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一錯再錯
“哈哈。”胡夫人仰天長笑,聲聲凄涼,“二十年了,二十年了,這二十年來我處心積慮想要的東西,他卻給了你,而你卻不屑一顧,棄之如敝屣,上天為何要這么對我,這不公平,不公平……”哽咽泣下。
“公平?你現在知道不公平了么?”梨落冷冷的望向胡夫人,復又望向胡庸,移步走向前去,“大姐無罪無孽,清心寡欲,卻因為你們的一己之私,就命喪黃泉,這公平么?元郎與你們有何仇恨,你們非要置他于死地,害的我在這人世間受了二十年的煎熬,這公平么?元郎死了,你們卻在民間散步謠言,說元郎通敵叛國,并千方百計的想要除掉他的兩個孩子,害的兩個孩子連夜逃走,顛沛流離,這又公平么?”
“難怪,難怪這兩個小子會連夜逃走,原來是你通風報信。”胡庸恨道。
“不錯,是我。”梨落說道,“元郎已經被你害死了,我怎會再讓他的孩子死于你手。”
梨落話未說話,桓少楓和元少棕兩人已屈膝跪下,桓少楓誠摯道,“我兄弟二人謝夫人相救之恩。”
“謝什么,你們是元郎的孩子,救你們實屬應該。”梨落伸手扶起兩人,淡道,“若真要謝,你們該謝謝崔貴妃……”
高衍聽到岳母提到母妃,微愣,“我娘……”
梨落盯著高衍,“你就是崔貴妃的兒子,她還好么?”
玉冰望著娘,這些年她癡癡呆呆,哪里知道宮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崔太妃早在幾年前就薨逝了。”
“死了?”想到崔貴妃已死,目下泛出淡淡的哀傷,“也是,先帝都死了,婁后又怎能放過她。”
玉冰暗自驚訝,沒想到娘連這個都知道。
深深嘆息,一雙鳳眸幽幽的飄向遠處,“天上人間各一株,均是風流清絕姿,張敬一將我與崔姐姐相提并論,稱為清絕天下的兩朵梨花,可是他不知道,這兩朵梨花均為一人盛開。”
高衍與玉冰均是一愣,心中思緒翻騰的等著她繼續說下去,“崔姐姐與元郎自幼相識,青梅竹馬,本以為是成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誰想到,崔姐姐進宮給太后祝壽時被先帝看中,元郎曾想帶她遠走高飛,可是他們一走,受牽連的必定是兩家族人……就這樣崔姐姐進了宮,沒多久,元郎在皇上的恩賜下,也娶妻生子,可惜他的妻子在生下孩子一年后,就去了,自此,元郎請旨鎮守北疆,這一守就是三年。”
“三年后,他回到京城,也就是在那一年,我遇見了他,那是一個梨花方開的日子。”唇角勾起微笑,微笑如花開到眼角,似乎又看到他卓拔的身影,“我去琴行選琴,方到店鋪門口,就聽到里面有琴音傳來,對于琴藝,我向來自負,可聽到此人的琴聲,我不得不佩服。我原以為是哪家的小姐,進了店鋪才知道是元將軍,我著實一驚,方才他撫琴的神情是那樣的溫柔,我想這或許就是鐵漢柔情。他見我一直盯著他,淡淡一笑問我是不是要買琴,我抿唇笑道,就買你手上的這張琴。見他微愣,我又笑道,你方才撫的這般好,這琴肯定不錯。他笑而不答,我問他是不是不愿割愛。他依舊笑而不語,看了看我,目光中帶著惋惜。我知道他定是看出了我的身份。我淡淡一笑,指著琴問他,你可知這是幾弦琴?他有些莫名其妙,看著琴說,七弦琴。我隨即拿起剪刀剪去兩弦,說道你看錯了,這是五弦琴。他看著斷開的兩弦,恍然一笑,那笑容甚是好看。他問我這弦斷了如何再撫,我笑道,舜帝定琴本就五弦,后來文王增了一弦,武王又增了一弦,這才成了七弦。我信手撫了一曲,問他與七弦有何區別,他笑道,聽起來好像并無區別。我付了銀子收好琴,問他,你的眼睛可是失明?他驚訝的看著我,也不生氣反而笑道,當然沒有。我說道,既然沒有失明,就不要用耳朵去了解別人,說完我就走了。”
雖見不到當日的情形,玉冰也能想到當日在琴行里,一個英俊挺拔的男子與一個清麗脫俗的女子笑而論琴的樣子。
“之后,我常去那家琴行,可再也沒見過他,我想也許不會再見到他,沒想到他竟去了擷玉坊。”梨落繼續說道,目中是濃濃的情意,“我本是擷玉坊的歌妓,論琴藝和唱曲,放眼整個京城,我若第二,沒人敢稱第一。可是劉媽媽始終不甘心,逼我接客。那日我們在大廳里就吵了起來,為了讓她死心,我拿起匕首在左臂上方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任血流出,并放言,就算使計讓我就范,我也不會順從,我一定會燒了整個擷玉坊。劉媽媽憤恨的看了我一眼就走開了,我滿腹委屈的坐在地上,卻看到一抹袍角來到我的眼前……”
看見娘眼中的柔情,玉冰相信,當時的娘是驚訝的,也是幸福的。
梨落看著元少棕,仿佛看到了元潛。那個時候,他們一起騎馬,他帶她來到落雪軒,植下梨樹,一起撫琴。有的時候,他撫琴,她跳舞,她總是從姐妹處學舞,跳給他看;也有時候,她撫琴,他舞劍……他還親手為她做了一支梨花簪。
“他一直想為我贖身,可是劉媽媽始終不同意,我原以為劉媽媽是貪圖錢財,沒想到一直是你在從中作梗,好不容易等到劉媽媽同意了,而他卻要出征了。”梨落憤恨的看向胡庸,“這一切都是你,你設計害死元郎,設計他被世人唾罵,好在先帝英明,并未受你蒙騙;可是先帝也好糊涂,竟然給你加官進爵。你卻仍不罷手,想要趕盡殺絕。崔姐姐定是知道你的意圖,才會派人救下這兩個孩子。”
一段前塵往事如一樹梨花綻開在眾人面前,又隨著一陣風吹散而去。
高衍與玉冰相視一望,兩人均未想到這中間竟有這么多的故事。
“胡庸,有些東西,你總以為能唾手可得,可是千帆過境后,你會發現這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梨落冷笑,“害死大姐,除去元郎,現在又挾持新帝,你得到了什么?”
