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深謀遠慮
皇上長的真丑,第一次進宮怎么沒發現呢。跪在地上的玉冰偷偷抬眸看了又看,今日進宮覲見皇上和皇后。一見皇上,她就覺得自己是不是讓人錯了人,眼窩深陷,前額突出,顴骨高聳,如此猥瑣的人怎能是皇上。
再看皇上身側端坐的皇后,似水嫻雅,玉冰真有點為皇后不值。
拜見過皇上和皇后,高衍回府,玉冰獨自前往永寧宮,不見段淇已有一年了。
“見過常山王妃。”
玉冰側目,只見一個清雅靈動的女子正在向自己行禮,“你是……”
“我叫李妙錦,王妃叫我錦兒就好。”李妙錦抿唇一笑,手捧錦盒,“王妃可是去永寧宮見太子哥哥和淇姐姐?”
聽她稱太子哥哥如此親切,心中不免一愣,“正是。”
“我正巧也去找太子哥哥,我們一道走吧。”李妙錦笑道,目露驚羨之色,“姑姑說王妃姿容出眾,絕世風華,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姑姑是誰——是了,當今皇后姓李,是上黨太守李希之長女,閨名單字娥,父親早逝。皇上為齊王時,一眼瞧中李娥,強行娶她為妻。皇上登基后,冊封她為皇后。皇上本想登基之后,擢升李皇后的弟弟為兵部侍郎,逐步奪取兵權。哪知太祖皇帝崩逝的次月,李皇后的弟弟也去世了,其女李妙錦便被皇后接到宮中撫養,封為惠寧郡主,頗有才華,工琴書。
皇后的娘家,李氏一族人丁不旺,是皇后的遺憾,也是皇上的遺憾,若非如此,皇上又怎會冒險籠絡幾位藩王。
“原來是惠寧郡主。”玉冰回禮,“蒲柳之姿,讓郡主見笑了。”
“王妃何需自謙。”錦兒笑容爛漫,“太子哥哥和淇姐姐,對王妃也是稱贊不已。”
每次提到太子,錦兒的眉角眼梢都是笑意,女兒家的心思,她怎會不知。“縱有絕世容顏,也有色衰之日,不過是一場泡影。”
“王妃怎的如此悲觀。”錦兒聰慧,明白玉冰的言下之意,笑道,“常山王對王妃寵愛有加,已是眾人皆知的事,王妃又何需擔心?”
“王爺心里有我,是我的福分。”玉冰淡淡笑道,她能明白她的意思就好,“若是王爺心里沒有我,我會怎樣?只怕是長伴孤燈罷了。”
望著遠處回廊上的雕欄玉棟,明亮如新,玉冰繼續說道,“世間的女子,不論妻妾,若不得夫君歡心,不過是一世凄涼。”
手捧錦盒的手不由一抖,錦兒目光無神,飄向回廊遠處的水中小榭,仿佛看到了自己,華發零亂,目光呆滯的遙望著永寧宮,良久之后,幽幽道,“世間的女子,但凡嫁人,總會見到夫君的模樣,你瞧這九重宮闕,帝王之家,深宮內院里埋葬了多少女子的韶光年華,她們中有些人,只怕一生都未見過皇上……”
見她目中凄色,玉冰心中不忍,本只是想提醒她,沒想到她卻有七竅之心,看的透徹,心中不免憐惜,“我方才只是隨性而言,胡言亂語,郡主聽聽便罷,切莫亂想。郡主是金枝玉葉,所嫁良人,必定是人中龍鳳。”
錦兒散去凄色目光,淡淡一笑,隨同玉冰步入永寧宮。
太子見玉冰前來,甚是高興,“阿淇這幾日常常念叨你。”隨即遣人上茶。
玉冰四處張望,不見段淇,太子笑道,“她的身子一直不適,正在休息,我這就去喚她,也該起身了。”
“不用,我等一會兒便是。”玉冰笑道,“不急。”
錦兒將錦盒遞給太子,起身告辭,笑道,“我辛苦送來熏香,太子哥哥難道不送送我。”
“郡主辛勞,殿下也該送送郡主。”玉冰笑道。
太子目中無奈,訕訕一笑,送錦兒出去。
殿前空曠,惟有玉冰裙幅曳地的窸窣之聲。抬眸遠望,卻見不遠處高臺矗立,有百丈之高。緩緩登上高臺,平坦壯闊,直對蒼穹,雙眸之下,皇城盡收眼底。
翹角飛檐,蜿蜒如長龍,琉璃生光,波瀾涌動,猗靡綿長,迤邐轉入天際,遠處巒峰疊嶂,浮云翻卷天際,河流匹練,似一副山墨水畫點綴天邊,如此景致,如此江山。
陣風灌入袍袖,身在高處卻不覺涼意,心中豪情萬丈,傲然于天地之間,不禁喃喃自語,“宏偉壯麗,旖旎多嬌,只有帝王之家,才能將這如畫江山盡攬懷中。”
“真像。”
玉冰回首,卻見太子殿下正站在身后,“像誰?”
“你說像誰?”太子將手中的風氅披在玉冰身上,微微笑道,“你方才的神情真像當年的常山王。”
當年,常山王隨太祖皇帝平定鄒國,班師回朝,三軍入城時,干道兩側臣民跪拜。那個時候他年紀尚幼,跟在當時還是太子的父皇后側,遠遠眺望太祖皇帝,卻被太祖皇帝身側的少年震住,少年盔甲白纓,一身鎧胄散發寒光,目光凜冽,傲視天地,雖相隔甚遠,他仍被少年的氣勢懾住。
玉冰啞然一笑,猛然覺得方才失言,岔開話題,笑道,“殿下醒握江山,醉握美人,此生必定無憾。”
“我的遺憾,你知道。”太子雙目緊盯玉冰。
玉冰莞爾,避開太子的灼熱目光,言道,“郡主的一番情意,殿下回絕了?”
