冰的鼻子,“勸你留下來。”

  玉冰反轉手中的野草戳向桓少楓的手背,兩個人像個小孩一樣的打鬧,“我留下來,你就這么高興?與你有什么好處?”

  “其實也沒有好處,反而有壞處,我現在都不敢去王府蹭吃蹭喝,每次都得自己花銀子去凝香樓吃。”桓少楓說道,“整個王府死寂沉沉,特別是那個高衍,鬼附身似的,整天就知道站在水榭里向西看,都不知道他看什么!”

  向西看,不是看落雪軒還能看什么,“你才鬼附身呢!”

  “你還真說對了,昨夜我夢見閻兄了,他說你若再不回府,他就要修改生死簿了。”桓少楓笑看玉冰,片刻之后,扶住玉冰的雙肩正色道,“回去吧,這件事,誰都沒有錯,如果說是錯,那么,所有的人都有錯,所有的相遇、相識、相知都是錯。高衍有錯,他不該勤王;我有錯,我不該幫他;你有錯,你不該破定州,攻京城;還有你娘和我義父,他們不該在琴行相遇,即便相遇,也不該笑而論琴,我義父更不該去擷玉坊去找你娘……可是機遇也好,巧合也罷,都已鑄成了現如今的錯,我們都得承受。過去的已成事實,我們無力改變,與其耗費精力自怨自艾下去,不如讓過去成為一道我們錯過的風景,想象他的絢麗,就像你娘和我義父,他們的相遇,就在梨花盛開的時節,成了你娘一生的美夢。”

  玉冰低下頭,目中泛出茫然的神色。


  (https://www.dzxsw.cc/book/30458/1646076.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