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共有四個孩子。那獨眼孩子臉上的鐵籠頭不是用鎖鎖起,而是焊死的,于懿無法去除,只能先救出他們再設法去除。
有一個孩子傷得特別重,連站都站不起來,于懿從暗室里找到塊薄毯,將他小心地裹住,橫抱起來。她只覺他身子纖瘦,抱在懷里軟綿綿又輕飄飄的,好像沒有重量一般。鼻間聞到他身上的酸腐味,讓她心里一陣難過。
還有兩個孩子能自己行走,于懿叫他們跟緊自己。那個獨眼的孩子個子最高,走路一瘸一拐,但亦努力跟上她的步子。
于懿小心地將密室和書架都恢復到原狀,探頭瞧了瞧書房外,瞧見客廳都靜悄悄的沒有人,便抱起那個重傷的孩子先出了書房,示意另外那三個趕緊出來,返身鎖好書房的門。
洋房的前門包括院門都有守衛,于懿帶著他們從后門溜出,順便從洗衣房找了幾件衣服給他們穿上。他們沿著洋房的后墻走到側面的院墻下,這里無人看守,于懿先攀上墻頭,見外面是條小道,此時深夜,道上一個人也沒有。
她見那獨眼孩子只雙腿帶傷,個子又最高大,便先扶著他攀墻,讓他跨騎在墻頭。接著將那個受重傷的孩子傳給他,讓他抱住。然后她背上另兩個孩子中年齡稍大的女孩翻墻而過,再從獨眼孩子手中接過那個受重傷的孩子讓這個女孩抱著。
她雙手伸向那個獨眼的孩子,示意他下來,她會扶住他的。那獨眼孩子搖了搖頭,他還帶著那個鐵籠頭,做起這個動作特別費勁。他指了指院墻另一邊,要于懿先把最后一個孩子背出來自己才下來。
這一瞬于懿眼眶有些濕潤,她點點頭,背出了最后一個孩子,然后向跨在墻頭上的獨眼孩子伸出了雙臂。
這個時間,也只有西洋醫院還亮著燈了。值班護士瞧見于懿帶進來的這幾個滿臉血污的孩子,不由驚呼一聲,急忙從桌子后面跑了出來,再見于懿手中小心翼翼抱著的孩子,便指引著于懿往急診室走。
值班的醫生不是洋人,而是一位留過洋的華人醫生,姓鄭。鄭醫生替這些孩子檢查過傷勢后極為憤怒,他問于懿:“是誰如此殘忍地傷了他們?我要報警!”
于懿皺著眉搖頭:“鄭醫生,傷害他們的人在此地勢力極深,報警恐怕根本沒用,還會害了這幾個孩子。請您好好醫治他們,現在我身上只有這些錢,您先收著,過幾天我會帶足診費來的。”
鄭醫生瞧于懿一身女傭裝扮,猜她也沒多少錢,再見她拿出來的一把銅錢,粗粗估計不會超過三十枚,便舉起一手拒絕了:“姑娘不用擔心診費,我們醫院有教會資助,這些孩子的醫藥費可以由教會出。”
于懿點點頭:“鄭醫生,他們的傷能治愈嗎?”
鄭醫生沉重地說道:“只有兩個能徹底治愈,但臉上和身上都會留下傷疤。那個重傷的孩子感染極為嚴重,是否能活下去都難說。至于那個最大的,雖然傷都能好,但……。”
他抬頭望了一眼坐在遠處的獨眼孩子,嘆了一口氣,極輕地搖了一下頭,又看向于懿:“姑娘可知道他們家在何方,父母是誰?”
“鄭醫生可知道,附近有個叫作王村的地方?”
在路上于懿詢問過這些孩子,他們叫什么,父母名姓,家在哪里。那個獨眼孩子說他叫強子,在地下已經住了好多時間,只記得自己是七歲時就被拐來了,一直關到現在。父母的名姓不知道,只知道叫爹娘,至于家住何方他也說不清楚,只記得自己住的村子叫王村。
至于另外兩個傷勢較輕的孩子,一個年齡太小,說不清楚。還有個女孩說自己家鄉遭了災,父母都不在了,她跟著別人出來討飯,有人對她說有好吃的她就跟著那人走,之后就被關在了地牢里,直到于懿來救出他們。
鄭醫生想了想道:“沒什么印象,但總是條線索。”
于懿道:“我還要回去做工,能不能麻煩鄭醫生,幫忙打聽一下王村在哪里,還有另外這三個孩子,也要暫時留在醫院里,我不能帶他們回去……。”
鄭醫生了解地點點頭:“姑娘你先回去吧,要是方便的話就來看看他們,要是不方便就別勉強。如果找不到他們的父母,教會還資助了慈愛院,那里可以收留孤兒。”
于懿從醫院出來,匆匆趕回去,洋房里靜悄悄的,于懿原路從后門溜進去,回到了自己房內。她換下身上弄臟的衣物藏好,簡單擦洗了一下身子后換上干凈衣衫,剛剛躺回床上去一小會兒,就聽見汽車從車道上駛近的聲音。
開車門,關車門,靜謐的夜里,這些聲音雖然輕卻清晰無比。于懿仍然不敢相信,那個表面上看起來和尋常的人一樣,只是略顯兇悍霸道的軍閥,骨子里竟然有著這么殘忍嗜血的一面!她不由得就是一陣不寒而栗。丁靜曼是不是知道他的這一面呢?屠飛白什么時候才會發現有人進了他書房后面的暗室呢?