郡主要殿下送她,定是有話與殿下說,說什么呢,想想也知道,無非是女兒家的心思。
太子點頭,神色無奈,“母后的意思。”
兩人并肩而立,眺望遠方,太子側目,蹙眉道,“你好像很疲憊。”
玉冰笑笑,這些日子確實沒休息好,前些日子,一直在研究那兩份湯藥,目不交睫,朦朧中似有些頭緒,還未理清時,大姐的孩子出世了,“大姐身子虛弱,云葵不在身邊,其他人我又不放心。”
景文王府里的人她確實不放心,高循對孩子還好,對大姐依舊冷淡,這幾日她一直陪著大姐,未曾合眼。
殿內,幻兒取出錦盒里的熏香放入金獸爐里,片刻,爐中飄出陣陣清郁之香,彌漫在殿內的角角落落,繚繞鼻尖,沁入心肺,沐在香中,猶如身在清谷山水間,云卷云舒,使人心靜。
熏香怡神,玉冰心中卻有不安,“阿淇喜歡此香?”
“一般。”段淇笑道,“身子一直不適,總覺得心慌煩悶,母后說此香有安心寧神之效,便常常焚著。”
“原來如此。”玉冰心中震驚,面上卻微笑道,“殿外的玉蘭開的正嬌,不如去瞧瞧。”
段淇欣然同意。
綽約新妝的玉蘭隨風搖曳,色白微碧,宛若天女散花。
三人緩緩而行,相談甚歡,段淇的精神似乎好了許多。
不知不覺一個時辰,轉瞬而過。
“平時出來走走,總好過躺在榻上。”玉冰笑道,“不用熏香,我看你精神也不錯。”
“聽姐姐的,以后不用熏香。”段淇笑道。
三人回到殿中,卻見皇后娘娘已在殿里。皇后已換了常服,裙幅上絲線繡出澹雅暗紋,神態靜如湖中月影。
聽段淇說,皇后娘娘對她很好,每日去太后寢殿前,都會先來永寧宮看她。
玉冰行禮,鼻尖上卻纏繞著淡淡的香味,陣陣飄來,從皇后娘娘的袍袖之間……
恍恍惚惚,她不知道如何離開的永寧宮,身邊的人嗡嗡而語,她也聽不見,只知道一路上不停的有人在伏身說話……直到有人用力抓住她的手,她才回過神來,定眼望去,正是高衍。
車里,玉冰呆呆的靠在一角,良久之后,猛地側首,望向高衍,“你都知道,是不是?”
高衍點點頭,正因為他知道所以他沒有先行離開,而是守在這里,等著玉冰一起回府。
“怎么可能?”玉冰無法相信那個溫柔似水的女子,居然有如此陰狠的一面。
“你可見到郡主?”高衍問。
“皇后娘娘的內侄女,惠寧郡主?”玉冰見高衍點頭,“見到了,此女聰慧,皇后娘娘想……”
玉冰突然頓住,一切心中漸漸清晰——太子和段淇大婚已近一年,卻未有身孕,應是熏香之故。太子說將惠寧郡主許配與他,封為側妃,是皇后的意思,皇后娘娘真的是深謀遠慮。
段淇若是有了太子的孩子,他日,太子承繼大統,段淇之子必定會被立為儲君。段淇的父親,已然年老,不足為慮,但段淇還有一個義兄段律,手握兵權,如此一來,段家勢必坐大,外戚把持朝政,指日可待。
段淇無子,絕了外戚之患,不僅如此,為保李氏一族,將惠寧郡主嫁給太子,是最好不過的選擇,一旦李妙錦誕下皇子,皇后同黨勢必會將此子推上儲君之位。
“這是皇后一個人的意思,還是皇上授意?”玉冰問道。
無論是皇上的意思,亦或皇后的意思,段淇都成了他們權術斗爭的犧牲品。
“你指那一件事?”高衍問道。
玉冰微怔,幡然明白。
連日研習藥理,發現太后的藥看似合理,理應很快便能治愈才對,可隱約中卻又透著不同,其中一味藥材可有可無,卻一直添加其中,現在明白,此味藥與皇后娘娘的身上淡淡的清香相克——難怪太后的病不見好轉,卻有愈加嚴重之勢。
上次沒有聞到皇后身上的清香,是因為自己的袖幅上全是濃烈的藥味。
“皇上對太后……”玉冰不敢相信皇上會弒殺親母。
高衍搖頭,“太后的病,皇上應該不知,只是段淇的事,皇上應該是知曉的,或者說本就是皇上的意思。”
輕輕握住玉冰的手,她的手微涼有汗。
“現在還不知道么?”玉冰恍惚道,“想不到皇后娘娘竟懂得毒術。”
后宮佳麗三千,皇上至今,膝下只得太子一人,無其他子嗣,看來都是皇后娘娘所為。外人看來,皇后娘娘榮寵不衰,皆因她寬宏大度,殊不知,皇后娘娘容得下嬪妃,卻絕不會容下皇上的龍子非她所出“她不需要懂,只要她想知道,身邊自會有人告訴她。”
玉冰怔忪,抬眸望向高衍,顫顫的說道,“是你?”
高衍一定在皇后娘娘的身邊安插了人,不然不會對宮中的事情如此清楚,更不會對皇后娘娘的事情如此清楚。
“我不想讓你知道,可是你太聰明……”高衍點頭,直直的看著玉冰,“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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