“不錯,我是什么都沒得到,那你呢?你又得到什么?”胡庸冷道,看向梨落,復又高寅,“我得不到的,又豈會讓與別人!”
高寅只覺得脖頸上的寒意愈發逼近,喉間一緊,“國不可一日無君,這大岐的江山只能姓高,傳朕旨意,朕今日若遇不測,著六皇叔常山王入纂大統。”
“皇上,萬萬不可。”高衍說道,“恕臣不能接旨。”
“好,很好。”胡庸大笑,挾著高寅向殿內退去,“黃泉路上沒老少,有皇上陪著老夫,也不寂寞。”
“爹。”玉冰大喊,淚水紛紛,“你不能一錯再錯,放了皇上吧。”
“閉嘴。”梨落呵斥,“爹?他也配!”
高衍望向高寅,高寅雙目微闔,隨即身形一側。與此同時,高衍長劍擊出,直取胡庸的脖頸。胡庸不得不推開高寅,舉劍迎擊,眼前身影閃過,一道清麗的人影擋在面前。
高衍的長劍勢如破竹,見到逐夕擋在胡庸面前,想要全力收回已非易事,不得已劍鋒走偏,但還是刺在了逐夕的右肩處。
“逐夕。”元少棕的嘶喊聲痛徹心扉。
眾人均是一驚,沒想到逐夕會拼死回護。
玉冰心中悲痛,奔了過去,淚水滾滾而流,“你怎么那么傻?”
逐夕唇角劃出一抹苦笑,笑的凄涼,長長的睫毛夾雜著淚水,“是債就要還,奴婢必須還清。”
“你已經還清了。”玉冰哽咽,“你不欠我爹,你誰也不欠,若真要說欠,也是我爹欠你的,我胡家欠元家的。”
“真的么?”逐夕弱弱一笑,看向玉冰,復又看向元少棕。
元少棕點點頭,強忍著心中的痛,不避嫌的為逐夕包扎傷口。
胡庸早已趁眾人方才驚慌之際,身形如鬼魅的閃到梨落身旁。眾人回神時,發現胡庸的長劍已架在梨落的肩上。
“爹。”玉冰驚恐的看著娘肩上明晃晃的長劍,“你非要置娘于死地么?”
“我從未想過要她死,從未想過。”胡庸仰天長笑,笑的凄慘,“今日是她逼我。”
“好。”梨落笑道,“當年讓我進府,也算救了我一命,今日我就還給你。”
話音尚落,梨落手握劍鋒抹向自己的脖頸,胡庸大驚,情急之下一掌劈開梨落。梨落受了一掌,幸得元少棕奮力拖住,才不至于摔在地上。
高循早已讓弓箭手準備,見胡庸身邊沒有了人質,數道箭矢如急雨般的飛向胡庸。箭矢雖快,卻沒能快過胡夫人的腳步,箭矢密織般的落在了胡夫人的背上。
“老爺……是罪……是孽……我都愿同你……一起……消受。”
胡夫人說完這些話再不能語,顫顫巍巍的身子滑到在胡庸的懷里,嘴角勾出凄美的笑容,目光無力的凝向胡庸,漸漸迷茫,貪婪的帶著胡庸最后的一絲溫柔和懺悔,緩閉雙目……
“娘。”月瑤撕心裂肺的的聲音回蕩在宣政殿上。
處在一旁的高寅,甚感惋惜的看著胡夫人,“自古女子多情,概莫如是。”
胡庸緊緊的摟著胡夫人的身子,喃喃念道,“琳瑯,琳瑯,你太傻了。那一劍,只想讓你走而已,我怎會要你的命……”
他的劍偏了三寸。
梨落看到胡夫人中箭而亡,眼角滑出淚來,心中悲痛,不由的一陣猛烈的咳嗽,厲聲道,“胡庸,你還不悔么?”
“悔?”胡庸冷笑一聲,“我有何可悔?成王敗寇而已。”
悲涼的笑聲穿透雕梁畫棟,在大殿內回蕩。驀地提劍,直刺胸膛。瞬間的變故,讓眾人俱是一驚。
“爹。”月瑤和玉冰凄厲的喊道。
月玢遠遠的看著那個雙鬢蒼蒼的父親,淚水滾落。
胡庸目光緩緩低垂,茫然的看著懷里的女子,布滿褶子的手勉力撫過女子的臉龐,移到了那觸目驚心的傷口上,“琳瑯……終是……我……負了你……”
梨落受了胡庸一掌,躺在元少棕的懷里,看到胡庸提劍自刺,心中百感交集,眼淚再次無聲滑落,“胡庸,未得天下你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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