隔了好一會兒沒什么聲音,于懿想這么晚了屠飛白大概也不會去書房了,那么他就至少要到明天早上才會發現異常了。她大半個夜晚都處于精神極度緊張的狀態,身心都非常疲乏,一旦放松下來后就很快睡著了。
房門被打開,于懿于瞬間驚醒,抬頭望向門口。一個黑色的人影站在門口,背著走道里的昏暗燈光,看不清楚他的樣貌,但看那筆挺的軍裝輪廓,于懿大致能猜到他是誰。
不過她還是輕聲問了句:“誰?”于懿聲音里的驚慌并非完全假裝,在見過那個可怕的密室之后,她真的開始害怕這個人了。
“我。”
于懿抓起床頭的外衣迅速穿上:“是太太的病又發了嗎?阿桔睡得太死了沒有聽到太太叫……。”
屠飛白沒有說話,抬手打開了房內的燈。于懿不適應地半瞇起雙眼,同時抬臂遮在眼前。屠飛白緩步走近床邊。
于懿把紐扣扣好,下床穿好鞋子,慌亂地看著屠飛白,不知該說什么好:“司令,這么晚了……。”
屠飛白見她確是一副剛睡醒的樣子,頭發披散著還有些亂,但他身邊的人里面,只有阿桔是最近才出現的,要說可疑,只有她最可疑。
他冷冷開口道:“你去過書房嗎?”
于懿一個勁地搖頭:“沒有!”
屠飛白雙眼一瞇:“你慌什么?”
于懿雙手交握,護在胸前,怯怯道:“這么晚了,司令突然闖進來……。”
屠飛白挑了挑眉毛,算是認同了她這個理由,但卻仍不打算放過她,他緊緊盯著她,慢慢說道:“今晚有人偷偷進了我的書房,偷走了一些東西……。”
于懿一副突然明白過來的樣子,急忙拼命地搖頭:“不是阿桔偷的!司令,您要相信阿桔啊。司令和太太都對阿桔很好,阿桔想好好干活,要是太太不嫌棄,阿桔想在這里一直做下去的,阿桔不會偷東西的,爹娘從小就教的,偷東西是不好做的,要是……。”
“真的不是你偷的?”
“真的不是!阿桔從來沒有去過書房里面,只有上次太太去送湯水的時候到過門口。還有,還有……。”
“還有?”
“還有一次太太午睡的時候,阿桔想到樓下打掃,那時候走到過書房門口,不過阿桔沒進去過啊,因為那時候龔校尉從書房里面出來了。”
屠飛白意外至極:“龔校尉?這是哪一天?當時我在書房嗎?”
“就是阿桔剛來沒幾天的事,那天龔校尉還拉著阿桔說要帶阿桔去夜總會見識,后來司令就從外面進來了。”
“是我帶你坐車的那一天?”
于懿點點頭。
屠飛白眉頭深深皺起,今晚龔石一直都和自己在一起,按說他是沒有機會放走那幾個孩子的,他思忖著,半信半疑地看了于懿一眼。
于懿見已經成功把疑點轉移倒了龔石身上,就再加了一把火:“昨日下午,阿桔也瞧見龔校尉從書房出來了,好像還藏了什么東西在懷里……。”
屠飛白喝道:“昨天你為什么不說?!”
于懿瑟縮了一下,向后退了半步:“那時阿桔不知道,只以為是司令要他去拿什么的,阿桔怎么敢懷疑龔校尉呢?”
屠飛白冷著臉看了她一會兒,突然伸手握住她的上臂:“走,跟我去找龔石。”
他們倆說了這會兒話,吵醒了隔壁的丁靜曼,她披上羊毛睡袍,打開門就見屠飛白拖著明顯剛從床上起來,頭發還沒來得及梳好的阿桔往樓下走,不由驚詫道:“飛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帶阿桔去哪里?”
屠飛白不理她,只拖著于懿一路下樓。
丁靜曼追著下樓,一面問道:“飛白,飛白,你們要去哪里?”
屠飛白突然站住,回頭冷冰冰地說道:“回樓上去睡覺!”
丁靜曼被他的樣子嚇到了,愣愣地站在樓梯半當中,眼睜睜瞧著他們走出去,臉色變得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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